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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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深秋季節陰雨不斷,雖不像夏天那般暴雨如注,卻是飄搖若霧,細密如絲,纏纏綿綿地下個不停。 一場秋雨一場寒,剛踏入十月的門檻,京城的天氣已是清寒逼人,遍地的枯葉衰草蜷縮著瑟瑟發抖,更顯得天地一片肅殺。 趙瑀砸了娘家貞節牌坊的消息,在街頭巷尾傳得沸沸揚揚,就算凄苦的秋雨,也未能消去半點熱度。 當前炙手可熱的李總督的太太,一品的誥命夫人,可真是膽大妄為??! 驚愕之余,不少自詡禮教中人的老夫子對此是深惡痛絕,但這些人也就暗地里罵幾句世風日下,旁的,是一句不敢多說。 誰都知道,李總督不是好惹的,得罪他的人沒幾個落得好下場的,而他又最怕老婆的。 所以一連三天過去,竟是沒有一個御史發聲。 王氏松了口氣,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菩薩保佑,讓我兒平平安安渡過了這一劫?!?/br> 看到母親虔誠的模樣,趙瑀不禁失笑,“這不算劫數,風波也沒有過去,該找我的人還沒來呢!” 王氏嚇了一跳,驚恐道:“誰?瑀兒,不會是老太太吧?” “她?!”趙瑀笑了笑,罕見地露出輕蔑的神色,“您放心,老太太的威風在我面前抖不起來?!?/br> 趙玫正拿著一塊杭綢料子往身上比劃,聞言立即笑出來聲來,“母親,您是沒瞧見,父親在jiejie面前都吃癟,氣得臉紅脖子粗,拳頭捏得出汗,就是不敢動jiejie一根汗毛,更別提隔了一層的老太太了!” 王氏納悶道:“那還能有誰?” “太太——”蓮心氣喘吁吁跑來,“外面,呼呼……宮里來人了……” 趙瑀立起身,整平衣服上的褶皺,回頭一笑,“您瞧,這不就是來了?!?/br> 來人是皇后身邊的總管太監,面上笑瞇瞇的,十分客氣,只說奉皇后口諭,召李夫人進宮說說話,拉拉家常。 王氏又是一陣心驚rou跳,偷偷叮囑女兒,“早不叫晚不叫,偏這檔口上叫你進宮,如果真是因為牌坊的事,孩子,你就說是我讓你砸的,母命難為,你也是迫不得已。記住了啊,皇后要追究你的錯,你就往母親身上推!” 趙瑀萬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但覺五內沸騰,心頭又酸又熱,生疼生疼的,嗓子里好像一團棉花堵住,一聲也發不出來,只捂著嘴搖搖頭,又用力點了點,然后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趙玫莫名其妙看著jiejie的背影,“jiejie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她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明白?” “搖頭是不同意老太太的主意,點頭是讓老太太放心?!鄙徯脑谂越忉尩?,“太太既然敢頂著世俗的壓力砸牌坊,就肯定有應對的法子!” 趙玫訝然笑道:“你這個小丫鬟倒是對我jiejie信服得很吶?!?/br> 蓮心一仰頭,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模樣,“那是,太太是天下第一聰明的太太!” 王氏聽了松快許多,撫著胸口嘆道:“她能應付就好……也不知姑爺何時能回來,這家里沒個頂門立戶的男人,就是覺得不踏實?!?/br> 與母親的忐忑恰恰相反,面對發難的皇后,趙瑀臉上一直是泰然自若,半點心虛理虧的模樣也沒有。 皇后不免有幾分詫異,“砸牌坊這么大的事,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便是本宮都不敢,怎的你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趙瑀嘆了一聲,硬是擠出幾分羞愧的模樣,“臣婦雖然愚鈍,也知道貞節牌坊是表彰女子恪守貞節的象征,意義重大……可趙家,不配!” 皇后目中閃過一抹了然,身子向后一仰,因笑道:“你是不是還在記恨趙家迫你赴死?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如今風光無限,多大的怨氣也該消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做子女的不能和爹娘計較對錯,這事,是你的不是?!?/br> 一句“不是”,直接定下論調。 趙瑀心中冷笑不已,卻道:“皇后誤會臣婦了,臣婦說趙家不配,是因為趙家出了不肖女,這人您可能也知道,乃是前莊王世子的小妾——趙瑾!” 提起這人,皇后的臉色陡地陰沉下來。 趙瑾,趙家二房嫡女,卷入莊王世子私檔案,早被斬立決了。 此案雖沒定謀逆,但有大不敬之罪,前莊王世子和廢太子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更是導致廢太子倒臺的一根引火線。 本來莊王一脈是太子的助力,結果因為這個蠢女人壞事,反而弄巧成拙,如今想起來,皇后仍舊郁憤難平。 趙瑀敏銳察覺到皇后的情緒變化,趕忙說:“趙家養育出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目無綱常法紀的女子,有何顏面立牌坊?且趙家竟然沒有將她逐出族譜,二房在趙老太太的庇護下,吃香喝辣,過得順遂極了……” “娘娘,您說,趙家這樣做,分明是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后如何教養族中子女?他們又如何對得起牌坊上的‘忠貞’二字?那七座牌坊杵著,就是個笑話!” 皇后一怔,趙家的家務,她的確不清楚,若真如趙瑀所言,趙家做的就不大妥當了。 但就此放過這個把柄,她又著實不甘心,“趙家有錯,那你也不應該砸了牌坊,理應上表朝廷,由官府收回旌表?!?/br> “族中出了這樣的姐妹,臣婦實在羞愧,每日如坐針氈,實在等不及官府出面?!壁w瑀面有戚戚然,長一聲短一聲嘆道,“趙家犯的錯,就讓趙家的人親手糾正吧?!?/br> “可你這樣做,豈不是和趙家徹底決裂?哪有出嫁女這么逼迫娘家的!”話音剛落,皇后猛然明白過來,這個趙瑀,就是要借此告訴別人,她和趙家不是一路的。 趙瑀不由淚光點點,嘆息道:“娘娘,臣婦也不想啊。親有過,兒不得不諫,諫不入,也只能學一學朝堂上的錚臣,給他們來個警醒!” 一句一句全把皇后的話堵死了,看著油鹽不進的趙瑀,皇后心中也是窩火,然想到還要通過她制約李誡,不能逼迫太過,遂好言勸道:“此事暫且不提,本宮聽說你還把你母親和meimei扣下了,不叫她們歸家和你父親團圓,此舉萬萬不可,你這是大不孝??!” 趙瑀無奈一笑,“娘娘,去年我初為人母,我母親擔心我什么也不會,才跑去濟南給我幫忙,怎么就成了我扣下她們?現在回京了,我本打算送她們回趙家,可眼下這局面……我卻不放心讓她們回趙家了?!?/br> 得,砸牌坊倒成了擋箭牌! 皇后心中更加不悅,連帶著面上也顯出幾分,“照你這么一說,合著是本宮多管閑事,委屈你了!” 趙瑀低頭忙道不敢,眼中含笑,卻是轉瞬即逝,再抬頭,又是端莊得體的模樣,“皇后體恤臣婦,臣婦又豈是不知好歹的人?其實……砸牌坊沒什么大不了的,鼓勵女子守貞固然對,但與當前情況不符?!?/br> 皇后愣了下,滿腹狐疑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民亂已有大半年了,至今尚未平息,可想這場亂子有多么嚴重,死傷的人定然不是個小數目。再加上去年兩場天災浩劫,人口銳減,這于我朝而言,絕非好事?!?/br> 皇后隱約聽出點兒門道,凝神想了片刻,想說什么又忍住了,還是搖頭道:“這是外頭的政事,不是我等婦人該說的話?!?/br> 趙瑀溫言說:“娘娘說的對,這話當然要‘外頭’的男人說才順理成章?!?/br> 皇后目光一閃,笑了下,點頭道:“說下去?!?/br> “民亂早晚有過去的一天,那時亟待解決的就是人口不足問題。一方面要求女子守節不得再嫁,一方面卻急需增加人口,這不是互相矛盾嗎?事有輕重緩急,臣婦以為,應鼓勵寡婦再嫁,更要摒棄束縛女子的陳規陋習,一切以恢復民生為重中之重?!?/br> 皇后已然明了,不由笑道:“你這么一說,我怎么覺得砸牌坊是對的呢?” 趙瑀赧然笑了幾聲,“臣婦下次絕不再犯?!?/br> “嗯,念你本意是好的,本宮就不追究你的錯了。你方才說的,可有與其他人提起過?” “并沒有,這種破除陳規、驚世駭俗的話,臣婦連自家老爺都不敢說?!?/br> 皇后滿意地點點頭,端起茶杯。 趙瑀識相地起身告退了。 如此,她毫發無損從宮中出來,再次令京城內外狠狠吃了一驚。 消息很快傳到了河南,李誡坐在帥營,捧著趙瑀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感慨自家媳婦兒就是聰明! 齊王踱進來,見狀撇撇嘴,“李誡,快把你嘴角往下拉拉,都翹天上去了!” 李誡一樂,將信折好放入懷中,順手收拾了下書案,不經意間,將一封奏折壓在最底下。 齊王一屁股坐在對面,把一個折子扔到他面前,老大不客氣說道:“給我看看,這條陳可行不可行?” 李誡打開一看,正是趙瑀信中提到的人口問題,并相應的各項舉措。 他一目十行看完,合上折子,“這個鼓勵寡婦再嫁,有點意思,不過我再給你加一條,軍戶的妻子,不得改嫁——男人在前方打仗,必須得讓他們心安?!?/br> 齊王立即提筆加了這一條,把筆遞給李誡,“你也署上名字?!?/br> “我?這又不是我提出來的,三爺,您的功勞微臣可不敢搶?!?/br> “不是你,是你媳婦兒在母后面前提了一嘴,才有我這個折子。母后說了,必須加上你,我也覺得對?!?/br> 李誡眼中波光一閃,隨即嬉皮笑臉道:“您真是聽話的好孩子?!?/br> “少拿我打趣!”齊王白他一眼,“我就是覺得生受了這份功勞不好而已?!?/br> 第125章 功勞啊,李誡聞言一笑,漫不經心道:“您那么篤定是功勞?沒準兒是惹禍上身呢,有哪個男人愿意自己媳婦兒改嫁?您可別忘了,朝堂上都是男人!” 齊王一怔,思索片刻,牙疼般地倒吸口氣,“還真是,別說別人,我都不愿意?!?/br> 但馬上又說:“母后說可行,她老人家不會唬我。就算不成,頂多父皇駁斥回來,不輸房子不輸地的,于我也沒什么損失?!?/br> “可您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什么閑話?” “我媳婦兒剛砸了趙家的牌坊,這邊咱倆就聯名上奏,不建議婦人節烈……別人肯定認為是我攛掇您的,或許還要指責您耳根子軟,難成大事。三爺,要不您再想想?” 齊王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幾眼,“我怎么覺得你故意推脫似的……” 李誡一攤手,頗為無可奈何道:“三爺,你我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個大帳里,我就是想推開您也推不開??!您且細想,二爺和別人聯名上過折子嗎?咱倆的折子一遞上去,別人會怎么看,皇上會怎么看?” 齊王歪著腦袋想了想,“二哥獨來獨往,和哪個臣子也不算熟絡,可我不同,咱倆關系一向不錯,聯名上奏有什么奇怪?” 李誡也不多說話,只看著齊王笑,毛筆在手指尖繞來繞去。 齊王默然坐了半晌,最終放棄了,伸手去拿折子,垂頭喪氣道:“罷了,你有你的顧慮?!?/br> “等等!”李誡摁住奏折,笑嘻嘻說,“三爺,我沒任何顧慮,如果您真的希望我署名,那我照辦!” 齊王猶猶豫豫地點點頭。 李誡刷刷幾筆署上自己的大名,“啪”地合上遞給齊王。 齊王打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后,方拿著折子走了。 帳中復又沉寂下來,李誡輕輕嘆了口氣,將書案上的文書挪開,露出最下面的密折。 皇上問他對立儲的看法。 如果是別人問,李誡肯定打個哈哈就糊弄過去了,但皇上問,他不能隨便搪塞。 “小的以為,二爺三爺都是好的,無論誰繼位,都是好皇帝。不過硬要選一個的話,小的還是傾向二爺?!?/br> “二爺心性堅韌,務實不浮夸,為人嚴肅,很有天家的威儀,若繼位,是嚴厲明君。三爺隨和厚道,若繼位,則是寬和仁君?!?/br> “如果是太平盛世,三爺可做個守成之君,但眼下的局勢并不安穩,民亂、黨爭、土地兼并、倭亂,無論哪一樣來看,都需要一個強勢的君主?!?/br> 寫到這里,李誡的手頓住了,筆尖在密折上方停留許久,才緩緩寫道:“小的還有句話,雖大不敬,也須得和主子明說了,三爺與皇后公主感情太深,也太過依賴她們?!?/br> 齊王的身后,是皇后和武陽公主,這二人對他的影響太大,齊王根本壓制不了她們,難保不會造成后宮控制前朝的局面。 李誡寫完,看看沒什么問題,正準備封入密匣子,不知怎的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之前趙瑀傳給他的消息——秋狩! 驀地一陣不安掠過心境,李誡只覺腦子“嗡”地一響,猛地發覺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