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看著，不然你大爺一個人照顧不了，他在那里照看著?！?/br>
    “救回來了嗎？”

    馬永紅說起來這個，有點生氣的，“多虧了你爸爸有車，立馬就送到醫院去了，結果他怎么也不肯洗胃，幾個人都摁不住他，最后給你爸爸打了一巴掌才老實了?！?/br>
    慢慢眼里面含著淚，“為什么不肯洗胃呢？”

    “他就說沒喝，沒喝，死活不承認喝了?！?/br>
    喝農藥的，一到了醫院，你說什么人家醫生都不相信的，都要給你洗胃，因為農藥吸收的太快了，賭不起這個時間，甭管你喝了還是沒喝，都得洗胃。

    洗胃多難受啊，催吐什么的跟死了一遍一樣，張小安就拼了命的跑，死活不去洗胃，背家里人摁著床上。

    他還有心思罵人呢，“都起來，都起來，誰也別碰我?！?/br>
    一個勁兒的精神呢，他是家里的老兒子，上面兩個jiejie，從小是嬌慣大的，張向陽家里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著他，“小安啊，媽求你，求你了，你聽話，聽話啊?！?/br>
    他才不怕他媽呢，閻王老子一樣的，蹦跶著摔東西，醫生他都要動手的，“都給我遠點，我說了沒喝就是沒喝，碰我我弄死他?！?/br>
    立起來眼睛，這雙眼睛平日里大家都說精神，看著就靈通，結果現在，看著的就是一身的逆骨。

    張向東看不下去，他是當大叔的，來回一對兒耳光打在他臉色，老實了。

    這才老老實實的洗胃了，馬永紅等著洗完胃看著他老實了在那里換血，這才放心了，跟著車回來了。

    張向東是本家親戚還是有車的，就留在那里跑腿兒的，上上下下的醫院都要他跑。

    一晚上沒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自己回來了，臉色很不好看，蠟黃蠟黃的。

    “你趕緊睡覺，怎么樣了？”

    “不一定喝了農藥?！?/br>
    “什么？”

    慢慢豎起來耳朵聽，看著張向東飯也不吃一口，很是憔悴。

    “他就是出鬼，多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辦事兒呢，帶累著大伙兒一陣忙，擔驚受怕的?！?/br>
    原來，張小安是真的沒有喝農藥，他是跟老婆吵架了，氣不過，但是不會傻到喝農藥。

    相反，他還很聰明，極為聰明的一個人，他拿著農藥瓶子，裝作是喝了的樣子湊在嘴邊，然后給老婆看，嚇唬她的，為了讓她服軟。

    為了做到逼真的效果，他還撒出來弄在自己的衣服上，領口上，味道就彌漫出來了。

    這就是他干的好事兒。

    老婆當然嚇死了，喊了張向陽夫妻來，鬼哭狼嚎的喊親戚鄰居送醫院去，張小安奶奶直接就攤在地上了。

    馬永紅聽了，氣的夠嗆，“什么人啊，怎么就是這么一家子人，做出來的叫什么事兒，這樣的事情也好騙人開玩笑的啊，我就說他精明的跟猴兒一樣的怎么能喝農藥呢?！?/br>
    真是氣死了，慢慢也氣死了，你什么事情開玩笑不好，這樣的事情，一晚上鬧鬧騰騰的，花錢受罪也就罷了，關鍵是拉著這么多本家親戚擔心，一般人真干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張小安真的是應了大人的一句話，聰明是真聰明，嘴甜也是真嘴甜，可是全都不用在正道上。

    張向東去睡了，他常年缺覺的。

    慢慢跟馬永紅吃飯，“mama，我做夢了，不好的夢，夢到——”

    她還沒說出來，就被馬永紅打斷了，“別說了別說了，說點兒好的行不行，光是鬧了一晚上還不夠，你那是嚇得噩夢?！?/br>
    慢慢就閉嘴了，吃飯。

    還沒到中午，老板就打電話來了，張向東睡了兩三個小時就要走，馬永紅又心疼又擔心，“好幾天沒睡好了，你開車注意啊?！?/br>
    張向東就去了，馬永紅吃過午飯就去地里面去了。

    慢慢在家里看書，她半拉下午的時候，做好了飯在家里，張向東晚上是回來吃飯的，活兒短，能跑回來的。

    “你媽在家嗎？她怎么不拿著手機??？”

    慢慢還沒覺出來事兒，“不在家呢，她去地里?！?/br>
    馬永紅就一直不拿著手機，去地里就跟失聯了一樣。

    然后就掛了電話了，再沒有多說一句話，“什么事兒，急不急？”

    “你別管?！?/br>
    說完就掛了，慢慢聽到這最后一句話，心里面就不好，打電話來的是同姓的本家家里，她喊一句三嬸兒的。

    再等了一會兒，天都黑了，她去地里找馬永紅，結果不在，等著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了。

    她覺得很不對勁，不可能的，天色這么黑，馬永紅也該回來了，張向東也應該回來了。

    跑到三叔家里問，“我媽呢？”

    “你別管，回家好好睡覺去?！?/br>
    “我媽呢？”

    她執拗的問，三嬸兒怎么也是不說，慢慢憋著眼淚，回家里去了。

    她從昨天開始就知道了，不說的事情，永遠不是好事兒，是極壞極壞的事兒。

    這個時間點，張向東應該回來了，可是沒有。

    馬永紅從來不會天黑了還在外面地里，可是也沒用回來。

    下午的那一通電話，她心里面不敢去想。

    第121章 車禍

    她想著想著， 一個人蹲在那里哭， 真的是無聲痛哭，她也許想到了最壞的一種可能。

    那就是， 從此以后，張慢慢沒有爸爸了。

    張向東人老實腦子笨， 對著人家一顆熱心卻時常被聰明人當傻子一樣， 做事情又沒有很多腦子，慢慢都知道，看過無數次的爭吵，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她真的， 都知道。

    真的全部都知道， 一清二楚的。

    可是真的， 從來沒有嫌棄過，沒有責備過他，也不忍心去說他一點兒的不好。

    因為， 她就一直覺得， 有爸爸真好，皮鞋永遠給你擦的亮亮的， 每次回來都問你想吃什么， 接送你上學， 你在學校里出事兒了， 他接你出來幫你擺平。

    再沒有用的爸爸，再沒有錢的爸爸，可是他還是張慢慢全能的爸爸， 無所不能。

    永遠不知道生活有多苦，一個男人，撐起來一個家，年輕的時候也有夢想。要發財去創業，去做生意，去賺大錢。

    可是后來，就真的跟老黃牛一樣的，沉默不言無聲的或活著。

    馬永紅不愿意他抽煙喝酒，總是說，總是說對身體不好。

    可是慢慢有時候想著，張向東每天不是在車上跑車，就是要回家補覺，他的人生所有的樂趣，都到了賺錢上面來了，如果喝酒抽煙會讓人舒服一點，會快樂一點，那她愿意張向東這么干的。

    人生，總要有個盼頭，有個樂子的不是。

    她不敢去打電話問，看著家里的座機很久。

    突然就響起來了，張向西打來的，開口就是嘆氣，“慢慢你說，你爸爸這是什么命啊”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再沒有比那一瞬間更讓人難過，更絕望的事情了。

    “怎么了？”

    她抽噎著，哭到顫抖。

    張向西才猝然驚醒，猶豫著問了一句，“你還不知道??？”

    他原以為大家都知道了，才打電話給慢慢。

    第一時間，他去了醫院，張向東出車禍了，自己沒有事兒，對方出事兒了。

    在一個沒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那里，張向東開著車，突然就斜刺里面出來了一個老頭，騎著電動車飛快，直接就撞上去了。

    張向東第一時間報警，然后打救護車，之后人就藏起來了，他不知道是怎么樣的怕，藏到草叢里面去趴著了。

    出事故的，這種大事故的，總有家屬不理智的上來動手。

    等著警察來了，他才出來，現在在醫院里面，人還在里面搶救。

    “慢慢，你說，這人還不如死了呢，在手術室里面，要是半身不遂了，那就是個大累贅，你爸爸這輩子都完蛋了?！?/br>
    “什么尋死鬼你說，自己要死不找好地方，專門找你爸爸的晦氣，活該死了算了?！?/br>
    又想起來張向東以前一出出的事兒“你爸爸這到底是什么命??？一輩子的窮，干什么什么不行，這幾年好點了，你也上大學了，結果又出了這一場大事兒，過的這什么日子??？”

    “我爸爸怎么樣了？”

    “在手術室外面，我出來透透氣，在里面就氣死了?！?/br>
    慢慢要問的不是這個，她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其實是個非常冷靜，非常自私的人，別人死不死的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就只在乎一個，“我爸爸有沒有事兒，好不好??？”

    “你爸沒事兒，一點兒也沒事，他在車里面，人家是個電動車?！?/br>
    “不說了，我去拿錢去，這一場手術，一會兒的功夫兩萬塊錢就進去了?！?/br>
    張向西掛了電話，急匆匆的從醫院回家拿錢去了。

    不管人要不要死，只要活著喘氣兒，法律就是保護他的，就得拿錢出來給人當醫藥費。

    車禍的事兒，誰不殘忍呢，大貨車什么的只要遇到事兒了，多有再倒回來碾壓一下的，生怕人不死的，因為要是半死不活的，真的是兩個家庭都完蛋了。

    癱瘓的每天拿錢吊著命，能把人拖死，所以說不如一步到位，直截了當的。

    張向東干不出來這樣的事兒，不然的話，這老頭不能在這里搶救的。

    慢慢說實話，她想到了最壞的結果，那就是張向東出事人。

    這會兒比自己想到的結果好太多，她覺得錢的事兒不是事兒，人在就行，她只要張向東好好兒的，她就滿足了。

    腦子里面就特別冷靜了，她一個人，知道醫院里面忙死了，不敢去打電話，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就是添亂的。

    她仔細分析了一下，現在那人能不能救回來還得兩說，但是歸根到底，就是錢的事兒。

    人沒了，肯定是要賠錢的，一般也愿意要錢私了，畢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

    所以，是多少錢的事兒。

    拿著電話，她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