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衛凌指著講臺上的溫酌說:“你還沒有看夠嗎?我認識的溫酌,他經歷過最親近人的傷害,他想過要放棄,他曾經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掉眼淚。你看著他最強大的時刻,那么你知道他最脆弱的時刻嗎?” 葉語坐在那里,但是衛凌已經走到了教室的門前。 “葉語,這是我最后一次來見你了。以后……你對溫酌的了解就只是講臺上的他了。你永遠了解不了他的世界,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強大?!?/br> 衛凌笑了一下,眼看著推開門就要邁出去。 “等等!等等我!”葉語站了起來。 門推到一半的衛凌,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轉過身來,扣住了葉語的手,教室之外,是另一個空間。 衛凌坦然地向后倒了下去,葉語也跟著被拽了過去。 一陣下沉之后,葉語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男生寢室里。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人字拖,正在收拾對面的床。 他罵罵咧咧,指責身邊的女人動作太慢。 “喂,就算你們是溫酌的父母,也不能來隨便拿走他的東西吧?”一個男生忍不住喊了出來。 “干什么?他得了白血??!回不來了!我要給溫酌辦退學!他是我兒子!他的被子也是我們家的東西!我要拿走就拿走!” 這時候,溫酌的母親小聲說:“兒子……兒子不是都接受了骨髓移植嗎?還要回來讀書的……” “讀書讀書讀書!讀書掙錢嗎?他每個月給家里多少錢?” 這時候,對面鋪上的衛凌忽然開口了。 “誒,叔叔阿姨,你們要收就收溫酌的東西,收我的東西干什么???” 衛凌的聲音對于溫闊來說,有一種靈魂深處的震懾。 大概是因為衛凌這小子心眼兒太多,上回才在曹教授的辦公室里被他算計了,鬧到局子里,差點兒就出不來了。 “你……在我兒子的床上,難道還能是你的東西?”溫闊為了顯示自己不懼怕衛凌,仰著下巴,一臉高傲。 “誒,不瞞你說,還真就是我的東西?!毙l凌側過身來,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不信你把床單里的標簽拿出來看看,是不是多喜愛的?” 溫酌的mama把標簽拿出來一看,還真的是多喜愛。 “誰知道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溫酌的老爸是看見什么都想搜刮走,要不是寢室里有人,搞不好連桌椅板凳都被帶走了。 “我說溫叔叔,你可想好了。從溫酌上大學開始,你們給過他一分錢嗎?要是你們沒給過錢,他哪來的生活費買多喜愛???外面那么多十幾塊錢一張洗了縮水的床單他不要,買多喜愛?他是飯卡里錢太多了嗎?”衛凌涼涼地說。 “你……”溫闊想到上一次在警察局里發生的事,知道衛凌這小子厲害,只好把床單一扔。 溫闊想要拿溫酌的漱口杯,衛凌也說那是他的;拿溫酌的衣服,衛凌也說是他的。 氣的溫闊吼了出來:“你是土匪嗎?怎么我兒子用的什么東西都是你的!” “你搞錯了吧?你才是土匪吧?一進來就想搬走我的東西!你隨便找個人來問問,這個漱口杯、這個臉盆、這個飯盒是不是我的!還有巧克力派,擺明就是我的東西,你兒子吃不吃甜的你不知道嗎!你要拿就打開你兒子的柜子,拿他柜子里的東西??!” 這時候有同學路過,被溫闊一把拽了過去:“同學!你給評評理,這個床單被罩是他的嗎?這個杯子!這個臉盆!這些運動衣是不是都他的!” 那個同學嚇了個夠嗆,看了一眼就支支吾吾地說:“這些都是衛凌的啊……” 溫闊被狠狠堵了一把,又叫了幾個同學來問,大家都說那些都是衛凌的。 溫闊氣不打一處來,正要扔衛凌的杯子,衛凌高聲提醒說:“誒,溫叔叔,你悠著點兒。我那個是德國進口的杯子,一個三百塊。扔壞了,你得賠啊。我同學都看著呢?!?/br> “什么破杯子要三百塊一個!”溫闊扯著嗓子吼。 “都說了德國進口的??!哥就是金貴,你有意見嗎?誰要我投胎投得比溫酌好呢?”衛凌說。 溫闊被懟住了,還真別說……衛凌能用幾千塊錢一個的智能手表,三百塊一個的德國進口杯子也不是沒可能。 “把溫酌的柜子打開!里面的東西帶走!” 溫闊推了溫酌的mama一把,溫酌的mama把柜子一打開,一股味道撲面而來。 “這都什么!”溫闊捂住了鼻子向后退。 “臭嗎?很臭吧……沒辦法啊,他住院都快兩三個月了,里面的東西沒人洗,不知道是不是長蘑菇了?”衛凌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搬走!都搬走!” 溫闊氣得沖了出去,溫酌的mama吊著眼淚跟在后面。 等到他們走了,在走廊里看熱鬧的同學湊了進來。 “誒,我說衛凌,你睡溫酌的床上干什么?”一個同學好奇地問。 “當然是給溫酌占好地盤兒,免得那個老無賴跑來把他東西拿走啊?!毙l凌回答。 “那溫酌的杯子、飯盒還有臉盆兒呢?” “我鎖到我柜子里了啊?!毙l凌說。 “那我剛看見溫酌的mama從溫酌的柜子里拎走了一堆東西呢!” “哦,那些啊……我之前藏床底下的臭襪子唄,還有一個月沒洗的汗巾?!毙l凌嘻嘻笑著。 “哥們兒,你可真夠惡心人的啊?!?/br> “我有他們惡心人嗎?”衛凌反問。 “那倒是。真一點沒有做爹媽的樣子。我爸那天執行任務,抓到了溫酌的爸爸賭博!估計他把家里的家當都輸光了吧?” “好了,別說那個老無賴了。我的建議是溫酌去做個親子鑒定,八成那不是他親爹?!?/br> 衛凌一邊抱怨,一邊從上鋪爬下來。 他打開了柜子,找出了溫酌的飯盒,燒了開水給燙了一遍,然后去了學校食堂里。 “阿姨,我給你預約的rou餅湯好了沒???”衛凌湊到食堂的窗口瞇著眼睛笑。 “好了好了!加了蟲草花燉的對吧?保溫壺拿來?!?/br> “沒有保溫壺,就飯盒,您就先給我裝飯盒里吧……我明天再買個保溫壺來!” 衛凌把湯裝好了,又打了飯,然后坐公交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里,他跟值班的小護士聊了一會兒天,然后才把飯盒遞出去:“jiejie,你幫我帶給我哥們兒吧!” 護士小jiejie笑出了兩個酒窩:“你哪個哥們兒???” “就那個清瘦帥氣的,你們老偷偷看的那個?!?/br> “你自己給他不就好了?為什么非說是曹教授送的?”小護士摸了摸飯盒的蓋子,還是熱的。 “我哥們兒自尊心比較強,不喜歡欠人家人情。要說是我帶來的,他肯定不喝。但是曹教授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一定會喝到一點兒油花兒都不剩!” 衛凌做了一個“求求你”的表情。 “好吧好吧!我給你帶過去。等他出院的時候,我肯定要說每天帶給他的吃的,是你送的?!?/br> “等他都吃下肚子消化完了,隨便jiejie你說誰送的!”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盡頭傳來吵鬧的聲音。 衛凌一聽,火不打一處來:“又是那個老無賴。jiejie你幫個忙,叫一下你們醫院的保安?!?/br> “行,我立刻打電話!” 隔了十幾米遠,都能聽見溫闊的聲音。 “你不是說你沒錢嗎?治白血病那么貴,你哪兒來的醫藥費?你還不把錢拿出來?你看看你媽!這里!這里!都是給追債的人打的!你是不是要看著你媽被活活打死,你才肯把錢拿出來!” 溫酌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很清晰:“追債的來了?那可真奇怪啊?!?/br> “奇怪?你奇怪什么?大家看看!看看這不孝子——家里沒錢,他非要去讀書!讀個破書一分錢都給不了家里!養他那么大白養的!他得了病,忽然有錢治病了,可在那之前我和他媽被人追著打!他現在還說‘那可真奇怪’!” 衛凌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溫酌不緊不慢地說:“催債的上門了,不打你這個欠了一屁股賭債的人,反而把我媽給揍了?揍了我媽,誰出去掙錢還債???催債的人真那么傻?” 衛凌的話音落下,同病房的病友聽不下去了。 “我說這位大哥,這里是醫院,你在這里吵吵,也不怕被保安擰出去?” “而且你兒子上周才接受的骨髓移植!病情都還沒穩定呢,你就跑過來要你兒子拿救命錢出來給你還債?你沒手沒腳嗎?你上工地搬磚還債不行嗎?” “一人賭錢,全家遭殃!這位大姐,我勸你早點兒離開這個男人,你說你既然能掙錢,你養自己不好嗎?你對兒子好一點兒,兒子才能給你養老!” 溫闊一聽自己被病房里的人指責,不爽地吼了起來:“我找我兒子要錢,關你們什么事兒!我是他親爹,他眼睜睜看著我完蛋,他就不是個東西!” 這時候,溫酌的mama也跪了下來:“溫酌……溫酌??!mama求你!你能住病房里,一定有些錢的對吧?是不是你的獎學金?你拿出來,哪怕一點……一點都好……幫幫你爸!也幫幫我……” 衛凌著急啊,他知道如果自己沖上去,就表示他知道溫酌的爸媽了,那么溫酌以后會不會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 可是不上前去,他氣到心里面發悶。 “我住院的費用,是別人墊付的。既然你們非要到醫院來鬧,我就出院吧。讓醫院把錢還給幫我墊醫藥費的人?!?/br> 溫酌自己拔掉了點滴,下了病床就往外走。 “錢不是退給你嗎?你想退給誰?你就這樣?” 溫酌一邊向前走,溫闊就追在后面。 衛凌心頭一驚,剛想要躲到旁邊的洗手間里,但已經晚了一步,溫酌愣在那里,看著他。 跟上來的溫闊,一看見衛凌就給梗住了。 事已至此,東躲西藏也沒什么意思了。 衛凌嘻嘻一笑,就走了過去,拍了拍溫闊的肩膀:“喲,溫叔叔,來看兒子呢?” “關你什么事?”溫闊尾巴揮開衛凌的手。 “唉喲!原來你在這兒呢!我找了你很久?!?/br> 衛凌嘴角一勾,那蔫壞的樣子,讓溫闊的腦殼疼了起來。 “你找我?找我干什么???” “叔,你是不是賊心不死,進了我的宿舍之后,又把我的智能手表給拿走了??!”衛凌說。 “你……你放屁!我怎么又拿了你的智能手表了?” “阿喲,我懷疑,你是不是又把我的智能手表跟那團衣服一起順走了啊?!?/br> 衛凌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被溫酌的mama拎在手里的袋子。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