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我的布包!”小鹽巴身體一僵,急得滿頭大汗,抓著白盼的手道:“布包落在醫院的臺子上了!” 白盼彈了一下他的腦袋:“小財迷還有錢包離手的時候?” 小鹽巴臉頰guntang,他一直生白盼的氣,竟然連空了兩只手都沒意識到。 白盼讓他在醫院門口等著,自己上去拿。 小鹽巴便乖乖站在外面。 醫院外人來人往,各種小攤販吆喝買賣,發傳單的,纏著別人加微信的年輕姑娘,商場外掛著十年慶大甩賣的紅色橫幅。 “這是我們家店新推出的紅茶,甘陽本地產的?!毙←}巴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姑娘,她捧著盤子,上面擺著幾個一次性杯子,掛著職業微笑,把一次性杯子遞給他。 小鹽巴沒有這個心情,布包掉了,自己和白盼得躺大街了:“我不要……” “紅茶提神醒腦,殺菌解毒的?!辟u紅茶的姑娘年紀不大,嘴皮子利索,抹了蜜一般:“你不試一下怎么知道好不好?我今天賣了幾十包,快斷貨了,要不是看你長得可愛,討人喜歡,都不會來找你!” 小鹽巴聽到有人夸他討人喜歡,心里還挺高興,腳底輕飄飄的,迷迷糊糊就答應了:“好吧……我就嘗一嘗……” 姑娘手速飛快地遞上。 紅茶瞧著熱氣騰騰,按在底部卻覺得冰冷無熱,小鹽巴一口飲下,確實沒什么熱度,便感到奇怪,抬頭想問,賣茶姑娘已經不見了。 人呢? 紙杯怎么辦…… 小鹽巴還沒反應過來,表情愣愣的。 “怎么了?”白盼把拿回的布包掛在他的肩膀上。 小鹽巴眨了眨眼睛,回過神,立即翻了翻里頭現金,發現一張沒少,便慶幸地想,還好都在呀……不由自主傻笑起來。 “剛剛有人賣紅茶?!?/br> 小鹽巴把紙杯扔進垃圾桶,說道:“讓我試吃呢?!?/br> 白盼環視四周,挑眉:“我怎么沒看見附近有買紅茶的?” 小鹽巴也納悶,歪著腦袋想了想,猜測道:“可能是商場里的售賣員跑出來了吧?” 白盼無奈:“售賣員不會擅自離崗的?!?/br> “哦……”小鹽巴懵懂的點頭。 “外面的東西不能亂吃?!卑着胃嬲]。 “知道啦?!?/br> 啰啰嗦嗦的,怎么像萬事cao心的老父親呀,明明年輕滴很。 自從夏長輝找上門,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白盼總有隱隱的擔憂,女護士連續三天沒來上班,都有手機請假。 期間小鹽巴報了一次案,警察沒有當回事。 再后來,便隱隱感覺到不對。 起先只是頭暈腦脹四肢無力,沒過幾天,小鹽巴就開始胃痛頭痛,他身體一向很健康,長這么大沒遭受過生病的苦楚。 剛開始白盼真以為是小孩受了涼,或者吃壞了肚子,去醫院檢查,卻看不出什么毛病,這才臉色微變。 第三天開始,小孩出門必出事。 走兩步有花盆掉落,幸好白盼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不然這個角度,正好砸到他的腦門上。 過馬路轎車不看紅綠燈,沖著他們撞了過來,結果是司機酒后駕駛,交警來了以后,扣了駕照把肇事者帶回派出所。 “我又中邪了嗎?”胃疼三天,還頭暈腦脹,導致小鹽巴整張臉都變得蒼白,又不敢出門,只能在賓館呆著,但窩在賓館也不是萬全之策,再過幾天,要是霉運越來越重,怕是住久了,賓館以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燒起來。 “應該不是?!卑着稳嘀夹?。 無休止的霉運,加上身體虛弱,但精神狀態無礙,也沒有產生幻覺,不像中邪,反倒像是中了降頭。 “降頭?”小鹽巴從來沒聽白盼說過。 降頭術來自于東南亞,是當地流傳甚光的一種巫術,能夠使用降頭術的也就是降頭師了。 降頭師也分兩種,黑降頭和白降頭,前者受人錢財替人消災,干得基本都是些違背道德的事,后者溫和很多,只替人增運,幫人卻不害人。 “白降頭出售古曼童,黑降頭出售小鬼,古曼童增運且擋災,喂得是糕點,念得是佛經,久而久之,便心存善念,消除惡意,小鬼表面和古曼童相仿,皆食主人供奉的食物,實際早夭,怨氣深重,極為嗜血,又因常常被牽制而記恨主人,做得是走捷徑的惡事?!?/br> 白盼道:“我原本就覺得古怪,甘陽市養小鬼的人太多,幾乎隨處可見,原來有降頭師在其中作祟?!?/br> 但下降頭需要誘因,這個誘因又在哪里? 小鹽巴喉嚨也開始疼了,咳嗽兩聲,虛弱地捏了捏被褥,羞愧道:“……是不是那天喝的紅茶呀?!?/br> “嗯?” 被褥遮住自己窘迫的臉,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白盼:“其實那天有點奇怪,我剛喝完紅茶,售賣小姐就不見了?!?/br> 白盼點點他的額頭,戲謔道:“這么重要也不說,售賣員不是從商場里跑出來的嗎?嗯?” 小鹽巴漲紅了臉,小心翼翼地問:“那該怎么辦呀?” 白盼嘆氣。 小孩跟他在一起,防心是越來越低了,明知道這樣不好,卻舍不得歷練他,總覺得放在身邊傻傻的感覺也不壞。 “這事我處理不了?!卑着伟咽稚爝M被褥,懲罰般捏了一把:“降頭師下的咒,得找懂行的人解決,你要再吃幾天苦?!?/br> 第77章 白盼花了兩天時間準備。 第二天晚上,他對小鹽巴道:“我們準備去一趟冥城?!?/br> 小鹽巴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厚重鼻音:“冥城?” 那不是一座死城嗎? “是啊?!卑着问帐靶欣睿骸爸挥性谒莱?,才找得到道高的降頭師?!?/br> 降頭師喜靜,需要日日修煉,不適合住在人多眼雜之地,通常選擇隱匿于荒郊野嶺,冥城與地府相接,遍布精通奇門詭道的術師,怨氣沖天的惡鬼,吸取千年天地精華變成人形的妖怪。 冥城靠海,又是多災之地,地震海嘯頻發,自從三十年前夏天發生一場臺風海嘯,沖散了城市的建筑,死了大批的居民,已經傷筋動骨,幾月后的初冬又迎來八級地震,把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城市再次打入深淵。 至此之后,冥城的亡靈哀嚎遍野,怨氣互相交織,直沖天際,有錢的富豪早早收拾財產離開,普通幸存者卻被這滔天的怨氣傷了身體,一時間連地府都難以控制,叫苦不送,只得提前打開鬼門關,疏散亡靈盡快離開人間。 再后來,冥城就很少有人居住了。 白盼準備半日,花了一百塊,在市場上借了一條黑狗,往其腿上割了道傷口,血便泊泊流到碗里,黑狗疼痛,卻奇跡般沒有掙扎,待血裝滿小半碗,白盼才用紗布包扎,放它歸去。 回到賓館,蘸了少許的黑狗血,涂在小鹽巴的額頭和臉頰兩側,頭暈無力的感覺頓時減緩不少。 小鹽巴吸了吸鼻子:“好重的腥味……” “這是黑狗血?!卑着蔚溃骸凹热粵Q定要去冥城,便不好再出狀況,它能減緩你的癥狀,但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們速去速回吧?!?/br> 冥城不通飛機,也沒有火車,將近有二百公里的路需要他們自己走過去。 好在不是一定沒有交通工具,白盼攔下一輛老式出租車,要求司機把他們送到冥城。 出租車的外殼陳舊不堪,啟動時,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報廢似的,一股發霉發臭的氣味刺激著鼻腔,仔細一聞,還有海水的閑味。 司機是個話嘮,一路上說個不停,反反復復幾句話。 “今天要早點回家……囡囡的生日快到了……” “接完最后一單早點回家吧……囡囡等不到我又要生氣了……” 大概說了有二十多遍,小鹽巴忍不住問:“囡囡……是誰呀?” “哦,囡囡是我女兒,我們這塊,都這么叫的?!彼緳C的臉呈現出難看的青紫色,他本意是想勾勒出幸福的微笑,奈何皮膚僵硬,反而令人覺得陰森詭譎,脊背發寒。 那司機一說起女兒便有止不住的話。 “囡囡才四歲,剛上幼兒園,年紀小小的,精明得很,我問她啊,你喜歡爸爸還是喜歡mama?她說,本來都喜歡,但爸爸沒給我過三歲生日,所以今年就只喜歡mama啦……小丫頭片子……我要養家,賺錢多累啊,沒日沒夜的忙……去年加班,三倍的工資??!回來過了零點,沒趕上囡囡的生日,還好今年,今年做完這一單,我就回家,就回家……” 他不斷重復地說著,仿佛回家給女兒過生日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天色已經漸入黃昏,小鹽巴側過臉,看橙色晚霞一點一點浸入灰色云霧之中,總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前方的司機還在嘮嘮叨叨:“來不及了,快點回家吧……快點回家吧……” 白盼道:“你家在哪?” “在……在……在哪呢?”司機茫然了。 他歪著腦袋,脖子像承受不住重量似的一歪,頭顱便滾了下來,出租車顛簸動蕩,剛好滾在了小鹽巴的腳底下。 “不好意思?!彼緳C說:“能幫我撿一下頭嗎?” 小鹽巴拾起腦袋,把它裝回了司機血淋淋的脖子上。 “好像……歪了?!彼緳C扭動著脖子,難受道。 “哦?!毙←}巴乖乖抬起手臂,幫他扶正。 云霞已經完全沒入云端,山區內一片漆黑。 司機的頭顱剛剛回歸身體,便目眥欲裂,情緒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他驚恐地喊道:“我這是去哪里?我在往哪開?不要!不要!讓我見女兒!我要給囡囡過生日!” 車廂搖晃,小鹽巴東倒西歪,快坐不穩了。 “他怎么一下這么激動?” 白盼抱住小孩的身體,望了一眼深藍色蒼穹,嘆道:“天快黑了?!?/br> 天一黑,惡鬼沒了限制,容易胡作非為。 “當時大水席卷而來,他的頭……”白盼纖長的手指點了點座椅中間的那條縫:“就是在這里被割斷的?!?/br> 小鹽巴一愣:“他經歷了海嘯?” 白盼彈了彈坐墊上的灰:“你也看出他是鬼了,對嗎?” “嗯……”小鹽巴指著車廂道:“太破舊了,現在沒有這種樣子的出租車,而且他臉色青白,跟以前李婷一樣?!?/br> 此時司機的手已經伸出窗外,淚流滿面使勁想要爬出去:“囡囡……我要見囡囡……” 無數符紙騰空而起,將他包裹起來,牢牢按在駕駛座上,白盼淡淡道:“我會讓你囡囡,在此之前,你得先帶我們去冥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