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夏長輝冷笑:“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做不做?” 夏平岳真是窮怕了,一咬牙一跺腳,便同意了:“好吧,你說該怎么辦?” “我們不能硬來,隔壁那兩個老家伙以前不是愛喝酒嗎?叫上阿光和胖子,尋個由頭一起喝兩杯,你呢,偷偷把高血壓的藥掉包,換成頭孢,喝完酒再吃抗生素會導致休克,到時候,誰知道是我們動的手?” “不過這事啊……還需要阿光和胖子幫忙?!?/br> 夏平岳不敢相信:“這……你讓他倆幫我們一起殺人?怎么可能嘛……” “我們可以把酬勞挪出一部分,分給他們?!?/br> “那怎么可以?”夏平岳明顯不太樂意。 他也有自己的思量,這錢還是一個人賺的好,阿光和胖子到底不是自己人,難保關鍵時刻不會倒戈。 夏長輝卻表現得胸有成足:“爸,你太小看金錢的吸引力了?!?/br> 緊接著,場景又回到了那天喝酒小聚的晚上。 夏平岳看得滿頭大汗,幾乎奪門而逃。 第三扇也在他邁腿跨出的那一霎那重重關上。 走廊出現了崩塌,大理石如碎紙般一節一節地往下落,隱隱綽綽的紅燭光照了進去,里面是一道黑色的暗河,咕嚕嚕冒著氣泡。 突然,一只腐爛的手從寒河里伸了出來,掙扎著攀爬而上。 夏平岳大驚失色,扶著墻向后撤,身后的場景變了,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長廊,而是一條蜿蜒曲折的階梯,一圈連著一圈,最頂端,還是一道門。 門是開著的,閃爍著亮光,旁邊站著兩個老人,一個五官已經看不清,滿臉青紫,另一個還算正常,正掛起一絲詭異的笑,靜靜看著前方。 他們雙雙注意到了夏平岳,朝著他揮手,嘴巴張開又合上。 “來呀……來呀……” 夏平岳全身發著抖,不敢前進,更不敢后退。 暗河里的手已經爬上了大理石,它動作飛快地朝夏平岳的方向扭動。 夏平岳慌不擇路跑上樓梯,老人們微笑著把他帶進門里。 里面是天堂,還是地獄? …… 月光下,林瑾磊扛著昏迷的夏平岳已經走了一段路了。 走到天橋邊時,夏平岳瘋魔了般對著他拳打腳踢,林瑾磊挨了兩下,最后忍無可忍,一拳將他揍倒在地,想不到這老頭看上去身強體壯,實際還挺嬌弱,摔在地上就爬不起來了。 林瑾雷沒有辦法,只得扛著他往垃圾場走。 他聽老頭說起過自己住哪,卻沒得到詳細地址,拍了拍他的臉,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只好一家一家地往窗戶里看。 垃圾場一共四戶人家,除了前幾天死去的兩位老人,其他三戶皆是門窗打開,燈還亮著,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場景。 林瑾磊只是稍微瞄了眼,便渾身戰栗。 是死人,如果普通的死人倒還好,他這兩天出外勤稀奇古怪的死法見多了,但眼前的胖子背后全是洞眼,一個,兩個,三個,完全數不清,他能從這些血洞出感受到兇手的恨之入骨。 緊接著,林瑾磊看到了第二具,一個瘦得如同猴子一般的男人,喉嚨泊泊淌血,眼球向上翻,已經沒了氣。 林瑾磊拿起配槍,一步一步地往室內挪。 這個時候,尸體動了一下。 起先,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下一秒,尸體歪歪扭扭地立了起來,張牙舞爪沖著他抓去。 林瑾磊好歹警校畢業的,反應還算快,用手槍抵住對方的雙手,一只腳頂在胖子的肚子上。 可惜那胖子力氣大得驚人,瞪著翻白的眼珠幾乎要把配槍捏碎,另一個骨瘦如柴的不顧脖子噴涌而出的血,歡快地揮舞著刀向他毫無保留的后背砍去—— “叮?!?/br> 清脆的鈴聲飄蕩在空中,穿透進耳膜。 周圍的景色極速變幻,扭曲著回歸原狀。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一胖一瘦兩具尸體直挺挺倒在房間里,沒有詐尸的現象。 一時間,陷入短暫的寧靜之中。 鈴聲呢?哪來的鈴聲?林瑾磊環顧四周,發現是從隔壁傳來的,剛跑過去便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又是你們?!” 小鹽巴從白盼身后探出個小腦袋,朝他揮了揮手:“晚上好呀?!?/br> 很快,他發現屋內還有第三人,夏杰失魂落魄地倚在墻角邊,不知道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林瑾磊警惕道:“人都是你們殺的?” “怎么可能?”白盼嗤笑。 小鹽巴手里還拿著鈴鐺哩,得意地晃了黃。 這會兒,他總算能學著白盼有模有樣地說話了:“你中邪了?!?/br> “他——”小鹽巴指著昏迷的夏平岳:“已經跌入無盡的幻境,再也醒不過來了?!?/br> “對吧?”說完,還不確定地轉過腦袋征求意見。 第83章 白盼勾起一抹淺笑,溫柔地應道:“恩?!?/br> “中邪?”林瑾磊未免覺得好笑,他從高度驚嚇中緩過神,額頭還冒著汗珠,急躁地在狹窄的房間內來回踱步:“你知道嗎?就是你們這種神棍,導致一些年邁的老人不相信醫療儀器,寧愿喝什么神仙水,活活病死在床上,還有那些好不容易拿到的退休工資的,原本可以安度晚年,結果全給騙走了,受不了打擊心臟病去世的不在少數,你們現在是不是還想我掏錢……” 江湖騙子不少,不懂裝懂的人很多,導致真正懂行的被懷疑。 小鹽巴搖了搖頭,拿出一面鏡子,遞到他面前:“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看?!?/br> 林瑾磊一楞。 鏡子里,的確是他的臉,五官端正。 但原本正氣凜然,義薄云天的氣質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只看到了陰郁,暴躁,面色灰青,散發著幽幽綠光一般的年輕人,正透過鏡子狠狠瞪著他。 明明長相如出一轍,卻像他的另一個黑暗面。 小鹽巴給他看了會就收回去了,小心翼翼放進布包里,說道:“你要是還不信,出去走三步,陰氣入體,必定又要中邪,到時候我們用鈴鐺再救你一次好了?!?/br> 他說得輕描淡寫,林瑾磊卻被自己嚇得魂不守舍,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指著暈厥的夏平岳問道:“你們要是真厲害,先把他救起來再說?!?/br> 白盼淡淡道:“夏平岳惡人有惡報,活不了了?!?/br> “你不救怎么知道?” 白盼突然抬首,沖林瑾磊笑了一下,又看了眼昏迷的夏平岳,略帶諷意。 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林瑾磊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想救,他打算平淡地看著夏平岳一步步踏進死亡的墓xue,半點不愿伸出援手。 再怎么說,也是條人命啊,竟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一股無能為力的怒氣積攢在心中,無處宣泄,林瑾磊沖他吼道:“就算夏平岳做錯了事,也應該由人處置,放任鬼怪來害死他,你也是殺人犯!” 白盼不答反問:“你覺得,鬼和你兩者之間有何不同?” “它是鬼,我是人,它是虛無縹緲甚至不存在的東西,而我真真切切踏在這片土壤上,每天做的事,干了什么,都有記錄,都有記憶?!?/br> 白盼嗤笑。 “難道不是嗎?”林瑾磊理直氣壯。 小鹽巴生氣道:“你好像很看不起鬼,或者說你根本不在意鬼,但鬼就是死去的人,變成惡鬼的,都是曾經受過迫害的普通人,今天要不是白盼提前趕到,你和夏杰早就命喪黃泉,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到了晚上,你也是惡鬼中的一員!” “那我也不會去殺害一個曾經傷害我的人,這是以暴制暴,是惡行!” 林瑾磊頓了頓,義正言辭道:“更不會放任這種以暴制暴的行為,不加以阻止?!?/br> 白盼已經有些煩了,倚在木椅背上,揉著太陽xue:“既然是惡行,希望等你自己遇上的時候,能保持冷靜,按照曾經說的話執行,至于夏平岳——” “他們到底做了什么,不如讓夏杰親口告訴你?!?/br> 林瑾磊依然堅持自己的理念,強調道:“不管做了什么,都不是大開殺戒的理由?!?/br> 夏杰垂著頭,企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 隔壁的王阿婆和王阿爺,你們都知道吧? 王阿婆和王阿爺以前有個小孫子,當成寶貝疙瘩來養,自從前幾年動物園的時候和父母走散了,就再也沒找回來過,后來兒子女婿出車禍,他們孤苦無依沒有收入,只能靠撿垃圾勉強為生。 我以為他們跟我一樣,每天渾渾噩噩度日,實際上兩老人一直偷偷搜集孫子著失蹤的線索,從來沒放棄過,他們統計近幾年失蹤孩子的人數,還在地圖上把失蹤的地點勾出,終于找到了蛛絲馬跡。 這些蛛絲馬跡恰好變成害死他們的誘因。 他們畢竟是老人,打聽走訪容易引起注目,事情剛有點眉目,就被對方發現了,對方是家企業,還開了門店掩人耳目,本來沒當回事,王阿婆卻自己找上門來。 對方叫了保安趕人出去,結果王阿婆在大廳大吵大鬧,說這家公司暗地里做著拐賣人口的勾當,這才讓讓負責人變了臉色。 就是這個時候,殺心頓起。 …… 說到這里,夏杰癟了癟嘴:“其實啊,我懷疑長輝是他們故意接近的,先給點甜頭,引其上鉤,再利用他煽動另外幾戶,真正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br> 林瑾磊臉色大變,怒叱道:“區區幾百萬,就讓你們聯起手,殺了兩個無辜的老人?” “什么叫區區幾百萬?”夏杰覺得這話怎么聽怎么刺耳,便不滿道:“小警官,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從沒過窮人的生活吧?這點錢對于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別說殺個人了,讓我們殺十個人,我都可以考慮考慮?!?/br> 林瑾磊的拳頭“咯吱咯吱”作響,面部肌rou抽動著,似乎在壓制著什么。 幾十年的鄰居啊……就算沒有感情,至少也該留點良知,他們卻面不改色,像是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一般。 “拐賣的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夏杰縮了縮脖子,嘟囔道:“我不敢說?!?/br> 林瑾磊重重拍了下桌子,怒目圓瞪,似乎想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