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媽的?!彼盗R一聲,腳面摩擦著地板,使勁要把瓜子殼蹭掉。 打開燈,王文圍著室內走了一圈,并沒有找到散發這股氣味的來源,客廳擺著兩米不到的冰柜,他對冰柜下意識地厭煩和抵觸,剛進出租屋的時候,過于關注雙層床了,導致現在才看見冰柜—— 王文猶豫了一下,一把將上面的蓋子掀開。 冷凍的排骨和豬rou,一包挨著一包,他翻了下,大概有二十來包的樣子。 是之前租戶留下來的嗎?還能吃? 王文露出嫌惡的神情,翻到最下面,果然看到一袋袋僵硬的碎rou。 大概是豬rou,或者其他什么,也不知放了多久,散發著陣陣霉味。 這種東西不處理,留著給新租戶,故意膈應人嗎? 王文惡狠狠地踢了一下冰柜,破口大罵。 他拎著碎rou袋子,氣急敗壞地跑下樓,沿街的路燈已經滅了,午夜的小區格外寂靜幽森,大概是沒過幾天要過春節的緣故,對面小區的大門口掛了四個紅燈籠,燈籠的紅光影影綽綽,照射在王文的脊背上,將影子拉得細長扭曲。 王文把碎rou扔進垃圾桶,轉身的時候,看見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高挑女孩,在斜對面的小巷走著,她背對著王文,紅色的燈光將校服照得如滴血一般,女孩走得很慢,一扭一扭,像是在學貓步。 大概是高中生。 王文暗自嘀咕,大城市的女學生就是開放,半夜三更還敢在外面亂逛。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當然,不是起什么瞎心思,這是新建的小區,方便快捷的同時,也安插了不少攝像頭,就是想看看,私生活混論的女學生,長什么樣。 很快,王文便追上了,離近了打量,發現女孩的褲子管卷上去一小結,露出纖細的腳踝,他哼笑,這不是幾年前學生喜歡的打扮嗎?原來現在還流行著啊。 他吹著口哨,假意急著回家,大跨步地與女孩擦肩而過—— 一張青紫灰白的臉映入眼簾,眼睛是黑糊糊的空洞,沒有眼珠,眼角留下一條血淚,似乎注意到王文的視線,便咯吱咯吱地轉頭,面朝著他,牽起嘴角,勾勒出奇異古怪的笑容。 冬天的風,吹到衣領里,是滲透骨子的寒冷。 “叔叔,健身游泳了解一下?!?/br> 女孩清脆明亮的嗓音傳入耳畔,仿佛打破寧靜湖面的一粒水滴。 王文寒毛直豎,雙腿虛軟,一時間,竟連后退都不會了。 “叔叔,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女孩的身形佝僂起來,手臂像骨折了一般不自然地彎曲,體態猙獰地朝他抓去。 “別過來——”王文呆滯了一霎,總算恢復知覺,連滾帶爬地往家里倉皇而逃。 他慌不擇路,朝小區門口跑去,等身后沒了聲音,才敢轉頭望去。 “嘻嘻嘻?!?/br> 誰知道女孩竟沿路追趕者,沒發出一點聲響,像一只輕盈的貓,扭曲而詭異,四肢靈活地追趕過來,月光把她鮮血淋漓的臉龐照射得更加駭人。 王文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開來,大腦嗡嗡作響,一分鐘都不敢多停留,等疲憊不堪,雙腿再無法動彈時,女孩已經不在了,他摸了一把后背,棉襖滲透了汗液,跟淋了場雨似的。 他扶著墻壁直喘氣,過了半響,等恢復得差不多了,才蹣跚地往家里走。 出租房配置了空調,王文脫下羽絨服,打開暖氣,他盤算著先洗個澡,再繼續睡覺。 氤氳的霧氣彌漫在浴室里,王文搓著肩膀,這里被女孩碰過,上面還留著青黑的印子,他皺了皺眉,心中未免困惑,她的力氣有那么大嗎? 王文雖納悶,也想不出什么,關了淋浴器,發現屋里明明開了暖氣,卻依然冷若寒霜,實在受不了這股陰冷,他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想趕緊鉆進被子里,身體卻突然頓住了。 霧氣將鏡子蒸得模糊,但隱約感覺里面似乎倒映著兩個人,他心中一突,壯著膽子,顫抖著伸手抹去鏡子上的霧氣,另一個突然消失了—— 王文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鏡子里的確沒有第二個人,但映射出來的自己,卻露出了一抹完全不屬于自己的笑容,陰狠,歹毒,森冷,王文看得渾身顫栗,不顧外面浴室外的空氣寒冷,滿頭大汗地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 王文躲進被子里,不停發抖,現在他沒有心情再去討伐房東空調是好是壞的問題,一心盼望白天快點降臨,好讓他從詭異的小區里逃脫—— 他不敢睡著,大腦卻混沌一片。 漸漸的,王文在這間嶄新的出租房內閉上了眼睛。 他睡著了,腐臭味沿著流淌的空氣再次鉆進了鼻腔—— 王文實在太累了,這回似乎連濃郁的腐臭味都沒能將他熏醒。 等他一覺睡醒,已經日上三竿,充裕的陽光透過窗戶傾灑在被褥上,王文松了口氣,緊接著,便被房間里布滿的腐臭味熏得干嘔起來。 “干!”暴躁地踹向床腳,王文圍著房子打轉。 到底是從哪里散發出來的—— 在哪里?在哪里! 他焦躁不安地走了幾圈,毫無線索,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冰柜。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王文咽了口唾沫,上前兩步,手一使勁,再次打開冰柜。 他粗暴地翻找著,像是一頭正在覓食的猛獸。 一袋袋腐爛的碎rou出現在眼前。 王文的身體僵硬的仿佛一塊生銹的鐵柱,手緊緊錮著,幾乎要把袋子里的碎rou捏爛。 這幾包都是昨天晚上扔進垃圾桶的,今天怎么還會出現在冰柜里? 袋子里昨天還凝固在一起的血水,今天竟然融化了,黏黏糊糊,宛若一條蠕動的蛆蟲,在皮膚上攀爬。 第140章 回到甘陽市,小鹽巴并不寬敞的出租房住上了一人二鬼,白盼早知道自己會離開,故答應潘十二一同前往青玉雪山,就是在為不久之后回地府做打算。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還要人照顧呀。 小鹽巴摸著自己的肚皮,好像也沒凸出,但是腰酸背痛不舒服滴很,他想起以前村里的孕婦,挺著大肚子還干農活呢,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顧清嵐是惡鬼,煞氣深重,經過百年封印,記憶有些不連貫,甚至還不適應外界的生活,對一切都很陌生,但依然對潘十二保持極強的占有欲極強,估計是從前一直刻入骨子里的,下意識地舉動。 潘十二有自己的rou身,地府贈予用來迷惑貪婪的凡人,畢竟不是誰都能看見鬼,絕大多數都沒有陰陽眼,要是沒有rou身,便沒辦法買古錢了。 顧清嵐下意識黏著他,平時倒還好,就是洗澡的時候,正面沖撞了好幾次,饒是潘十二這種厚臉皮,赤身裸體站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也會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 顧清嵐本身就是一頭沉默的野狼,坦然露骨的眼神從不稍加掩飾,潘十二捂住關鍵部位,有點惱怒,面對他的逼近又毫無辦法。 幾天下來,被治得服服帖帖,連油嘴滑舌的性子都收斂不少。 家里兩只鬼,進進出出沒有了約束,小鹽巴決定和他們約法三章,一定要敲門才能進臥室,不然一回頭,就能看見陰森充滿怨氣的臉龐,一沒注意,嚇破膽也就算了,隔天,潘十二又得找他哭訴哩—— 自從住在斜對面的老阿婆死了,附近的居民對這間房起了畏懼之心,謠傳里面是兇宅,租進去的人都得精神混亂,死于暴斃,久而久之,便沒有人租了,不過等小鹽巴從清玉雪山回來,發現老阿婆的那間屋子舊家具擺得樓道里到處都是,聽說有個年輕男人在一個月前,也就是他們剛剛出發去雪山的頭天,買下了這套房。 接下來便是裝修打掃,完工得很快,后來陸陸續續有租客搬了進來。 小鹽巴也沒太注意,但時間久了,覺得他們好像在搞群租。 第一天搬進來的是一對母女,穿著樸素破舊,女孩扎著兩根土兮兮的馬尾辮,腳底踩著用草編制的鞋子,腳趾頭是黑色的,也不知道被泥巴沾的還是本身就那么黑,小鹽巴估計她們跟自己一樣,是從偏遠的鄉下進城的,連草鞋都是跟曾經的自己一個款式。 ——好像比他還要舊一些。 下午進去的是一個青年男人,三十出頭的樣子,其貌不揚,沒什么特色,眼睛是狹小的三角眼,給人一種吊兒郎當,又猥瑣的感覺,他匆匆拉著行李箱進去了,順便帶上了門,后面一整天都沒出來過。 到了半夜,小鹽巴被尖叫和呼救的聲音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等真正清醒過來,那聲音又消失了。 以為自己幻聽,小鹽巴剛要重新躺下,便聽到一陣陣敲門聲。 非常的輕,但在寂靜的午夜卻不容忽視。 起先,他是不想理的,可敲門聲異常執著,整整持續了一刻鐘。 小鹽巴打著哈欠從貓眼里張望,樓道里的燈亮了,一張年輕女孩的臉,大概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穿著校服,應該還是高中生,氣色不太好,有點暗黃,嘴唇有些發紫。 “有事嗎?”小鹽巴隔著門問。 女孩的聲音輕飄飄的,恰當好處的傳到耳畔里:“請問有餐巾紙嗎,我流血了……” 小鹽巴看她的臉色,的確有股失血過多貧血的感覺,便慢吞吞跑回臥室,找了包餐巾紙給她,女孩接過餐巾紙,虛弱地沖他笑笑,禮貌道:“謝謝你?!?/br> 然后悠悠朝著他對面走去。 哪里受傷了呀……小鹽巴還納悶呢,漸漸的,他看到女孩藍色校褲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暈染開紅色的血跡,似乎還在逐漸擴大—— 原來是來大姨媽了。 小鹽巴舒了口氣,白盼不在,潘十二累滴很,早早睡下了,他還以為又碰到惡鬼了。 年輕女孩托著行李箱,很快走近了斜對面的租房,看來也是里面的租客。 第二天,新租客的入住還未停止,這次進來的是一家三口,家庭和睦,夫妻倆牽著一個八歲的小男孩,男孩手里捧著rou包子,邊吃邊露出享受的神情,他的聲音又脆又亮,整個樓道內都回蕩著:“爸爸做的rou包子最好吃了!” 母親溫柔慈愛地摸了摸男孩的腦袋:“喜歡就多吃點?!?/br> 群租吵吵鬧鬧的,影響鄰居生活,不太好哩。 小鹽巴嘆了口氣,發現那間群租房已經掛上了門牌號,殷紅色,寫著402。 第141章 紅色的門牌號,仿佛流淌著的血漬,刺得眼睛發疼。 小鹽巴看了一眼便覺得難受,移開了視線。 他提著菜籃,心里已經盤算好了,今天燒糖醋排骨。 快走到小菜場的時候,遇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手里拎著古老的公文包,像是很久了,上面渡了一層灰,不知道什么原因沒有洗,男人拿著一張紙片,四處張望。 他似乎身體不太好,病態虛弱,面如白紙,在充裕的陽光下,都快反光了,看見小鹽巴從小區內經過,喜形于色:“請問——” 小鹽巴探出腦袋,接過他遞來的紙片,紙片泛了黃,像是有些年月了。 “上面的地址怎么走?” 現在很少有拿地址問路的人,一般都用手機,手機上有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