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小鹽巴抿著唇,心頭一緊:“明明是我做的惡事,倒霉的卻是我朋友,難道是我——?” “因為你的朋友幫你承擔了厄運?!卑着蔚卣f道:“簡單來說,用自己祖先的骨灰制成香,再讓另一個人日日祭拜,瑚貜就會把做惡的人看作是他,而應得的報應也會轉移到祭拜的人身上?!?/br> 拿祖先的骨灰當作陷害他人的工具,這種事太不地道,尋常人不敢碰,也不會做。 “所以……王嫂是被人陷害的嗎?”有人把自己的惡果通過瑚貜遷移到了王嫂身上。 小鹽巴想起王嫂死時浮腫得身體,腐爛的皮膚,頓時臉色發白,手腳冰涼,腦袋懵懵的。 “八九不離十?!?/br> “那……兇手是來治病的頂香人嗎?” “還不知道?!?/br> 小鹽巴急道:“應該找她過來問問?!?/br> “天黑了,明天再去吧?!?/br> 白盼側過臉看了小鹽巴一眼,發現他黑亮的眸子紅紅的,像是要哭了,便寬慰道:“是人都有私心,為了活命把自己應承擔的命數轉嫁給他人很正常?!?/br> “我懂的……”小鹽巴捏著手指,無措地說:“但我更怕這件事是村里人做的,你不知道,王嫂平時待人特別好,哪家有困難第一個站出來幫忙的都是她,這么多年,誰家沒受過她的恩惠?這么做,忍心嗎?” 白盼沉默片刻,才問道:“你為什么會認為是村里人做的?” “因為王大伯得病的那一個月前后,頂香人就沒有來過?!?/br> 第8章 白盼跟著小鹽巴走到一棟簡陋的土坯房前。 深黃色的土墻已經斑斑駁駁,裂開小小的縫隙,還好及時被稻草堵上了,屋頂上的瓦片剛剛修補過,至少沒有呈現出東一塊西一塊的慘狀,門口圍著柵欄,搭了個雞棚,里頭時不時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太破了,小鹽巴自己都覺得丑,還好白盼沒露出什么嫌棄的表情,這也一度程度上緩解了他的尷尬。 “我……我先去收拾收拾!”他沖進屋子,“啪”地一下把門給合上了,沒過幾分鐘,木門再次打開,探出毛茸茸的腦袋:“好了,進來吧?!?/br> 屋里干凈又簡陋。 除了一臺很小的電視和老舊的dvd機,就剩下一張床,床上的毯子被疊成了小型豆腐塊,還有幾把凳子和一個吃飯的木桌,零零散散的家居用品。 安頓好白盼,小鹽巴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殺雞。 場面有點血腥,他緊張兮兮地喊道:“你千萬別出來哦!” 白盼把背上用白布包裹著的劍放到桌上,然后托著下巴,從門縫欣賞小男孩忙前忙后的身影。 大概彎著腰的緣故,洗得泛白的中褲牢牢貼在臀部,把圓潤飽滿的形狀完完整整地勾勒了出來。 毫無防備的模樣,還挺誘人的。 盯了一會,白盼撇開視線,看向天花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鹽巴系上圍裙,做了兩碗蛋炒飯和一鍋老母雞湯,炒了盤醋熘白菜,這一頓下來,趕得上過年的伙食了。 白盼塞給他一張一百:“謝謝,住宿費?!?/br> “不用了……”小鹽巴紅著臉擺手。 “你不是缺錢嗎?”白盼指了指門口那幾只雞:“這幾天正好在下蛋吧,你卻把它們殺了?!?/br> 小鹽巴放下筷子,有種小心思被戳穿了的窘迫感,一般人來家里才不會大動干戈費盡心思做菜哩,這是特別的…… 白盼看他都不好意思了,見好就收,主動幫他找了個借口:“就當那串銅鈴的回禮吧?!?/br> “嗯!”小鹽巴聽著挺高興,搗鼓著飯,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津津有味嚼著嘴里的飯菜。 用完晚飯,白盼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打了哈欠,小鹽巴坐在他對面,愣愣地出神,估計還在憂慮王嫂的事。 白盼逗他道:“跟我講講吧?!?/br> “什,什么?”小鹽巴一和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對視就會臉紅結巴,腳和手放得端端正正,像正在聽課的小學生似的。 “村里的事?!卑着沃鹕碜?,把手肘擱在木桌上,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或者你的事,都可以?!?/br> 小鹽巴的臉差點冒煙,手足無措地說:“不不不不,我我我我——” 白盼笑了:“不過,我更想聽村長的事?!?/br> 小鹽巴拍了拍自己的臉,終于回神了,心還是撲通撲通亂跳:“那就說村長吧?!?/br> …… 村長姓田,叫田鴻光。 姓是和那蓋小洋房的農戶一個姓,兩家其實沒多大關系,本身小山村同宗同姓的就比較多,要追逐歷史,估計得把祖宗十八代扒開來算了。 村長外貌平凡,家境普通,笨嘴拙舌,在三十五歲前都是光棍一條,但三十五歲以后,卻迎來了一個轉折點。 他人生的霉運像是用完了似的,突然時來運轉——由于性格樸實忠厚,和他同期競爭的三圭又被曝出丑聞,毫無懸念地全票通過當選為村長,同一年,海螺村的村花對他一見鐘情,兩人沒處滿兩年就結婚懷孕一步到位,婚后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沒過多久大胖兒子呱呱落地。 兒子田志遠爭氣得很,從小到大學習優異,中考時以縣里第一的成績考上市里的一所重點高中,現在正讀高二。 這市不同于縣更不同于村,住宿吃穿用度貴得很,小孩自尊心又強,不肯落在別人后面,村長和他媳婦愁啊,為了節省點錢,一日三餐就吃些榨菜白粥。 聽說,還偷偷賣過血。 “嗯?有這么慘?”白盼疑惑道:“今天他擺在桌上的,不是碗紅燒rou嗎?” 小鹽巴解釋道:“因為今年年初時,資金短缺的問題已經解決了?!?/br> “怎么解決的?” 小鹽巴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助學金申請批下來了,所以村長的伙食才有所好轉?!?/br> “這樣啊?!甭犐先]什么問題。 白盼起身,把洗干凈的碗和筷子疊在一起,放到灶臺上:“明天要去的地方有很多,先睡覺吧?!?/br> 小鹽巴聽到睡覺兩個字,像兔子一樣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床鋪好,自己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枕頭擱在地上,左顧右盼,然而他發現并沒有多余的毯子。 “為什么要把枕頭都扔地上?”白盼放下碗筷,看他像倉鼠似的滿場亂跑。 現在是夏天,不蓋毯子也沒關系,小鹽巴這樣想,就使勁搖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么:“沒,枕頭破了,就不要了?!?/br> “嗯……”白盼裝模作樣地應了聲,又不緊不慢地說:“地板怪涼的,你那張床擠一擠勉強能睡兩人,你沒有毯子,也沒有枕頭,我們只能睡一起了?!?/br> “一、一起睡?!”小鹽巴覺得自己快發燒了,不然臉頰怎么時不時地降溫升溫? “不然怎么睡?”白盼輕笑一聲,坦然自若地拿起搓澡巾往屋后走去,擦肩而過時,還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你在害羞什么?” 這下,小鹽巴緋紅的臉頰哪里還消得掉? 那條搓澡巾是他的呀。 他捂著臉,胡思亂想起來,想著想著,就想不下去了,任憑調戲他的男人悠然離開。 白盼沒洗多久,很快套了件薄汗衫從澡室里出來,澡室是室外自建的,一般用來夏季沖涼用,非常簡陋,就四根兩米高的支架搭著,上面覆蓋著一層不透明的網,材質跟窗紗差不多,避免完全露天,再用一大塊白布把四周一起遮擋了,用起來十分變扭。 頭發濕漉漉,垂在肩頭,還滴著水。 小鹽巴別別扭扭地說:“我……我幫你把頭發擦干吧,不然會感冒的?!?/br> “好?!卑着握姑?,干脆地同意了。 他頭發還挺長,平時也不知道怎么打理的,摸上去柔順又光澤,要是被村里幾個愛美的小姑娘知道了,肯定得羨慕死。 小鹽巴用毛巾包裹著,一點一點攪干,潔白細長的脖子毫無防備地裸露在外,膚質細膩柔滑,如同羊脂玉一般的觸感。 白盼一言不發,閉上眼睛,乖乖坐著。 像塊易碎的水晶,小鹽巴心里想。 “白盼,你叫白盼是嗎?” “是?!?/br> “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這個問題問得奇怪,但小鹽巴冥冥之中有個想法,總覺得必須得問一問。 白盼笑了笑,沒有計較,好像在回憶,又好像在懷念:“這是別人幫我取的,他說我顧盼生輝,撩人心懷,皮膚又白,就叫白盼吧?!?/br> 小鹽巴驚訝道:“白不是你的姓嗎?” “我姓什么,我自己都忘了?!闭f完,他又垂眸,仿佛在閉目養神。 那個人……是誰呀? 不知為何,小鹽巴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擦頭發的動作跟著放慢了很多。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他放下毛巾的時候,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 小鹽巴不等對方反應,身體像火箭一般沖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探出腦袋道:“你先睡吧!” 一溜煙就沒影了。 他都想好了,等白盼先睡著,自己也好把枕頭搬到地板上,他的床雖不小,兩個男人躺在一起還是會有些擁擠的,要是不喜歡還好,可偏偏白盼又長得太好看了…… 水蒸氣彌漫在整個澡間,遮住了小鹽巴微紅的臉,再過幾天等到七月十五他就要成年了,身體各項機能都很正常,所以,是一定不能睡在白盼身邊的。 不然怎么忍得住呀? 就這樣下定決心,小鹽巴甩干頭發上的水珠,關上龍頭,走出澡間時,順便看了眼星光燦爛的天空。 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是什么意思? 第9章 回到屋里,白盼側著身,好像睡著了。 小鹽巴趴在床沿邊偷看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抱著枕頭躺回地板。 夜深了,伴隨蟬鳴的,是均勻的呼吸聲。 黑暗中,白盼驀地睜開眼睛,他有夜視的能力,即使沒有光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醒來時手下意識地往身旁摸了摸,沒有人也沒有溫度,目光立即冷了下來。 床沿下躺著個人,睡姿怪異,大概是天氣炎熱的緣故,夢里也不踏實,汗衫已經被莫名其妙蹭到胸口,露出緊致結實的腰肢,他膚色不黑,也不是病態的白色,而是白里透紅的健康色,看上去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