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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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著,問:“所以,你反對關閉計劃?” 他瞇起眼睛看她。明暗不定的路燈之下,她的面容顯得模糊不清。 “現在反對也沒用了,是不是?” 佟彤輕輕“嗯”了一聲。 少數服從多數?,F代人的游戲規則。 “我本來以為,這個危機怎么也得發酵個一年半載,然后大家坐下來談判,然后……然后也許能商量出一個萬全之策?!彼鷿卣f,“至于我,我只是個普通的過路人,只負責守在電視手機前,等著聽好消息。沒想到……” 沒想到老天掀了她的路人劇本。上一秒還在過著尋常人的小確幸,下一面就被毫無預兆地丟進風暴浪尖。 她粉飾太平地搬出所謂的“現代速食愛情”理論,從一開始就給自己洗腦“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談了幾個月沒心沒肺的戀愛,她覺得自己應該能夠很坦然地接受那個必然的分別。 可她和他相知相識的一切,遠遠不止“幾個月”那么簡單。 在九百年前的某日,她第一次見到了十五歲的他。她披了個小狗皮跟著他到處亂跑,無關風月。 回想當初那些一起冒險胡鬧的日子,她時刻陷入錯覺,覺得自己也恍惚活了幾百年。 直到刀子割在rou上,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遠沒有那么灑脫,很多事不是想通了,只是不愿去想。 她那“99件事”,還差十好幾樣呢! 掌心一熱。希孟挽起她的手,撥開湖邊棧道旁垂下來的樹枝柳葉,說:“回去看看吧。那群凡人手忙腳亂的,我真懷疑他們的所謂計劃到底有多少成功的可能?!?/br> 不遠處的指揮所里,凡人們的確已經手忙腳亂,亂成一鍋粥。 博物館這邊暫時休戰了,可全國上下的有關人員都還沒消停。在太陽神鳥炫耀似的指出他所知的次元通道坐標以后,由頂尖科學家組成的團隊已經悄然降落保護區外圍。 科學家的方法十分簡單粗暴。以外行人的眼光看來,就像是動手術一樣,用一種特殊的修補材料,把那些漏洞縫起來而已。 縫合之后,等到上面一聲令下,撳動總開關,就能將那些不巧化形了的文物精們永久地送回創作層去。 這是各國科學家合力研究出來的技術,已經在全世界開源無償分享。在華夏地區之外,人們已經有效地封閉了那里的次元通道,讓自己的國家回復了平靜。 眼看所有通道即將縫補完畢,忽然有人發現: “等等,我這里……好像出問題了?!?/br> 有一條裂縫始終豁牙露齒地張著嘴,頑固地拒絕閉合?!翱p合”一次次宣告失敗。 在各處作業的科學家們收到數據反饋,立刻緊急開了個視頻會議,但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好像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阻止著次元通道進行最后的封閉。 自古以來,科學研究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懵懂探索;而現在,科學工作者們被迫一口吃成個胖子,臨時抱佛腳地開辟一個完全嶄新的領域,理論基礎和實踐經驗都極其欠缺,未免時時感到力不從心。 比如現在。 分布在全國各地的科學家們面對這個莫名其妙的bug,集體一籌莫展。 終于,在“有關部門”有著資深工作經驗的一位老院士提出了他的猜想。 “我就是大膽假設,有一個可能性?!崩显菏柯f,“次元通道不是死物;它們自有一套生物密碼。只有當年那個誤打誤撞,第一次開啟次元通道的人——或者動物,才有資格將它關閉。用通俗點的話說,就是‘解鈴還須系鈴人’。 “只有找到那位偶然開啟次元通道的生物,提供ta的一點點生物信息——血液、毛發、掌紋——次元通道才能順利地關閉。單靠我們幾個科學工作者的努力是不夠的。唉,你說這異次元通道怎么跟三歲小孩兒似的,還認生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口型,he~ (逃走) 第147章 三星堆博物館綜合館內, 蠶叢依舊在閉關。守在外面各個崗位上的人們,明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不太可能被蠶叢“監控”, 但仍舊小心地放輕了聲音。 佟彤從一句句緊張的輕聲細語中,聽明白了問題的所在。 “……解鈴還須系鈴人?” “是啊?!睆埡迫唤^望地說, “怎么就卡在這兒了!誰特么知道第一個開啟次元通道的是哪只大熊貓??!——哦對了, 據說第一個通道是在故宮附近開的, 故宮每天幾萬個游客,幾百只御貓到處亂跑,難道能抓起來一一試驗嗎?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忙了這么久, 就忙出這么個莫名其妙的bug!——小彤麻煩你給我遞瓶水, 急得嗓子冒煙兒了我都……” 佟彤心里炸出一排核彈,后背驟然出了一串冷汗。 她敷衍地丟給張浩然一瓶礦泉水, 然后掉頭出了指揮所大門,走到個風口, 讓夏日的涼風吹過自己發熱的頭顱。 第一個開啟次元通道的生物…… 那不就是她嗎! 都怪那個該死的馬老師,還有那個位置過分趁手的滅火器! 可是, 貌似有關部門不知道這些…… 他們只知道,次元通道莫名其妙的打開了,然后就開始搜尋與此有關的知情人……找到了她…… 她腦子像是漂浮在云端,艱難地回憶, 和“有關部門”接上頭之后,她都交代什么來著? ——自己第一次遇到化形文物——也就是希孟——的日期。 僅此而已。 “次元通道藏在滅火器里,并且她是頭一個開啟通道的人”這件事, 是希孟告訴她的。她也并沒有把這事到處炫耀。 沒人知道。 除了她自己。 希孟靜靜坐在湖畔長椅上,看著博物館內各建筑里一片燈火通明。 幾百華夏精英在為他們的命運做著最后的努力,誰也不肯輕易言敗。 佟彤慢慢挪到他身邊,臉色很差。 她幾次要提話頭,欲言又止。 他卻笑了,拉她在他腿上坐下,輕輕印一吻。 “解鈴還須系鈴人,是不是?‘老年活動中心’群里已經都跟我說清楚了。這屆凡人太不夠靈光,居然等到火燒眉毛了,才意識到這么關鍵的一點?!?/br> 他輕輕一挑眉,笑容轉瞬即逝。 “我的彤彤要拯救世界了嗎?” 她感到全身熾熱,頭發絲兒險些燒起來。心里疾風驟雨,臉上呆若木雞。 “我、我沒有……” 危險的想法從她心里冒頭。要是她對此一言不發呢? 似乎也沒觸犯任何法律法規。誰也不會知道真相。誰也不會苛責她做出兩難的選擇。畢竟她成為“第一人”全憑運氣,別人找不到“第一人”,也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她完全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件事——若是她腳扭得再厲害一點,現在還全程在酒店休息;若是她不巧轎車路上拋錨,現在還急匆匆地在路上找加油站…… 次元通道關不上,蠶叢就會得勝,整個中華大地的文明成果重新洗牌。 海量的文物和文化遺產會立刻消失,代之以新的文物和文化遺產。誰也無法估量蝴蝶效應的邊界,希孟編織的那些幻象僅僅是冰山一角,而且遠遠填不夠蠶叢的野心。 但是…… 蠶叢方才親口說了,欣賞希孟的才華,日后不管世界變成什么樣子,都會給他留一個位置。 他依舊會是博物館里的國寶,也能隨意化形,頂著這張絕美的容顏,在中原大地上到處恃美行兇。 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可以和她雙宿雙飛,陪她活夠凡人的壽命,每天都過出層出不窮的新意。 如果她站出來‘拯救世界’呢…… 腦海里那些五彩繽紛的畫面消失了。世界時鐘倒撥回轉,回到去年今日的模樣。 那時候,文物們還都是靜止的。人類窮極想象也意識不到,在那些看似靜止的書畫、瓷器、銅器、玉器里面,藏著那么多奇拔瑰麗的世界。 佟彤擦了擦眼角,指尖有點濕。 她啞著嗓子問:“群里怎么說?” 希孟凝視她,正色道:“文物是人類所創,命運也系于人類。他們說……尊重你的選擇?!彼麄儾粫ζ溆嗳祟惗嘧??!?/br> 她問:“那你呢?” 他許久不言。 湖水漣漪,夏花初放,輕風送來陣陣幽香。他的呼吸和著水波的節奏,平穩得讓人安心。好像在他身邊,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一切曲折的道路都會通向光明。 佟彤剛剛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就驀地被他勾住脖頸,吻了上來。 她的胸中情緒暗涌,已經堆滿了各種型號的炸`藥包。他唇間的氣息送進來,一下子全都點燃了。 她全身發麻,無意識地抓著他的臂膀,五感仿佛被放大百倍,攫取著那種柔軟的觸感。一秒不夠,一分也不夠,一次呼吸用盡了也不夠。無處發泄的任性和不甘在身體里左沖右突,終于找到一個出口,讓她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她忽然有些想逃。人生的歡愉多么短暫,有多少求而不得的遺憾,有多少失去是必然? 腦后的手霸道地扳下來,“走神了 !” 他極少顯出焦躁。然而此刻,他急躁得不加掩飾,一呼一吸間都帶著guntang熱氣,好像要把她就地燒熟一口吞。 她被包籠在無盡風華里,沉淪到底,什么雜念都被燒得灰飛煙滅。 蒼白的月在空中劃出緩慢的弧線,不情不愿地朝著地平線緩緩沉降。 佟彤不記得是何時分開的。等她清醒過來,她已經躺在長椅上,她腦后全是細細的汗,枕著他的腿。一只溫熱的手指劃過她的耳畔,慢慢給她整理不聽話的亂發。 她想起來,但身子像是生了根,依依不舍地跟他難解難分。 她抬眼向上看。他眉眼孤寂,一排漆黑的睫毛垂下,不錯眼地凝視著她。 他嗓音也忽然有些沙啞, 他說:“我聽你的?!?/br> 佟彤驟然呼吸急促。 他清了清嗓子,音色罕見的有些沙啞。 “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你若以大局為重,不愿天下文物遭此浩劫,便不必擔憂我們的感情,大膽站出來,我會和那些被保全的文物一起感謝你;你若不愿承擔那么多,那我即刻便帶你走——我從來不喜什么道德束縛,用虛偽的犧牲換一份空虛的自我安慰——世界于我不過朝露浮云,我的彤彤才是最重要的?!?/br> “不管怎樣,我都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