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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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經過李誡授意,榴花的信順順利利地寄走了。 沒幾日就是臘八,一進臘八便是年,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走在街道上,咣咣當當剁砧板的聲音不絕于耳。 與此同時,縣府的粥棚也搭好了。 李誡將粥棚搭在縣郊的娘娘廟,距離城門不足十里地。 娘娘廟早就沒了香火供奉,年久失修,大殿的頂子都破了個大窟窿。 娘娘廟早就沒了香火供奉,年久失修,正殿的頂子都破了個大窟窿,圍墻也早破敗得不成樣子。 李誡干脆著人把圍墻拆了,重新補了房頂,用厚氈布繞著廟宇圍了塊空地出來,足能容納四五百人。正殿里整整齊齊摞著七八十袋袋糧食,殿門口架著六口大鍋,東偏殿里堆放著一垛垛柴火。 西邊搭了一溜兒的草棚子,雖不是特別的御寒,至少可以避風遮雪,供討粥的人們歇息。 縣衙從糧庫撥了糧,李誡和趙瑀也自掏腰包捐了糧食,上峰帶頭,下頭自然要跟風,各級官吏也多多少少捐了錢糧。 李誡將城內數得著的大戶都召集到衙門,先是說了一通愛民之心的話,接著眉飛色舞描述一番某年某月某地饑民造反,“人餓極了什么都做得出來,只一人帶頭,頃刻就有數百人跟從,砸糧店、搶大戶,到后來連不是饑民的人都摻和進去,打砸搶殺,渾水摸魚,那就是民亂??!” 他語重心長道:“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知道你們手頭也不寬裕,可不能因心疼幾個錢,招致殺身之禍。臨縣已經有凍死餓死的人了,我聽說咱這里也有,不安撫好這些人,保不齊哪日就出亂子。還不如給他們點吃的,渡過嚴冬,等明年開,春天暖和了就好了” 在座人一聽,心里哪還有不明白的,這是縣太爺伸著手要糧食,不給不行啊。 是以,李誡又籌來兩百石糧食。 有了這些糧,李誡就有了底氣,他讓捕頭王五帶著三班衙役,敲鑼打鼓,走街串巷,到處宣傳濠州縣城粥棚施粥的事。 如此一來,來粥棚討粥的人越來越多,到了年根兒下,竟經聚集了千人之多。 新任的鄭縣丞便委婉地提醒上峰,“大人心懷百姓,施粥是好事,但城外聚集的流民太多,不止咱們縣,還有附近幾個縣的人也往這邊跑,其中人員復雜,咱們的人手又有限,這樣下去容易生事?!?/br> 李誡點頭贊道:“老鄭說得沒錯,的確是個隱患,這樣,咱們去粥棚瞧瞧?!?/br> 小年這天,他二人輕車從簡,來到娘娘廟粥棚場外。 彼時快到飯點兒,空地上亂哄哄的都是人,一個個蓬頭垢面,拿著破碗等開棚施粥,王五站在高臺子上聲嘶力竭地指揮人們排隊,衙役們分散四周,呼喝著人群。 草棚子下頭坐著幾十個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看樣子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但是他們卻不上前排隊,只眼巴巴地盯著。 李誡覺得奇怪,便上前問道:“為何不去?每頓是有定量的,去晚了就沒了?!?/br> 一個滿臉褶皺的老婦人瞇著眼睛瞧了他半天,答道:“我們外地的,搶不過也不敢搶,等他們吃過了再去?!?/br> “您是打哪里來?” “河南那邊?!?/br> “家鄉遭災了嗎,跑這么遠來?!?/br> “可不是,”老婦說著說著,就開始哭,“一場大水把房子地全淹了,我們只能出來逃荒,京城直隸都不讓去,只能往南走,我的小孫女都餓死了。眼看兒媳婦也不成了,一聽說濠州這里施粥,我們就趕緊過來,蒼天有眼,趕上一個青天大老爺,給口飯吃,好歹算活過來了?!?/br> 李誡沉默半晌,問道:“以后你們有什么打算?粥棚不會總開著,你們總不能一直討飯?!?/br> 老婦抹著眼淚說道:“誰也不想討飯,我們都是本分的莊稼人,只要有塊地,就能活下去?!?/br> 鄭縣丞插嘴道:“大水早下去了吧,你們為什么不回鄉?” 有人便答道:“回去就抓壯丁修河堤,日日修月月修,又不給錢,白白耽誤了地里的活,誰愿意回去?!?/br> 李誡擺手不讓鄭縣丞繼續問下去,這是他們當地的政事,外地官員多說無益。 “我記得朝廷下過政令,墾荒的田地,頭三年可以不交稅賦,六年以后歸墾荒者?!崩钫]望著鄭縣丞,“老鄭,可有此事?” “有的,但是咱們這里……” “真的嗎?”老婦眼神發亮,打斷了鄭縣丞的話,“此話當真?那我們找塊荒地種,地就歸我們了?” 鄭縣丞怔楞了下,看看李誡,吞吞吐吐說:“按律例來說是這樣的?!?/br> 李誡立馬大笑幾聲,“老太太,聽見沒,我們這位是正兒八經的官老爺,縣衙的鄭大人,他說的話斷沒有錯的。誒,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啊,人家可給你們指了條活路,還不趕緊給他磕頭!” 草棚子下頭的流民登時炸開了鍋,一窩蜂似地涌上來,磕頭的磕頭,道謝的道謝,還有人喊著要給他立長生牌。 把個鄭縣丞弄了個大紅臉,便是明知不妥也說不出來了。 又有人問道:“大人行行好,告訴我們濠州附近哪里有荒地吧?!?/br> 哪里有?濠州有荒地嗎?鄭縣丞是從外地調過來的,對濠州還不甚了解,一時腦子不夠轉了。 李誡一拍他肩膀,“鄭大人,拿魚鱗冊對對,如果有無主的荒地,指給他們?!?/br> 他無不感慨道:“老鄭啊,你這可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啊,你就是他們心中的活菩薩啊,你就是讀書人的榜樣、為官者的楷模啊?!?/br> 下頭的流民又是一陣感激涕零。 誰都愛聽恭維話,鄭縣丞不禁有些飄飄然,意氣上頭,拍著胸脯子將這幫流民的安置問題攬了下來。 等回到家冷靜下來,鄭縣丞一琢磨,不對啊,明明是李大人說起荒地的事,怎么成我說的了? 但事情都攬下來了,那些流離失所的人也都認準了他,此時推諉也推不掉了。 鄭縣丞抹了一把冷汗,暗自祈求,李大人,你可千萬別給我下套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氓之吃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失心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李誡對于粥棚一事抓得很緊,一日兩次施粥,要求立筷不倒,責令王五將衙役分成兩班,日夜巡邏,約束流民以防生變。 若下頭辦事的雜役敷衍了事,他當即就是一頓板子。 他表現得極為強勢,一番霹靂舉措下來,今冬濠州縣城里乞丐少了很多,路邊幾乎不見凍餓而死的人,這可以說是十幾年來從沒有過的事。 劉銘提議李誡寫一份折子——如此當然算一項政績。 他的意思很簡單,干活要干在明處! 李誡不屑這些小心機,但想想自己接下來可能面臨的困局,還是讓劉銘寫了一份花團錦簇的奏折,自己照著抄了一遍送到府衙。 他本沒放在心上,畢竟這份折子能不能遞交御前還做不得準。 巡撫大人知道李誡是晉王爺的人,自然不會無故扣押他的奏折,況且這也說明他治下有方。是以巡撫不但原本轉遞,自己也寫了折子稱許李誡。 朝廷對此大為贊賞,并寫在邸報上,明發各級衙門,著實讓李誡風光了一把。 李誡收到邸報時,是正月十五,早就開印十來天了。 劉銘比李誡還興奮,拿著邸報看了又看,喜滋滋道:“東翁啊,你升官指日可待,等你做了封疆大吏,別忘了給我謀個一官半職?!?/br> 李誡也笑著說:“等你幫我解決手頭這個棘手事,再談封疆大吏吧?!懵犞?,如果鄭縣丞來找你,但凡涉及到私瞞土地,你一概推做不知?!?/br> “老鄭為那幾個流民忙得焦頭爛額的,真的跑到田間地頭對著魚鱗冊一塊一塊找荒地去了?!眲⒚鲹u頭道,“他是個較真兒的老實人,但不是個傻子,我估計他沒幾天就能看出你給他下套?!?/br> “隨他,過后我給他賠罪。今兒個十五,這個年就算過去了,京城的人差不多該出趟遠門?!崩钫]踱到窗外,望著外頭似陰似晴的天空,長嘆一聲,“我也在賭啊?!?/br> 劉銘也沉默了。 院外一陣腳步霍霍,衙役在門口道:“大人,葛員外求見?!?/br> “請進來?!?/br> 須臾,葛員外挑簾進來,剛要行禮,便被李誡扶住,“你我不用見外,坐,喝茶。嘖,發生什么事了,看你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br> 劉銘已躲到后頭的隔間,此時屋里只他二人。 葛員外滿臉通紅,急得不知怎樣說才好,喘了好半天,才道:“都快火上房了,大人,我是實在沒辦法,只能求您!” 說著,他連連作揖。 李誡眼中是了然的笑意,嘴上卻說:“你倒是把話說清楚我才好幫你?!?/br> “大人,我莊子上來了幾個刁民,隨便圈了塊地方,就說是他們的地,趕也趕不走,你說我急不急?” 李誡登時大怒,“豈有此理,簡直沒有王法了!你叫你的家丁、佃戶,把那幾個人扭送到衙門,我替你做主!” 葛員外先是一喜,后又小心翼翼道:“其中牽扯到鄭大人……您要不要事先和他通個氣兒?” 李誡一愣,反問道:“關老鄭什么事?難道刁民是他家親戚?” “不不不!”葛員外急忙擺手又搖頭,“是……唉,怎么說呢,鄭大人說那塊地沒有登記,是無主的荒地,真是笑話,上面鋪著一層雪就成荒地了?我和他說不清楚!” 李誡目光熠然一閃,又倏然隱去,漫不經心道:“有什么說不清楚的,把你的地契拍他臉上,看他還能說出什么道道兒來?!?/br> 葛員外苦著臉說:“我的好大人喂,您這不是,哎呦,這不是為難我嗎?” “此話怎講?” 葛員外臉都憋成了紫茄子,半天才賠笑道:“這不是……拿不出來?!?/br> 李誡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變得冷冰冰的,“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我就和您實說了吧!”葛員外一狠心咬牙道,“這地沒地契,沒有登記造冊,大凡濠州的地主,都會瞞報一部分田產。您別這么驚訝,這是各朝各代都有的事,幾乎都成了約定成俗?!?/br> 李誡正氣凜然道:“觸犯朝廷律例的事,我不能當做看不見,不行,這事我必須秉報上峰,奏明朝廷,一查到底!” “葛家莊的地都是這樣的情況,您要查我,都得抖摟出來!其中七成的土地您知道是誰的嗎?那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您動不了的人?!?/br> 葛員外的小豆眼閃著賊亮的光,不停地眨巴著,他指指上頭,“您出身王府,京城里的關系您比我們熟,那個,也是帶個‘王’字的。還不如當做看不見,一床錦被遮蓋了?!?/br> 似乎被他的言語驚到,李誡明顯露出了遲疑之色。 葛員外見他有所意動,繼續道:“就算您一心為公想查我們,可您信不信,您肯定查不下去,沒等您出手,上面就出手了?!?/br> 李誡嘖了一聲,暗自思索片刻,苦笑道:“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老鄭是個死古板,我也怵頭他呀,你總得讓我心里有個底兒?!?/br> 葛員外身子前傾,低聲道:“您如果不信,我可以給您引薦那里的莊頭?!?/br> 李誡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 “大人,您的情意我記下了,之前給您送的年禮不算,每年我莊子上的出息,孝敬您……”葛員外伸出三個手指晃了晃,“去年的我回去就著人送來,還有其他家,都交給我來辦,均按此例可好?” “回去吧?!崩钫]笑得十分開心,兩只眼睛都矍然生光。 葛員外以為大功告成,當下一身輕松,拱手作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