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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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多雨,過了重陽節,京城陰雨連綿,大半個月竟沒有一日晴好,秋狩一拖再拖,終是在九月下旬,皇上的御駕踏上了北去的路途。 皇后沒有隨行,武陽公主、秦王妃跟著去了。 半數京官伴駕,溫鈞竹也是其中之一。 大部分的宗親權貴,也呼啦啦跟著湊熱鬧 京城一下子顯得平靜不少,可趙瑀知道,眼下就像結了冰的護城河,表面平靜,下面暗流涌動。 但愿秋狩不要出岔子才好,至少皇上不要有事,他可是李誡最大的靠山! 正憂心忡忡之時,趙玫找她去逛銀樓,“姐,祥喜樓出了新樣子,咱們去看看可好?” 說罷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趙瑀就往外走,還喋喋不休道:“姐,嫁了人也不能忘記打扮自己,你看你,頭上的金釵還是去年的樣式,你可是一品夫人,也不怕人笑話。走走,meimei今天幫你打扮打扮?!?/br> 趙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拖上了馬車,無奈笑笑,隨她去了。 馬車經過翰林街的時候,趙玫惹出點兒小亂子。 不過這個亂子,趙瑀卻沒有責怪趙玫,反而事后夸了她。 無他,趙玫是路見不平,狠狠地替某人出了口氣,這個人,就是曹無離! 第122章 本來去銀樓不必經過翰林街,但趙玫嚷嚷著那里有家店,賣的蜜餞果子特別好吃,說什么也要去買。 這不是什么大事,趙瑀便吩咐馬車繞一圈。 剛走到翰林街,就聽外面吵吵鬧鬧的,其中一個略顯暴躁的聲音非常熟悉,“這不是奇技yin巧,這是實打實的河工要術,為什么不能在國子監教授學生?” 曹無離?!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皆面露疑惑。 馬車靠路邊停下,趙玫搶到窗前,扒頭往外看。 曹無離那張黃瘦的馬臉在人群中十分醒目,只見他神色激動,呲著大板牙跳腳喊道:“當前風氣重文士,輕技工,可四書五經能種糧食嗎?能修河筑壩嗎?一個個只死扣詩書,就能保國泰民安嗎?” 他對面的七八個翰林書生立即變了臉色,打頭的小胡子厲聲喝道:“住口!大膽狂徒,竟敢辱罵圣賢,你有何面目再入國子監?” “翰林院乃修書撰史之處,國子監乃傳授儒學之所,你所言之物皆不可登大雅之堂,還是速速自請離去!”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此乃亙古不變的道理。我們讀的是圣賢書,學什么修堤筑壩?難道要我們與河工混為一談?簡直不可理喻?!?/br> “就是就是,有失身份,有辱斯文?!?/br> 雙拳難敵四手,曹無離一張嘴根本說不過七八張嘴,很快他的聲音就被淹沒在冷嘲熱諷當中。 越急越說不出話,他一張臉憋得通紅,黃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口鼻都有些歪斜,本來就丑的臉更顯怪異,惹得旁人哄笑連連。 小胡子目露鄙夷,不屑道:“所謂相由心生,看您那副尊榮,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就是要擾亂我翰林院國子監罷了!也不知你是怎么溜須拍馬,才讓李總督舉薦你?!?/br> 曹無離極力分辯道:“總督大人不舉薦無能之輩,我是憑本事做的官?!?/br> 又是一陣轟然大笑,李誡風頭正旺,自然無人敢說總督大人的不是,但看向曹無離的眼神,卻透著居高臨下的譏諷和鄙視。 那眼神,刺得趙玫一痛,眼圈慢慢紅了。 她也和曹無離一樣,無論怎么做,總也得不到人們的認可。 從小到大,一直籠罩在jiejie的光環下,而自己能得到的,始終是母親敷衍的夸贊。 就算是現在,人們提起她,也只會說“李夫人的meimei”,只有這個人,他稱呼自己為“趙姑娘”。 不是什么二姑娘三姑娘,就是趙姑娘。 細微的差別,她懂,他也懂。 她的手,攥得緊緊的。 趙瑀察覺到meimei的變化,再看她的手,竟隱隱流出血絲來,捧著她的手急急道:“玫兒,快松開!” “憑什么?”趙玫咬牙道,“他們憑什么瞧不起人?” 趙瑀怔楞了下,望望窗外,回過頭若有所思看著meimei,“玫兒,你是替曹先生不平?” 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曹無離急赤白臉的,大聲說著什么,可人人都笑,像看耍猴一般。 一種莫名的悲憤涌入心頭,趙玫再也忍不住了,掀開車簾就要跳下馬車。 “玫兒!”趙瑀一把拉住她,異常嚴肅道,“你若替他出頭,可知會有什么后果?” 趙玫身子一僵,呆呆地望著外面,許久才收回目光,盯著jiejie說:“你會替我做主的,對不對?無論我以后怎么樣,你都會護著我的,對不對?” 趙瑀鼻子微微發酸,輕輕抱了抱meimei,放開手,“我會的?!?/br> 趙玫立即沖了出去。 簾子不停地晃蕩,就像此刻趙瑀的心。 她敲敲車壁,“帶兩個婆子跟上去,暗中護著?!?/br> 喬蘭隔著車簾應了一聲,腳步聲漸遠。 趙瑀透過車窗,只見meimei站在曹無離前頭,擰著眉頭喝道:“你們這么多人欺負一個人,還說什么圣人君子,羞也不羞?” 乍然冒出個妙齡少女護在丑八怪身前,聲音好似珠落玉盤,脆生生,響亮亮,瞬時驚得一圈人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趙玫鼻子里哼了一聲,指著對面的小胡子罵道:“好個眼高于頂的書呆子,讀幾本破書有什么了不起?長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可我看你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就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小胡子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板著臉喝道:“我是堂堂二甲進士,正兒八經的科舉出身,肚子里有的是真才實學!倒是你,誰家的姑娘,真是好沒規矩,大街上拋頭露面辱罵別人,你爹娘沒教你廉恥?” 趙玫氣急,高聲道:“我用得著你管?好個進士,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是吧?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圣人的話你都忘了?還敢說自己讀的是圣賢書,哼,我看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這番話又狠又準,單刀直入,直取賊首,趙瑀聽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小胡子被噎得一口氣沒上來,翻著白眼,指著趙玫結結巴巴道:“潑、潑婦……” 他的同伴也七嘴八舌道:“拋頭露面,不守婦道,一個小人,一個潑婦,當真是絕配!” 此話一出,看熱鬧的人紛紛起哄,吹口哨,拍巴掌,攪得一鍋粥似的亂。 大庭廣眾之下與男子爭執,趙玫是頭一遭,又聽到周圍的怪叫,當下臉紅得幾欲滴血,小腿也微微發顫,恨不得捂臉就跑,但想想身后無助的曹無離,到底忍住了。 自她沖出來,曹無離就驚得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好像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原地。 周圍的哄笑驚醒了他,看著面前的趙玫,嬌小的身子不住顫抖,卻仍倔強地護在自己面前,他內心一下子波折起伏,激動得不能自已。 曹無離什么也顧不得了,大踏步上前,狠狠啐了一口,破口大罵道:“你們才是小人,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卻對一個女孩子口出污言,什么正人君子,我呸!我曹某人就是拼著官職不要,也要參你們一本!” 小胡子也冷聲道:“有本事你就參,我等翰林或侍讀,或侍講,再不濟也是五經博士,都是有品階的朝廷命官,卻遭你身后女子無故辱罵,哼,她是什么人?仗的誰的勢?不知道辱罵朝廷命官是要治罪的嗎?” 有看熱鬧的婦人叫道:“我認得她,她是趙家的三小姐,就是七座貞節牌坊的趙家,我以前給趙家做活,見過她!” 趙家,難道是李總督的岳家?李總督固然不能惹,可聽說他和他岳家關系并不怎么好…… 小胡子眼珠一轉,目光投向遠處,忽然露出個似笑非笑的模樣,高聲叫喊:“趙老爺,原來是仗了您的勢!” 人們的腦袋齊刷刷扭向一個方向。 人群最外圍,趙老爺張口結舌,茫然四顧。 他本是找故交走門路的,想進翰林院修書,歸來途中看熱鬧,不料卻這熱鬧卻落在自己頭上。 沐浴在眾人嘲諷的目光下,趙老爺又羞又惱,再一想,這次的差事定然不成了,登時一腔怒火全發在趙玫身上。 他臉色陰沉,盯著趙玫,一字一板喝道:“沒臉沒皮的東西,還不快滾!” 許久未見的父親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深藏在心底的恐懼驀地迸發出來,趙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再也擎不住,身子晃晃,眼看就要站立不住。 曹無離大驚,扶住她的胳膊,“趙姑娘,咱們去旁邊歇歇?!?/br> 趙老爺更加怒不可遏,抬手朝趙玫臉上扇去,“竟與男子拉拉扯扯,趙家的臉面全被你丟盡了!” 曹無離眼疾手快,將趙玫拉到自己身后,卻不好對她爹動手,索性閉著眼睛準備硬挨一巴掌。 “啊呀!”一聲慘叫,卻不是曹無離發出來的。 他睜開眼睛——喬蘭正抓著趙老爺的手腕。 喬蘭很有一把蠻力,疼得趙老爺五官都扭曲了。 此時外圍過來五六個護衛,大聲呵斥著驅趕人群,空出一條道。 趙瑀在兩個丫鬟的簇擁下緩步過來,“喬蘭,放手吧?!?/br> 喬蘭一甩手,趙老爺的胳膊差點撅斷了。 趙瑀并未多看趙老爺一眼,她徑直走到小胡子跟前,“你說錯了,我meimei,仗的是我的勢!” “你是……”小胡子瞠目看著趙瑀,忽然就沒了底氣。 喬蘭甕聲甕氣順口接下來,“當朝一品薊遼總督夫人?!?/br> 一眾翰林面面相覷,他們當中最高也就六品官,若論品階,趙瑀甩他們兩條街。 外命婦沒有官職俸祿,當然也可以各論各的,但常年在官場上混的人都知道,得罪上峰太太,往往比得罪上峰更要命! 小胡子干巴巴笑了幾聲,作揖道:“久聞夫人知書達理,端莊謙和,卻沒料到這位是夫人的meimei,得罪,得罪?!?/br> 趙瑀淡淡說道:“說話夾槍帶棍,指桑罵槐……你們也就這點本事了。我不知你們為何與曹大人起爭執,但你們沒有資格瞧不起他?!?/br> “因他治河之功,去歲春汛到今年秋汛,山東無一處潰堤,上萬畝良田得以保全,數萬人免遭天災,不用流離失所,家家戶戶得以安居樂業,這是多么大的功績?你們,有誰比得上他?” jiejie一來,趙玫有了撐腰的,逐漸不那么怕了,是以挺起腰桿說道:“我jiejie說得對!他在山東可是被奉為‘河神’的,黃河沿岸,家家戶戶都給他立了長生牌。你們幾個,拍馬也趕不上他?!?/br> 趙瑀笑道:“讀書不僅僅是為了功名,更是為了明事理。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若是沒有曹大人這樣的人才,年年黃河泛濫,民不聊生,你們的書,還讀得安穩嗎?” 趙玫冷笑道:“他們當然安穩,他們只顧著嘲笑別人的長相,眼里根本看不到別的。還做什么科舉選官,直接比美得了,誰長得好,誰的官就大!” 姐妹倆一唱一和,說得那幾個翰林面紅耳赤,也不敢還嘴。他們心知不可硬碰硬,倒也識相,一個個在人群的哄笑聲中,掩面灰溜溜而去。 一場熱鬧散去,街面上漸漸恢復平靜。 曹無離感激地看著趙玫,嘴唇嚅動半天,一個字也說不來。 趙玫瞪他一眼,呵斥道:“沒出息,他們罵你,你不會罵他們啊,真是個傻子!” 曹無離憨笑幾聲,低下頭,暗暗用手背抹抹眼睛。 趙玫索性背過身去不看他。 秋風颯颯,落葉被風推著,劃過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