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藥童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一路疾行讓她氣息不穩,緩了片刻道:“是姚府來人,讓您快去看看,三公子昏過去了,姚家來人特別著急,讓我趕緊來找您?!?/br> 月苓突然開口,“姚之騫怎么了?” 不是她太敏感,實在是姚之騫出事的時間太過巧合,讓她不得不懷疑。 藥童尋聲望過去,才瞧見床上還躺著一人,愣了楞才道:“不清楚,聽說突然就暈倒了?!?/br> 陸修涼臉色冷了下去,心中涌起一絲戾氣。 蘇大夫沉吟片刻,“那我便去看看吧,夫人派個人隨我這藥童去抓藥,她都懂得的,不會出差錯?!?/br> 沈氏理解地點點頭,叫了崔mama跟過去,目送她們離開。 待人走后,柳mama近身稟報,說老爺那邊已經結束,現在人在前廳。 沈氏點點頭,吩咐流月和阿念照顧好姑娘,領著眾人一同出去。 月苓依依不舍地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但也沒辦法開口叫他留下,心中愈發委屈了些。 情與愛的滋味當真煎熬無比。 許是背后的視線太炙熱,陸修涼若有所感,轉頭看過去。 視線相撞時,男人的神情頓時溫柔了下來。 人皆散去,月苓還盯著門口久久出神。 流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 沒反應。 再晃晃,還是沒反應。 頓時急得快要哭了,一把抓住正要出門的阿念,指了指還直勾勾看著門的月苓,“壞了,姑娘燒傻了!” “……” 阿念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才傻了,讓開點,別擋路?!?/br> 流月被兇到,可憐巴巴:“你干嘛去……” 阿念實在是無語,忍住想要動手的沖動,耐心幾乎告罄:“我去讓小廚房熬點粥,姑娘餓了一天,該吃些東西了?!?/br> 流月覺得阿念今天回來之后就兇兇的,還特別暴躁,她不知道阿念白日里打架沒盡興,加之又受到陸修涼的影響,內力翻滾,此刻正有精力沒處發泄。 …… 前廳中,傅崇坐在主位,神情嚴肅。 “公子可否將今日之事詳細告知?” 陸修涼如實而答,并沒有避諱提及碧海閣的名字。 傅崇雖人在京城,對江湖之事知之不詳,但對于碧海閣的大名卻是有所耳聞。 傅逸朗等李蓉睡熟,也折了回來,“父親,今日之事很明顯就是沖著小妹而來的,此事必須徹查?!?/br> 話音剛落,白雪茹匆忙跑進了前廳,神色慌張,泫然欲泣,焦急道:“姨母,表妹如何了?” 眾人目光集聚過去,白雪茹面不改色,哭得更為傷心。 沈氏沉了臉色,“苓兒還沒死呢,你哭成這樣做什么?!?/br> 白雪茹眼睛陡然睜大,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表妹無事我便放心了!剛剛聽丫鬟說表妹受了重傷,真是擔心死我了?!?/br> 傅崇點點頭,“你有心了,苓兒已經歇了,此處有客在,你也快回去休息吧?!?/br> 白雪茹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冷不防看到一位年輕公子,實在是眼生的很。 樣貌英俊,但眼睛黑得嚇人,那眼里的冷光似是要把她五馬分尸一般,她頭皮一陣發麻,呼吸艱難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心里的恐懼慢慢爬滿全身。 本能地躲開了目光,忙不迭退了出去。 傅崇繼續道:“今日已晚,公子若明日有空,還請再來我府上一敘,讓我們好生招待公子?!?/br> 陸修涼拒絕道:“多謝伯父美意,招待就不必了,修=q.n=du=jia=zheng=li=涼受之有愧?!?/br> 沈氏道:“公子太謙虛了,請萬不要推辭啊?!?/br> 陸修涼遲疑,還是拒絕了,“這幾日休假,積累了太多的公務,明日還要進宮,實在抽不開身,待我空閑,定當親自登門拜訪?!?/br> …… 姚府此時正亂作一團。 話還要從昨日姚之騫撞破姚震的密謀說起,姚之騫大受打擊,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這一天一夜他食水未進,把自己關在祠堂,誰也不理。 小廝在外面急得手足無措,只得連忙稟報了姚震。 誰料姚震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隨他去了。 今日晚間,姚之騫終于從祠堂中走了出來。 他站在門口,身邊是小廝慶幸的歡呼。 雨下得很大,雨聲與人說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耳邊很聒噪,但他卻心如止水。 似乎是什么人或者什么東西失去了,心里空落落的,但那寂寥的空曠感轉瞬即逝。 姚之騫不知道他今后會得到些什么,是什么都無所謂,他只需要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沒有盡頭。 彷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心中缺失的那一角帶來的痛。 那痛,此生只一次足矣。 可嘆,可悲。 真是應了那句話,生不逢時,愛不逢人,所到之處皆是命運。 撲通一聲,直挺挺地栽倒了地上。 摔在了滿是泥水的地上,衣衫不再雪白,他永遠干凈的衣袍終于染上了曾經最厭惡的污漬。 耳邊焦急的呼喊聲越來越遠,終于失去了知覺,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靜與黑暗。 姚之騫臉色蒼白如紙,安靜地躺在床上。 “蘇大夫,小兒如何?” 姚震看著大夫診脈,難得面露急色,雙手緊緊交握。 大兒子早夭,他這些年傾力培養了這個兒子,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蘇大夫收回手,起身走到桌子前,安撫道:“令公子驚悸憂思,傷心過度,再加上久未進食,身體和精神都撐不住了,我給他開個方子調理著?!?/br> “那他何時才能清醒?” 說話的是現在姚府的女主人,姚震的繼室夫人。 繼室的出身不是很高,她父親是吏部的郎中,官位不高,本不配嫁進這相府。 但她在原配夫人懷姚佳筠時勾引了姚震,與他歡好懷上了孩子。 老天眷顧她,讓她生了個兒子。 于是在原配夫人死后第二年,姚震將她娶進了門做了續弦。 如今府里嫡出的公子只有姚之騫和她的兒子,若是姚之騫一病不起,那她的孩子就還有機會。 蘇大夫聞言筆下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后若無其事地低下頭。 語氣淡淡:“公子身體一向康健,靜養幾日便會痊愈,夫人不必憂心?!?/br> 姚夫人面色僵了一瞬,失望地點點頭。 蘇大夫交代好一切,拎著藥箱回去。 此時大雨已停,空氣中滿是清新潮濕的味道。 剛走出門,被姚震叫住。 她轉過頭,平淡地看著他,“大人還有事?” 姚震屏退左右,做了個手勢要送她出府。 兩人并排走著,姚震突然開口,“聽聞蘇大夫來此之前,正在給左相家的四姑娘看病,不知那丫頭怎么了?” 蘇大夫抬頭看了眼天空,烏云將天空遮了個嚴實,繁星和月亮統統被掩蓋,半分光芒也泄不出來。那黑暗似漩渦,你多看一眼都會心生惶恐,唯恐會陷進去再也出不來。 天地間暗黑一片,一絲光亮皆無,只有手中的燈籠能讓她瞧見腳下的路。 淡淡笑了笑,“傅姑娘只是偶感風寒,她身子一向較弱,今日在家中貪玩淋了雨,舊病復發罷了?!?/br> 姚震點點頭,道了一聲原來如此,神色沒有半分改變,看上去像是隨口一問。 一路寒暄著將人送出了大門。 蘇大夫站在姚府門外,一步一步朝著自己的醫館走去。身后的大門漸漸關閉,她沒有回頭,步伐穩健,不急不徐,只是眼睛里沒了溫度,一片漠然。 …… 月苓實在頭疼得很,勉強用了些粥,又喝了藥,看著給她擦嘴角的阿念,小聲問:“他走了嗎?”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皎潔又明亮,帶著天生的媚意。 阿念穩了穩心神,笑道:“走了,大公子送出的門,走了有一會了?!?/br> 月苓失落地哦了聲,默默地躺下。 阿念笑著搖了搖頭,替她滅了燭火,也退了出去。 雨漸漸停了。 月苓吃了藥,精神稍微好了些,她瞪著眼睛看著帷幔,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見,黑暗中長嘆了口氣。 流月這個烏鴉嘴,還真讓她說中了。 如她所說,這小雨下不多久便會停,大雨怎么下也下不完。 要不是今日這場雨,她也不會病怏怏的,都沒能和他告別。 他此刻應該回去了吧,也許已經要睡了,也不知他的傷還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