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威脅

    下午放學，顧楠約蘇岑一起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遠遠看見街對面的魚蛋店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哪怕隔了六七米的距離，她也一眼認出了那人。

    蘇岑臉色微變，立馬找了個借口。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兒?！?/br>
    “什么事兒？”

    “有幾道題沒弄明白，我再找老師問問?！?/br>
    顧楠一副看外星人的模樣：“這都放學了，不必這么用功吧?！?/br>
    “要是不問清楚，我今晚睡不著?！?/br>
    顧楠嘖嘖稱奇，沖她豎大拇指：“要不怎么能考年級第一。打死我也做不到?！?/br>
    說罷沖蘇岑一揮手，瀟灑走遠。

    那人正抽煙，一抬頭看到蘇岑出來，便徑直朝她走來。蘇岑來不及細想，走出校門后立即拐進了旁邊的小巷子。

    那人也跟著進了巷子，他腳步很快，追上蘇岑后直接拽住她的胳膊，扯著她往巷子深處走。

    蘇岑被他拉得胳膊疼，掙扎了兩下沒能掙脫。這動作似乎惹惱了對方，那人一個用力，將她推到了墻上。

    “幾天不見，你脾氣漸漲啊蘇岑?！?/br>
    蘇岑揉著撞疼的胳膊不說話。

    這人這聲音，都叫她感到厭惡。

    那人惡狠狠瞪她一眼：“怎么，你啞巴啦?！?/br>
    蘇岑移開自己的視線，輕聲叫了句“爸爸”。這個男人是她的生父，叫馮其正。但蘇岑也不過在幾個月前才知道這人的存在。

    他穿著不合身的西裝，衣服皺皺巴巴，頭發像是用水抹過，顯得油光水滑。他努力裝出一副有錢人的模樣來，偏偏整個人總透著股猥瑣感。

    對蘇岑的這句“爸爸”，他表現得十分不屑。

    “你還叫我爸，你該管那個姓沈的叫爸！”

    說完直接沖她伸手，“拿來?！?/br>
    “什么？”

    “錢，沈西耀那么有錢，你在他家住了好幾天，錢呢？”

    蘇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哪有那么快就能弄到錢，他們家也不是隨便把錢扔地上的人家?！?/br>
    “你是鄺明依的女兒，她還能不給你錢花不成。給了多少，趕緊給我拿出來?！?/br>
    “我一個學生用不了多少錢，吃住都在他家，能有什么錢?！?/br>
    “我不信，有錢人家的孩子一個月零花錢都好幾萬。你能沒有？”

    “我真沒有?！碧K岑搖搖頭。

    馮其正氣得不行，在胡同里來回地走著，嘴里罵罵咧咧。

    “這個鄺明依，缺德帶冒煙兒的，親生女兒都這么摳門。對了，聽說她跟人說你是她侄女？”

    “嗯?！?/br>
    馮其正更生氣了，又過來拽蘇岑：“走，咱們現在就上沈家去，把這事兒當沈西耀的面說道說道。親子鑒定都做了，姓鄺的還想耍賴不成。今天這筆賬索性好好算一算?！?/br>
    蘇岑趕緊往旁邊躲，避開了他的手。去什么沈家，讓人看笑話嗎？這個時間沈家宥應該也已經回家了，難道要當著他上演一場親情倫理大撕逼嗎？

    蘇岑不想在他面前這么丟人。

    她突然想起拿到成績排名時，顧楠發出的那聲感慨：“當優等生感覺一定特別好，人生簡直沒煩惱?！?/br>
    呵，怎么會沒煩惱。成績好壞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小的煩惱。人生有的是比這更棘手更無奈，甚至更無解的煩惱。

    成績，真的是小事兒。

    馮其正看著她，眼神狐疑：“蘇岑你什么意思，不想去是不是？你別告訴我這才幾天功夫，你就已經倒向他們那邊了?！?/br>
    蘇岑逼自己耐著性子和他解釋：“我確實不想去，但我是為了你好?，F在去有什么意思，我馬上就十七了，離成年也不過才一年功夫。鄺明依對我最多也就盡一年的義務。如果你今天去撕破臉，她就只會養我一年。她的錢，她想給誰就給誰，你覺得她還會給我嗎？再說，要是讓她知道你的存在，她更不會養我了。畢竟你是我的親生父親，你對我也有撫養的義務?！?/br>
    “那你說該怎么辦？”

    “好歹我還未成年，她現在總要照顧我，一年時間應該也能培養起一點感情。有了感情才能談未來?！?/br>
    馮其正一聽要他掏錢養蘇岑，就暫時斷了去找鄺明依要錢的想法。姓鄺的跟蘇岑不一樣，她可不是小孩子，沒那么好糊弄。要是鬧翻了臉，非但一分錢騙不出來，搞不好還得讓她找人打一頓。

    她現在可是本事了，嫁了個那樣的老公。

    他猛地抽了幾口煙，一把奪過蘇岑的書包翻出錢包來，把里面的錢全給掏空了。

    然后把包往地上一扔，臨走時又放了句狠話：“你要不乖乖聽話，看我怎么收拾你爸媽?！?/br>
    劉美娟蘇建設，那是蘇岑唯一的軟肋。

    這個人渣。

    偏偏她現在只能哄著這個人渣，她還不夠強，沒辦法保護父母。

    真希望，自己能是個男人。

    她彎腰去撿書包，抬頭的一剎那感覺胡同口有人正盯著自己，仔細一看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像是沈家宥。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蘇岑趕緊撿起東西追出去，校門口稀稀拉拉不時有學生走出來，都穿一樣的校服分不清誰是誰。

    看錯了吧。

    街對面的車里，沈家宥放下窗玻璃，看著蘇岑從餛飩店前走過。

    那個男人和她什么關系？看起來不像好人的樣子。

    發小瞿晧坐在駕駛座上，一抬頭看見后視鏡里沈家宥的神情，好奇地跟著往窗外看：“瞧什么呢阿宥？”

    “沒什么?！?/br>
    “行，那咱們出發快活去?！?/br>
    坐在副駕駛上的管陽表情一滯，輕聲道：“不太好吧，咱們還是回家去算了?！?/br>
    “回什么家，回家干什么？”

    “回家看書寫試卷。咱們和你不一樣，你已經上大學了，我們可是高三生?！?/br>
    瞿晧笑得歡暢：“高三生怎么了，天天看書非看傻了不可。我那會兒我們老師就說了，讀書要勞逸結合。我們那一屆有個書呆子，天天看書到凌晨，連吃飯時間都在教室里寫題。最后高考前胃出血住院，連考試都沒趕上，多不劃算?！?/br>
    管陽聽著他的絮叨，只覺得全是歪理。但他天生話不多，也想不好怎么反駁對方。正沉默著，就聽后排沈家宥悠悠來了句。

    “你們老師當時有說過，去酒吧也算放松的一種？”

    “哎呀宥哥，您可真會諷刺人?！?/br>
    “多謝夸獎?！?/br>
    瞿晧……

    沈家宥收回視線，往后排座椅里一靠，又道：“你不是約了人談談么？”

    瞿晧樂了：“怎么，你要幫我？那敢情好啊。不過你下手輕點兒，千萬別把人打死了?！?/br>
    管陽立馬道：“我覺得不太好。阿宥，我們是學生，打架會處分?！?/br>
    “誰說我要幫著他打架了?！?/br>
    “那你去干嘛？”

    沈家宥低頭，露出一絲懶洋洋的笑：“我看戲?！?/br>
    車子駛離三中門口。駛過公交車站臺時，沈家宥抬眼瞟了一眼。蘇岑正坐在那里，安靜等車的樣子像一只兔子。

    一輛公車停下又開走，她卻沒有上去。

    蘇岑在那兒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一連錯過了好幾趟車。等回到到明湖灣時，天色已然大黑。

    她剛走到小區門口，身后就亮起一片燈，緊接著是摁喇叭的聲音。蘇岑趕緊往旁邊躲了躲。

    白色的寶馬車從她身邊駛過，停在了欄桿前面。司機從駕駛位探出頭來，沖保安道：“麻煩給開一下?！?/br>
    一個年輕的保安走出來，開口便問：“請問是哪一家？”

    話音剛落保安室里又跑出來個年紀大的，拉了小保安一把，數落他。

    “瞿少爺的車你都不認識，還想不想干了?！?/br>
    “哪個瞿少爺？”

    “后頭808號沈家少爺的朋友。沈西耀你知道吧，知名大導演?！?/br>
    中年保安笑著沖瞿少爺打了聲招呼，點頭哈腰把欄桿升了起來。寶馬車一腳油門過去，駕駛座上的人還沖他們瀟灑地一擺手。

    紅色的尾燈很快消失在了夜幕里。

    瞿晧把車開進了小區，邊開邊說話。一斜眼瞥見身邊的管陽正扭著頭往玻璃外頭看，便問：“優等生看什么呢，美女？”

    管陽收回視線坐好，喃喃道：“剛剛門口那個女生，很像我一個同學?！?/br>
    “你說什么，門口有個女生像你同學？你同學不就是宥哥的同學，阿宥認識嗎？”

    “認識?！?/br>
    管陽立馬回頭看后排的沈家宥：“真的是蘇岑，我沒看錯？”

    “是她?！?/br>
    “她也住這個小區？”

    管陽念書好，察言觀色的本事也很強。他盯著沈家宥看了兩秒，突然就有點明白了。

    “這個蘇岑，不會住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