chapter31 貌合
京華酒店,今夜齊聚了A城上流社會的人物。 在推開那扇旋轉門之前,紀修遠問:“戒指戴好了嗎?” “現在戴?!本板皖^在包里翻出一個小盒子,取出里面的鉆戒。 紀修遠沒有再做任何回應,只是朝她伸出手。 景妍面無表情,沒有把手給他,徑自推開門。 “爸,我們來了?!敝钡揭娏思o老爺,她才笑吟吟地打招呼。 “嗯,修遠那小子呢?”景妍回頭瞥見紀修遠黑著臉走過來,不以為然,示意紀老爺向后看。 紀修遠端著一杯酒,跟父親碰過杯。 “我聽說你跟那個戲子斷了?” 見兒子點頭,紀老爺才舒展了眉頭:“現在就該安定下來了,早點讓我抱上孫子?!?/br> 紀老爺走開后,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景妍說:“我們出去談談吧?!?/br> “你父親的要求,自己想好辦法?!?/br> “我知道,不用你擔心?!?/br> 紀修遠沉思了一會,才問道:“她跟你,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進劇組的時候?!?/br> 那個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么? 他覺得喉頭有些堵,不禁捏了捏拳,冷笑:“她有沒有問你離婚的事?” 景妍的心抖了一下,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沒有,她沒說過?!?/br> 她見紀修遠不語,又補充道:“我知道你撤了她的代言,你不要再針對她了,可以嗎?” 紀修遠微瞇眼眸,終于側過身去和她對視 “你想離婚嗎?” 他忽然問。 景妍愣了一下:“沒想到你先問出口了?!?/br> “你想,但是你不會?!?/br> 紀修遠緩緩地踱步,踏著樹下破碎的月影。 他對于她的心思似乎了如指掌,低頭說道:“離婚后你會失去信托基金;你的家族會視你為累贅;你的那些名媛朋友們會在暗地里嘲笑你……噢,她們不重要?!?/br> “重要的是錢和地位,你不能做景家沒用的女兒,對吧?” 高定禮服光滑的絲絨被景妍的狠狠攥著,松開手,兩側留下暗色痕跡。 她緊咬銀牙,“……你已經很清楚了,還問我做什么?” 紀修遠答非所問:“我也不會和你離婚的?!?/br> 他漸漸走遠,讓景妍快要聽不清那聲冷哼。 “我想著藍絨,很不痛快?!?/br> 轉過身來,他端著酒杯向她舉了舉,一飲而盡。 “爸說的沒錯,我們兩家的聯姻不能讓一個戲子破壞了。所以這件事就一筆勾銷,我不會再過問你們的事。只需要記住,保、密?!?/br> 景妍聽完苦笑:“這樣對你又有什么好處?你喜歡過這樣的婚姻生活嗎?”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還是說,你覺得離開景家的支持你能繼續自己的攝影事業?” 紀修遠回到會場,只留下她佇立在那里。 命運的安排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景妍感到那種無力感又一次回到身體里。是不是世家的女兒們最后都要被父母刻意安排,成為貴太太。哪怕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景妍曾經試圖消極地反抗,短暫的婚外戀,和丈夫的情人茍合,她沒有想到有一天逃脫的欲望會如此強烈。 藍絨像是顆慢效藥,嘗過后得到的短暫舒緩,激起內心的免疫反應。 外面的風開始變大,拍打在鏤空禮服露出的肌膚,她不禁抱緊手臂。 今晚的月亮本就不圓,又被云蠶食了些許,只留下細細的弧。風推著濃云涌動,把深藍的夜漆上霧色。 冷風里夾雜著幾滴冷冷的水珠,落在她肩頭,像小蟲叮咬般的觸覺。 A城的雨還未下夠。 她想到藍絨坐在浴缸里哭泣,旁邊還有忘記蓋好的藥瓶。 離婚,她怎么會沒有想過呢。 可景妍心里很清楚,她沒有藍絨這么坦蕩。 紀修遠說的對,愛情和物質,如果絕對要取其一,她會猶豫。 “景妍,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幾個貴婦遠遠看見景妍,湊上來。陳太太是景妍在英國讀研時的同學,招呼她過來閑聊。 像這樣的宴會,太太和先生沒在一塊,多半就是和姐妹們喝茶去了。景妍被他們突然打斷思緒,立刻回歸社交禮儀,微笑道:“廳里很悶,我丟下修遠自己出來放松了?!?/br> 劉太太最年長,早不知參加這些晚會多少年了,忍不住癟嘴說:“我看紀太太是應酬太無聊了。誰喜歡陪先生聊生意經??!” 其他女人們掩嘴笑。 也不知是這幾人中的誰開了個頭,忽然聊起錢家待嫁的三小姐。 和錢太太打過麻將的劉太太“嘁”了一聲,左顧右盼,確認隔墻無耳才說:“錢三小姐據說是跟B城的官二代好了很久了,今年終于談婚論嫁。哈!可把錢太太給樂的?!?/br> 在燈下劉太太的眼中閃著精光,早準備好的八卦是聚齊女人們的利器。 “錢太太現在提到寶貝女兒都忍不住笑!賣房子的,跟官家搭上點關系,準要得不少好處……” 景妍和她們湊在一起聽劉太太嘮叨,心思卻早就飛走了。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彎彎的嘴角是禮儀老師精心算好的弧度。 不知是幾歲的時候,母親給她請過禮儀老師?!拔覀兪菫榱怂茉焓缗?,”那個老師咧著嘴說,像是冰冷的人工智能。 過了一會兒,竟真的下雨了。貴婦們踩著小高跟,只恨自己跑不快,白白淋濕春夏新款的禮服。 景妍慢慢地走,忽然開口。 “何明玉?!?/br> 走在后面的陳太太回過頭來,“怎么了?” “沒什么,”見幾個太太們都走向別處去,景妍臉上的表情再也撐不住了。笑顏的所有弧線都松垮下來,總算多了幾分生動。 “我只是想,到了現在,也只有你還叫我的本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