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我能怎么辦,找李干事去啊”張依一氣惱地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人是個又臭又硬的石頭,別指望他能照顧誰。 劉恪非避開了張依一那個俏生生的白眼,語氣忽然柔了下來,“伸出手” “什么”張依一沒反應過來,在劉恪非又重復了一遍后,她才下意識的伸出手。 “兩只” 張依一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干脆直接伸出雙手做了個捧心動作,她倒要看看他作什么妖。 結果,讓她大跌眼鏡的是,就見劉恪非在口袋里悉悉索索摸了一會兒,竟掏出一把水果糖出來,放在了她的手掌心里。 “為什么給我糖里面不會裹著什么糖衣炮彈吧”張依一還沒吃糖,心里就甜滋滋的了,可她偏偏嘴欠的很。 劉恪非忍住想敲她腦殼的沖動,勾了勾唇角,故意道“別人給我的,我不喜歡吃糖,你要是不要就還給我,我再送給其他人?!?/br> “小氣,送出去的東西還往回要,誰說不要了”張依一白了人一眼,忙將糖放進了口袋里,“謝了,我去找李干事了” “要是找她為了分宿舍的事,就不要去了,你和崔玉婉、李圓圓、喬靜四個人一個宿舍?!?/br> “那你剛才”那么找抽 看著劉恪非極力壓制住嘴角浮現的笑意,張依一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劉恪非剛剛是逗她呢。 張依一突然一個靈光乍現,劉恪非不會喜歡上自己了吧,連她和誰一個宿舍都知道他一個團政委,有這么多工作要做,不可能連誰和誰一個宿舍都知道,除非 可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劉恪非這么優秀,而且他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乏味、不近人情。相反,他的內心世界非常豐富,也會流露出自己溫情的一面。這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她”這么一個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鄉下姑娘 她對自己其他方面都很自信,唯獨對男女感情上沒有自信,從小到大,只有小學時有小男生喜歡她,上了初中高中,開始流行嬌嗲和仙氣十足款的妹子,她這種女漢子讓男生敬而遠之。 上了大學,眼看著身邊的女生都有人追,就她沒人追。她明明長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卻一朵桃花也沒有,讓她大受打擊。后來還是室友告訴她,男生們私底下議論,說她嘴巴太犀利,和她接觸會讓人很有壓力,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就要被她毒舌一番。 “傻了”劉恪非盯著她忽而放光忽而又黯淡下來的眸子,忍不住彎了唇角,“想什么呢” “你,你要是沒有遇到我,你的糖會給誰啊”張依一有些緊張地等著劉恪非的回答,要是不遇到她,他會把糖給哪個姑娘呢 劉恪非“”他能說,這糖他都裝了快兩天了,連小何都沒給,就等著找機會給她嗎 可他囁嚅了一會,忽然臉一板“給你就拿著,別問這么多” 說完,也不管張依一了,抬腳就走,大有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勢。 “劉恪非,你今天好帥”張依一看著人修長挺拔的背影倏地一僵,更加壞壞地笑了起來“平時也很帥,就是罰我的時候不帥” 劉恪非“” 這是她不止一次地直呼他的名字了,整個駐地,除了高團長和李大姐夫妻倆,她是唯一一個直呼他名字的下屬,還叫的這么順溜。 劉恪非不知道,他惑人的微笑,差點閃瞎了別人的眼。 遠處,一個穿著藏藍色英倫風衣,圍著羊毛圍巾清然雋雋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鏡后面那雙溫潤的眸子,帶著探究和玩味。 有意思,恪非那個老處男這是開竅了嗎 很可惜,那個讓恪非笑得如此風sao的女孩子,還沒等他看清楚長相,就已經轉過身,只留下了一個俏麗的背影??杉幢闶莻€背影,也足以讓人想入非非了。 男人興奮了,看來,自己的這次彭城之行,會很難忘。 第38章 “恪非,是不是很驚喜”男人忽地閃了出來,擋在了劉恪非的面前。 “余毅,你怎么來了”劉恪非將地上的行李箱拎起來,一雙俊眉凝了凝。 男人不高興了,挑了挑眉“你這是什么態度,看見我就這幅鬼樣子,剛剛面對人家姑娘,笑得要多風sao就有多風sao?!?/br> “斯文敗類說的就是你余三公子,你少招搖,這是軍營,可不是你們家花園?!眲》橇嘀眯邢浯蟛匠刹克奚岬姆较蜃?。 余毅緊追兩步趕上了劉恪非,一改方才的吊兒郎當,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恪非,你真準備就這么一直清苦下去嗎我這次去美國見到了伯父伯母,他們很掛念你” 劉恪非腳步一頓,心中一陣悸動,臉上染上了一抹憂色,“他們身體還好吧” “伯父還行,伯母前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好在有大姐和二姐照顧呢。哦,對了,恪揚媳婦剛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你不用承擔你們老劉家傳宗接代的壓力了?!庇嘁阋粚μ一ㄑ蹧_劉恪非擠了擠。 劉恪非差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好氣地問“你住在哪里” “你什么意思,想趕我走你還是兄弟嗎”余毅不滿地嘁了一聲,“知道你有原則,我這種外來人士懂得避嫌,不會住在軍營的,我在古彭飯店訂了房間?!?/br> 余毅出身于姑蘇余家,余氏家族至少有百年的榮光,堪稱華商第一家。余家現在的掌舵人是余毅的父親,目前定居于香江。余家是紅色資本家,無論是在抗戰還是在解放戰爭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為了包括藥品在內的大量軍用物資。 余家和劉家是世交,余毅的祖父和劉恪非的祖父兩人又是多年的好友,劉家的根基雖然沒有余家深厚,可也是數得著的了。 余毅和劉恪非的境況差不多,都是全家移居海外,只有他一個人在國內。余毅是學醫的,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研究生畢業,目前任教于國立同濟大學醫學院。 劉恪非將行李箱拎進屋,關上了門,蹙著眉頭道“你這行李箱裝的不會是石頭吧,這么重” “這得問伯母和大姐二姐了,三位女士恨不能把食品商店給你搬來,巧克力,各種糖果,奶粉,rou罐頭,我這胳膊都快累折了,你個沒良心的還對我這么冷淡?!?/br> 余毅抱怨了一會,突然壓低了聲音道“對了,伯母怕你沒錢花,讓我給你帶了十幾根大小黃魚?!?/br> “你拿回去吧,有時間再去美國時還給母親,我衣食住行都是部隊供應,一個月還有幾十塊錢的津貼,根本花不完?!?/br> 余毅是大學老師,一年有兩個假期,他會回香江度假,從香江去國外要便利的多。 “我不拿回去,我要是拿回去了,伯母又要掉眼淚了,你就理解一下做母親的吧,你身上有點錢備用,伯母心里還能好受些?!庇嘁阈睦锊惶檬?,臨行前伯母淚流不止的樣子,太扎心了。 “我把東西留下,拜托你一件事,你讓世叔幫我找一個人,叫蔣斌,四十歲,說的一口江淮官話,中等身材,微胖,濟南解放后出了國。有人說他去了英國,也有人說他去了美國,世叔和英國那邊有生意往來,英國那邊就拜托世叔了。美國那邊,我寫信給父親,讓他們幫著尋找?!?/br> “你找這個人干嘛” “這個人跟我一樣也是地下黨,他的下線犧牲了,現在沒人能證明他的下線從事地下工作,他的母親和兩個孩子就不能享受撫恤金,他也不能被評為烈士,這對他很不公平”劉恪非覺得沒必要瞞著余毅,便直說了。 “恪非,你放心,我會盡快聯系父親,讓他幫忙找人,你們這些戰斗在白色恐怖下的人,太不容易了”余毅鮮見的嚴肅起來。 劉恪非說聲謝了,心里的那塊巨石也放下來大半。他和余毅從小就認識,知道這人看著紈绔,實際做事非常認真,也很有能力,不然也不會十六七歲就考進賓夕法尼亞大學了。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劉恪非看了看手表,道“現在是晚飯時間了,你是跟我去食堂感受一下部隊的伙食還是我開車送你回市里吃” 余毅聞聽,一雙桃花眼微微瞇起,笑得雞賊“自然是感受一下部隊的伙食,看看能打硬仗勝仗的革命戰士們,吃的什么” 其實,余毅內心想的卻是,在食堂說不定能遇到那個女兵呢恪非刀槍不入,死活不告訴他女兵的名字,那他只能自己找了,別看只有一個背影,他照樣能找到人。 劉恪非從抽屜里拿出一副沒用過的碗筷,從暖瓶里倒出熱水燙了燙,遞給了余毅,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拿著,你那身行頭去食堂,就是去招搖的” 余毅只當沒看見劉恪非的嫌棄,顛顛地跟在劉恪非身后一起去食堂。 路上不斷有戰士和劉恪非打招呼,還有幾個女兵。余毅一反剛才的紈绔公子模樣,端的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儼然一個儒雅俊秀的青年學者。 余毅身高一米八,身材修長筆直,穿上挺闊的風衣和西褲,時髦又貴氣,他的容貌雖不及劉恪非那般精致,可也是英俊瀟灑了。如今兩人走在一起,實在是太過吸引眼球了。 進了食堂,劉恪非找了個空位,讓余毅坐下來,自己去打飯。不一會兒,劉恪非就打了一份飯菜過來,接著又拿著一套餐具去了打飯窗口。 等他又打了一份飯菜回來,就見余毅眉頭皺成了一團,盯著飯菜,一臉的不可思議,“恪非,你就吃這個” 劉恪非扯了扯唇角,揶揄道“余三公子要是吃不慣,就在一邊等我一會兒,等我吃完飯,開車送你回市里,你包下一座酒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br> “算了,我跟你一起吃吧”余毅拿過一個三合面餅子,就著沒有油水的白菜燉蘿卜,艱難地吃了起來。 一個餅子吃了有一半,他實在是吃不下去了,端著瓷缸子喝起了米茶,權當是喝水了。所謂米茶,就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白粥。 余毅佩服地看著劉恪非,只見他眉頭都不眨一下,咬著雜面餅子就著白菜蘿卜,吃的津津有味。 這還是那個從小錦衣玉食、仆從環繞的大少爺嗎 劉家雖然比他們余家差點底蘊,可也是響當當的世家,劉爺爺是兩家銀行的大股東,財富不比余家遜色。 “恪非,你受苦了”余毅忽然感性起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從小就佩服劉恪非,恪非比他大兩個月,卻比他沉穩得多,如果恪非沒有投身革命,也會考進美國的名校。 “沒什么受苦的,現在剛解放,百廢待興??蛇@只是暫時的,以后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眲》禽笭?,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恪非,快看那個姑娘”剛剛還心情郁悶的余毅,忽然眼睛一亮,渾身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地指著食堂窗口站著的一個女兵。 劉恪非深邃的眸子驀地一暗,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他也認出了那是誰。那個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姑娘,不是張依一又是誰 張依一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她和崔玉婉打好飯,正要找位子坐下,就覺得身側有兩道目光朝她們投射過來。 她順著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劉恪非和一個身穿英國某品牌經典風衣的年輕男人,正往她們這邊看。那個男人不管是衣著還是氣質,都與眾不同,一看就是家世很好的樣子。 張依一剛要收回視線,就見那個男人在向她招手,劉恪非直接給了他一拳。 “小婉,走,到那邊坐”張依一忽然腦子一熱,端著飯菜就去了劉恪非那桌。 后天就是年三十,團里有不少人探親回家了,加上又走了一百多新兵,食堂的空位子多了些,劉恪非那一桌,就坐了他們兩個人。 張依一大大方方地坐在劉恪非的正對面,崔玉婉見狀,也只好坐下來。 “兩位同志好,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余毅,任教于國立同濟大學醫學院,我是恪非的好朋友,兩位同志能不能也做個自我介紹”余毅溫潤的嗓音就像是低沉婉轉的小提琴弦樂一般,說不出的好聽。 “咳咳咳”劉恪非用拳頭抵住唇,輕輕咳了幾聲。 “劉政委,你感冒了嗎”張依一連忙關切地問。 劉恪非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姑娘反應也太遲鈍了 “哦”確定劉恪非沒生病,張依一暗暗松了口氣。 “余老師好,我叫張依一,是今年新入伍的醫務兵,很高興認識余老師?!睆堃酪粚τ嘁愕纳矸萦辛伺d趣,他是醫學院的老師,自己可以向他打聽一下醫學院招生的問題。 崔玉婉也簡單介紹了自己,她很快就看出來了,那個叫余毅的大學老師,似乎對依一很感興趣。 “那我就叫你依一了,我”余毅還沒說完,就感到身旁有一道涼颼颼的目光掃過來。 余毅側了側身子,直接忽視了劉恪非不善的目光,“依一,你們平時除了訓練,有什么消遣嗎” “沒有什么消遣” “那你們不無聊嗎” “習慣了”張依一微微一笑“對了,后天晚上團里舉辦舞會,余老師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參加,感受一下部隊文化?!?/br> “當然有時間,后天晚上的舞會,我能請你做我的舞伴嗎”余毅被張依一那對小酒窩閃暈了,脫口而出。 第39章 “可我不會跳舞啊”張依一略加思索,還是拒絕了。 對面,劉恪非緊繃著的神經,猛地松弛下來,他斜睨了余毅一眼,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教你”余毅笑得溫潤無害,讓人不太好拒絕。何況,不過跳個舞而已,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