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你可以當我姐夫?!卑籽壑樽愚D了轉,胡思亂想:“這樣jiejie就不會被死老頭迫害了?!?/br> 薛琰無奈地搖頭:“你真是什么都敢想?!?/br> 阿白哼哼唧唧,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舒緩情緒,蹲在薛琰的懷里,有種奇異般的安全感,就像小時候,縮在jiejie懷里一樣。 直到天空露出一絲白肚皮,阿白終于四仰八叉地在薛琰身上睡著了。 薛琰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總覺得跟阿白一起就跟帶孩子無異,他看上去警惕,防備心強,實際缺乏安全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要往上攀,除了jiejie,另一根稻草,好像就是他了。 阿白睡到晌午,火辣的太陽照進眼里,他猛地站起來,問:“我睡多久了?” “三個時辰?!?/br> 阿白拍拍衣擺站起來,急匆匆道:“我們該去找伍賈萬了!” 一路朝著魂魄指的方向走,沿路的鎮民神情顯得有些木訥,動作和腳步僵硬,仿佛一只只會蠕動的木偶。 阿白餓極了,買了一個rou包子叼在嘴里,很快又吐了出來:“——呸呸呸!什么味道?” “怎么了?” “一股木屑味?!卑滓贿吢裨?,一邊垂簾,去看手里的rou包子,果然包子里的餡根本不是rou做的,反而是一根根小木屑。 阿白本身帶的錢不多,不是好糊弄的主,氣急敗壞走到賣包子的小鋪前,質問道:“你們怎么好意思把木屑包進包子里,還有沒有良心?!” “什——么——” 包子鋪老板緩緩抬起頭來,他面無血色,僵硬得仿佛一塊木頭,天氣較熱,他穿得是短袖,胳膊和手臂能看出深深的連線,手上下擺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木偶,四肢漸漸干癟,看著像身上的血和rou,都被擠干了似的。 阿白后退一步,環顧四周,鎮上的景象產生巨大的變動。 所有的乞丐都變成了木偶,張牙舞爪地朝著他們聚攏,不停說道:“祭品——是祭品啊——” 阿白抓著薛琰的手跺了跺腳,道:“快跑!” 薛琰說:“他們不敢過來?!?/br> “你怎么知道!”阿白沒好氣地把他往身邊帶了帶,仿佛已經忘記薛琰并非普通鬼魂。 “你看?!毖︾斐鍪?,觸碰到木偶,緊接著,木偶如同散了架一般,四散跌落:“他們害怕我?!?/br> 說罷,便沖阿白溫和地笑了笑。 阿白動作微微一頓,四目相對,不知為何,竟有點看呆了。 薛琰好溫柔啊。 他想把這個鬼魂,偷偷藏起來,這樣,就算是跟他同樣有靈力的人,也看不著了。 第160章 街邊的幻象消失了。 人們恢復了往日淡漠麻木的模樣。 阿白搖了搖腦袋,從愣怔中回過神來:“我知道了?!?/br> 薛琰不解。 “是河神,河神在給我們指路?!卑孜站o薛琰的掌心,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往前跑,他口袋里的符紙在不停震動,幾乎要呼之欲出了。 他們行了將近半柱香的路,符紙終于不動了。 阿白站在正紅朱漆的大門前愣了神,上面懸著雕刻著金色草字的木匾,白玉階上到處是散落的紅樹葉,兩邊各站著一個護衛,眼睛直直看著前方,神情肅然。 這才是伍賈萬住的府邸,比起蕭瑟的院落,要有人味多了。 阿白踩著草鞋上前兩步,護衛立即擋住了他,還以為是個小乞丐,便皺著眉遣散:“去去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是故蟬山寨里的?!卑讓W聰明了,瞇著眼試探道:“寨主讓我送點東西給新進門的夫人?!?/br> “就你?”護衛上下打量他。 阿白鎮定坦蕩,完全沒有說謊的樣子。 良久,護衛終于松了口:“我進去問問?!?/br> 大門緩緩打開,阿白踮起腳尖,翹首以盼。 護衛很快就回來了,一臉地不耐煩:“她身體不舒服,不見?!?/br> 說罷,便要將大門關上。 阿白急了,硬是將身子擠了進來,問:“身體不舒服,連弟弟都不愿見嗎?” 護衛的手一頓,抬眸看他一眼:“你是她弟弟?” 阿白點了點頭。 那護衛的神情有些松動,另一個見形勢不對,連忙阻止了同伴:“等等,同情心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鎮里攀親帶故多了去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新夫人的弟弟?你幫了他的忙,到時候出了事,誰來幫你?” 一番話似乎說到護衛的心坎里去了,松動的神情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快走吧?!彼f:“這里不歡迎你?!?/br> “jiejie肯定在里面?!卑锥紫律?,托著下巴,思考道:“我們得想個辦法,混進去?!?/br> 然而還沒等他把辦法想出來,大門再次悠悠敞開,發出了清脆地、“咯吱咯吱”地聲音。 一個花甲老頭站在阿白眼前,他穿著細絹做的長褲,腰帶上別著一串鳳凰圖案的玉佩,鳳凰被囚禁在牢籠中,痛苦地仰起頭掙扎,讓人瞧上去,便有些不適,老人的頭發白了半邊,眼睛小而銳利,但臉色不大好,蒼白暗沉,嘴唇泛著青紫,好像是缺氧的狀態,他居高臨下的打量阿白,道:“你是明珠的弟弟?” 細小的眼睛泛著淡淡的鄙視。 “你是伍賈萬?”阿白站起身,警惕道。 伍賈萬身邊的仆人,陰陽怪氣地嘲諷:“沒有眼力見的東西,果然是山中惡霸的兒子,沒讀過書,識不了幾個字,連姐夫都不會喊一聲?!?/br> 阿白臉色一變,怒道:“我才沒有你這么老的姐夫!” 仆人忿忿不平,伍賈萬的神色未變,他冷漠地挺著背,說道:“本來我不想見你,但昨天聽說有小童闖進了我鎮北的院子,就想把話說個明白?!?/br> 阿白咬著唇,那種不詳的預感再次涌上心頭。 “……什么話?” “你的jiejie,噢,就是明珠,她是你爹賣給我的?!?/br> 他牽起滿是皺紋的嘴角,看著阿白一點一點睜大的眼睛,繼續道:“我花了五十兩真金白銀,要了你jiejie的命——” 說罷,便回頭,對著家仆說:“把契約書拿過來?!?/br> 家仆畢恭畢敬遞上一張紙,伍賈萬眼神示意,他便冷哼一聲,把契約書扔給了阿白。 阿白撿起契約書,卷在手心里,搖了搖頭:“我不信你們,我只相信我jiejie?!?/br> “該說的我都說了,由不得你不信?!?/br> 伍賈萬身后,涌來五六個家仆,將他團團包圍。 “到底也是親家,我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難看?!蔽橘Z萬斜了一眼他那幾個家仆,命令道:“故蟬寨的小少爺迷路了,不知怎么走到了我們鎮里,剛巧被你們撞上,就順便送他回家?!?/br> 家仆們垂下頭,恭敬地稱是。 “你想送我回去?”阿白像只纏斗的公雞,把頭昂得高高的:“你想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嗎?” 伍賈萬拄著拐杖,轉過身,淡淡道:“先捂住他的嘴,再送他回去?!?/br> 阿白被推搡著扔進了轎子里,四個大漢強行抬起轎子,往鎮外走去。 “薛琰……薛琰……”阿白拉住薛琰的手,眸子里滿是忐忑和緊張:“你要幫幫我……幫幫我……” 薛琰也不知道怎么幫他,只好把周身的煞氣向外散去一些,沒想到轎子停了下來,窗外抬轎的四個大漢,仿佛被掐住了喉嚨,憋著氣,臉色慢慢變得青紫,薛琰見快死人了,趕忙收斂了身上的氣息,就在這一瞬間,阿白已經從轎上逃走。 ——他完全沒有受到煞氣的影響。 為什么?他的體質和別人不同嗎? 薛琰愣了愣,飄忽著跟上阿白。 阿白拼了命地往府里沖,伍賈萬府邸的大門也不是一直關上的,丫鬟婆子時常進進出出,他便是照準了空隙,一溜煙跑了進去,門口的護衛要追,另一護衛抓住了他的手臂,搖了搖頭。 “算了吧?!?/br> “你這是失職!”護衛甩開手,沒好氣地道。 “他也怪可憐的,想要看,就讓他看吧?!?/br> 護衛沉默了,良久,才發出一聲長嘆:“是啊,說到底,也是最后一面了?!?/br> 阿白像只奔跑的兔子,打開了一間又一間紅木門。 伍賈萬氣急敗壞地跺腳,嘶啞地喊道:“快給我攔住他!” 事發突然,家仆還在趕來的路上,丫鬟婆子根本阻止不了他的橫沖直撞。 終于,他找到了明珠。 明珠住的院子清雅寂靜,左邊是一條幽深的竹林廊道,右邊是層層青石制成的石山,正前方是一堵白墻,刷得干干凈凈,一層不染,明珠就穿著紅色喜服,坐在那搖椅上,搖啊搖啊搖—— 阿白的眸子一亮,抹了抹臉上的淤泥,跌跌撞撞地往明珠的搖椅旁奔去。 “jiejie——” 他聲音帶著些許猶豫,些許期盼,期盼著明珠還能跟從前一樣,神采奕奕摸著他的腦袋,笑著戲謔,看他氣急敗壞地模樣哈哈大笑。 “jiejie……” 明珠閉著眼睛,鮮紅如血一般的喜服將她潔白如玉的臉頰襯得尤為慘白。 阿白去牽她的手,卻摸到一把白骨,化成散落的灰,消失在空氣里。 手呢?jiejie的手呢——? 阿白不甘心地往上摸去,明珠的手臂一被受力,便散成塵埃,融進了空氣,不到片刻,紅色的袖子垂了下來,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阿白抖著嘴唇,不敢再碰,只是不斷祈求:“不是說好,要經?;貋砜次业膯??你再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明珠仿佛聽到了哀求,眼皮動了動,掀起一條縫,隱隱綽綽,似乎看到弟弟的身影。 “呵……”她發出極其輕微的嘆息,像是一陣風從嗓子口吹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