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她怎么了?”小鹽巴奇怪道。 “中邪了?!卑着味紫律?,食指放在鼻下,呼吸平穩,幸好沒什么大礙:“她是通靈者,常與惡鬼打交道,應該很難被邪祟附上才對?!?/br> “那為什么會……”她一個驅鬼的,卻被反將一軍,是旅館里陰氣太重了嗎? 白盼也不憐香惜玉,把人翻轉過來,手一用力,倪曉潔后背的汗衫瞬間扯成布條,光潔白皙的肌膚露出來,細長的黑手印清晰地呈現在她兩只肩膀上面。 跟小鹽巴脖頸處的很像,只不過要深許多。 “你看上面的手印,像什么?” 五指張開印著,粗略一看,跟人的手大同小異,可是指尖又細又長,宛若一只利爪,緊緊勾在倪曉潔的肩頭。 “好像……是猴掌?!?/br> “沒錯?!卑着尾[著眼道:“你說,什么東西會在人身上印下漆黑的猴掌?” “嗯……”小鹽巴腦洞大開,揣測道:“你是說,猴妖在作怪嗎?” “這個鎮本來就有吃幼猴的習俗,猴妖雖開了靈智,也是從普通的猴子過來的,她途徑此地,覺得憤怒,就開了一家旅館,專門報復墨水鎮?!?/br> “哪來的猴妖?”白盼失笑,彈了一下他的腦袋,語氣漸冷:“頂多算個猴精?!?/br> 精怪和妖不同,靠單純的惡意凝聚起來的怪物,猴精也是一樣,生前被虐待,憎恨,不甘,死后這種感覺久久不散,變成為了精怪,留在世間,毫無目的地報復。 這種東西比惡鬼厲害多了,它們能化成實體,混入人群,與常人無異,但也有弱處,同餓死鬼一般,無時不刻感到憎恨,被憎恨侵蝕大腦的情況下,它不斷地屠殺,屠殺,來滿足自己膨脹的欲望…… 白盼指著她的背部道:“留下一道黑印,代表它盯上了你,三天之內,來取你的性命?!?/br> 小鹽巴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后頸,問:“我也是嗎?” 白盼搖頭:“你是兩次邪氣入體,傷了根本,一旦遠離我,容易丟魂撞鬼,那天晚上猴精被銅鈴嚇得一激靈,只在你身上留了半個手掌印,暫時不敢找我們麻煩,但身邊有個隱患總歸不好,還是盡早把它除去?!?/br> “嗯!”小鹽巴看向白盼,心里熱熱的,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猴精,這樣還能有借口讓兩人的距離挨得更近一些:“我們把它揪出來吧!” 猴精會是誰呢?他自然而然想起了秋娘。 旅館里常駐的人本來就只有老板娘和程程,其他客人不是無辜失蹤,就是聽到風聲匆匆離開,而且老板娘神態,動作,相當詭異,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她。 “會是秋娘嗎?”小鹽巴精神振奮。 “不一定,也有可能……”白盼卷長的睫毛顫了顫,意味不明道:“是程程?!?/br> 倪曉潔一直沒有醒來。 小鹽巴把她拖上床,蓋好被子:“一夜沒睡,怪可憐的,先讓她休息吧?!?/br> “叮玲——”門鈴再次響起。 白盼本不想理睬,沒想到聲音一下接著一下,變得急躁起來。 “叮玲——叮玲——叮玲——” “誰呀?”小鹽巴奇怪道。 打開門,白盼挑眉,感嘆一句:“大清早的,可真熱鬧啊?!?/br> 站著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面色不渝,她的視線在白盼和小鹽巴中間打轉,突然把脖子往前一伸,不自然的弧度,等看見床上躺著的倪曉潔,眼中劃過一抹興奮愉悅的光芒。 是秋娘啊。小鹽巴警惕地看著她,自從懷疑她是猴精,總覺得每一個動作都不符合常理,比如現在,脖子伸得也太長了……眼球突出,臉頰上的皮膚布滿皺褶,要說她是猴精,還真挺像。 “快下去吧,樓下有人找?!鼻锬锫巡弊涌s回來,聲音沙啞而遲緩。 “誰呀?”小鹽巴不相信,一方面擔心倪曉潔的安危,排斥之色溢于言表。 “一個叫沫沫的?!鼻锬锟粗?,神情陰晴不定,似乎在惱怒小鹽巴的故意阻礙,咬著牙道:“你不認識她嗎?她好像身體不太舒服哦?!?/br> 小鹽巴嚇了一跳,求助般拉了拉白盼的袖子,怎么辦呀?要不要把秋娘抓起來? “走吧?!卑着未┻^她,道:“去找沫沫?!?/br> 秋娘見狀,嘴角越擴越大,難以掩蓋得意之色,無聲大笑起來。 哈哈!這個人在害怕她!虧她緊張兮兮觀察一個晚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緊接著,她興奮地看向倪曉潔,不愧是通靈人,有點本事,逃走又怎樣,還不是落進她的手中! 秋娘等不及關門了,惦著腳尖大跨步沖向倪曉潔的床前,亢奮的神經升到頂端—— 前面的路好長,明明只有幾米的距離,她竟然跑了將近十分鐘,倪曉潔的床就在眼前,但無論怎么狂奔,怎么都摸不到邊緣。 她變得暴躁,焦慮無比,一聲一聲地怪叫從嘴里發出宣泄般的嘶吼—— 時間突然停止了。 …… 周圍的景象極速后退,回閃過無數場景,定格在八年前,陰雨連綿天,她老公齊業輝帶著一群即將賣走的幼猴回家。 吃飯的時間,秋娘的臉龐清秀溫柔,齊業輝硬朗強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李總又買那么多???” 齊業輝回道:“是啊,他女兒成績離班上第一就差幾分,想吃點猴腦一鼓作氣超過那第一?!?/br> 幼猴們哀哀亂叫,預示著即將迎來的悲慘命運。 “再賣幾年,我們收手吧?!鼻锬镉谛牟蝗?,移開了視線,一直以來,以為自己習慣了這群極有靈性的動物投來的哀求目光,今天不知怎么地,不然有些傷感。 “嗯?!饼R業輝夾了青菜放進秋娘碗里,深深的嘆息:“要不是我年輕時叛逆,沒跟著一起吃猴腦,幾個同學都考上大學,畢業后當老板的當老板,進高層的進高層,我卻只能做這種天天跟畜生打交道的行當?!?/br> “好了?!鼻锬锇参康溃骸澳阋膊皇琴嵧Χ嗟膯??別妄自菲薄?!?/br> 一歲的程程趴在地上玩耍,抓住了其中一只的手掌,他覺得好玩,裂開嘴,流著口水,傻傻地笑了。 “程程喜歡?!鼻锬锏溃骸耙贿@只別賣了,留下來給程程玩吧?!?/br> 后來,那只猴子怎么樣了? …… 不!她不要想起來! 秋娘蹲下身子,捂住了腦袋。 四周的場景又散開了,白盼沒有走,站在她的身后。 “你好jian詐!”秋娘怒罵道:“竟敢陰我?!?/br> “你要老老實實等到我們離開再行動,我還懶得殺你?!卑着蔚?,面若寒霜:“這般執著留念于世,不如贖了罪早早去投胎?!?/br> “你要干什么?我還活著!”秋娘尖叫道。 白盼手中拿著一把劍,這是小鹽巴看他背了那么久,第一次用,劍身上刻著花紋,透出淡淡的寒光:“我這把劍,是用來除魔的,你原是惡鬼,卻能跟常人一般在陽光下生存,古怪得很,究竟你用了什么方法?” “想知道?做夢!”秋娘唾了一口,冷笑。 白盼也不回答,轉動著劍柄。 “啊——”秋娘渾身的皮膚被這把劍刺得生疼,整個身子像面條一般,歪歪扭扭蠕動著:“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殺了我,那些失蹤的人就活不下去了!這么多條人命,你難道見死不救?” 白盼不感興趣,便道:“你這些話,還是下地府對閻王爺他老人家去說吧?!?/br> “不要!” 倪曉潔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慘白著臉走下床:“周浩!告訴我周浩在哪里!” 本來不管秋娘怎么走,都無法靠近倪曉潔的床沿,女生的舉動等同于親自破了結界,導致秋娘喜形于色,伸出手,一下擒住了她的肩膀:“跟我走!跟我走,你就能見到周浩!” 白盼蹙眉,一道劍光刺進秋娘的胸口,灼熱的劍意燒得她難耐地嘶吼。 小鹽巴喊道:“千萬別答應呀!她是騙你的!” 倪曉潔仿佛聽不到般,哭著道:“我跟你走……帶我去見周浩!他還活著嗎?他是不是還活著?” “好孩子?!鼻锬镩僮悠ぐ愕哪樞α似饋?,她盡量用輕柔的、帶著某種引誘的話說道:“他那個劍,一下殺不死我,只能一點一點,把我折磨死,你看我現在雖然能說話,但是不能動,你有沒有佛珠之類的東西,要開過光的,他最怕那玩意,你丟到他身上,我就能帶去你見周浩了?!?/br> 白盼一愣。 她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早覺得這秋娘不對勁,但當眾被戳軟肋還是第一次,手中動作不禁頓了頓,倪曉潔眼神渙散,估計又被蠱惑了,她扯下脖子上的紅珊瑚,毫不猶豫扔向白盼。 眼看就要撞上,小鹽巴橫空伸出一只手,牢牢接住了,他生氣道:“你怎么白眼狼啊,白盼幫你祛邪,你還想著傷害他!” 話沒說完,秋娘卷著倪曉潔已經不見了。 速度快得驚人,顯然做足了準備。 白盼收回劍,險些被氣笑:“這是被人耍的團團轉了?!?/br> “誰耍你呀?”小鹽巴不知所云,張開手掌,倪曉潔的紅珊瑚靜靜地躺在上面:“你真的怕這個嗎?” 珊瑚是佛教七寶之一,在般若金里,這七寶分別是琉璃,金,銀,琥珀,硨磲,瑪瑙,還有珊瑚。 白盼陰氣過重,又不是真身來到現世,各方面都有限制,這種開過光的東西用來對付他,再合適不過了。 第46章 倪曉潔一陣暈眩,迷迷糊糊從臥室里鉆了出來。 小鹽巴和白盼已經不見蹤跡。 穿過大門,景物還是熟悉的旅館,但整體的色調卻是幽綠色的,波光粼粼,仿佛泡在密封的容器里。 她們在旅館內,又不像在旅館里。 如同一個虛擬的平行世界般。 秋娘的身影被拉得老長,喉嚨里發出奇異地怪叫,癲狂地在走廊上奔跑。 倪曉潔不由自主地跟上。 她們經過一間又一間客房,門牌號304……304……全是304…… “嘻嘻嘻!嘻嘻嘻!” “周浩……”倪曉潔喃喃著,不知什么時候,她的步伐逐漸遲緩,大腿綁上了沉重的包袱,脊背慢慢彎曲,變成了腐朽滄桑的老太婆,倪曉潔自己沒有發現,只覺得累得不行:“慢點——”她快跟不上了…… “你不是要看周浩嗎?”秋娘尖細的嗓音傳來,大聲指責道:“為什么這么慢!你是不是故意的?其實根本不想見他吧?你心虛!害怕!懦弱!好了,你滾吧,我不帶你了!” 她宛若一個挑剔的小孩,無休止謾罵身后蒼桑的老人,自己健步如飛,跟原來骨瘦如柴,老樹皮般的中年女人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