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中國人民解放軍!”趙琴老家是南方某個地方的,zh和z不分,把中讀成了宗,張依一無意識的就自己糾正了過來。 “那個誰,你怎么讀的?”趙琴拿著一小截粉筆頭,啪地砸在了張依一的頭上。 張依一猛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上趙琴了。 眾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了張依一的身上,余小容在下面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壓低了聲音說:“翠翠,你好好跟老師讀?!?/br> “我沒讀錯,本來就是念中,不是念宗?!睆堃酪恍÷暤凸懒艘痪?。 “你還交頭接耳,不知道尊重老師、遵守課堂紀律嗎?”趙琴又是一截粉筆砸過來。 張依一只覺得左眼一花,這一截粉筆直接砸在了她的左眼上,左眼睛頓時又酸又疼,不一會兒就淚眼模糊。 “到底是誰不尊重誰,明明是你自己讀錯了,zh和z不分。就算是我讀錯了,你身為老師也不能一次兩次的用粉筆砸我!”張依一也惱了,蹭地站起身,余小容拉都沒拉住。 “你…,你擾亂課堂紀律,出去!”趙琴雖然潑辣,卻不是個能言善辯的,尤其是她現在還不占理,被張依一懟得說不出話來。 “翠翠,你眼睛沒事吧!”余小容也不管趙琴生氣不生氣了,她見張依一左眼通紅,淚流不止,非常擔心。 旁邊的葛銀玲有些擔憂地看著張依一,下面的戰士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有兩個戰士看向趙琴的目光不覺中有了一些質疑。 “大家安靜,安靜!”趙琴見教室里一片嗡嗡聲,生氣地喊了起來。 趙琴看張依一更加不順眼了,一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村姑,竟然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質疑她,還當眾和她吵。 “你出來!”趙琴覺得自己的權威得到了挑戰,氣得臉都變了色,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鬧得太難看,沉著臉讓張依一出來。 出去就出去,誰怕誰??!張依一頂著紅腫的左眼,蹬蹬瞪地就出去了。 “你這種人怎么好意思呢,上課公然頂撞老師,不愧是鄉下來的村姑。我勸你還是別來丟人現眼了,你就是學也學不好,就別浪費紙筆了?!币怀鼋淌?,趙琴就開始挖苦起來。 “我是村姑怎么了,那也比你有教養,也不知道是誰丟人現眼,錯了不敢面對,還要打擊報復學生,你簡直愧對老師這個高尚的稱呼?!睆堃酪环创较嘧I。 趙琴哼了一聲,“你胡說什么,我怎么愧對老師這個稱呼了?我就奇怪了,你不是和張銘恩離婚了嗎,不是吵著鬧著離開張家了嗎,怎么還賴在大院里不走!” “和你有什么關系嗎?部隊大院是你家的嗎?”張依一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是故意針對我的。我猜猜哈,你是為了楊碧玉打抱不平呢,還是為了劉恪非爭風吃醋呢?” “你瞎說什么?”趙琴被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 “我難道說錯了嗎,不管怎么說,我明面上還得叫張銘恩一聲大哥,叫楊碧玉一聲大嫂,你又算什么?至于劉恪非,他一個單身,他有選擇的權利,你別耍那些上不了臺面的陰招?!?/br> “誰耍陰招了,你真不要臉,居然直呼劉政委的名字!” “你要臉就不會在婚宴上絆我了!” “誰絆你了,你別血口噴人!”趙琴怒瞪著張依一。忽然又想到婚宴上,這個村姑竟抱著劉政委大腿,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不是你絆的?”張依一狐疑地問。 “當然不是!”趙琴沒好氣地說。 看趙琴的神情不像作假,張依一信了不是趙琴絆的她。不是趙琴,那就只能是白燕了。當時,只有她倆離自己最近。 “這樣吧,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但是以后你也別處處針對我,我好好學我的文化,你好好當你的老師。不過,今天確實是你讀錯了,真的是讀zh,不是讀z,你這是口音問題?!?/br> “那你的眼睛…?等下了課,我去宿舍給你拿瓶眼藥水,你別用手揉眼睛?!壁w琴開始后怕了,這事要是被捅出去,少不了被李干事狠狠批評一頓。還有劉政委,會怎么看她? 等張依一和趙琴平靜地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吵吵嚷嚷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張依一淡定地回到座位上,趙琴也開始繼續上課。 “翠翠,你和趙老師沒事吧!”,余小容不放心地問。 張依一趴在余小容的耳邊小聲說:“沒事,我們倆說開了,以后她應該不會跟我過不去了!” 余小容很是驚訝,不知道翠翠用了什么方法,能搞掂看起來不太好惹的趙老師。 算了,還是不想了。余小容繼續聽課,反正翠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因為耽誤了一會,這節課過得非???。趙琴宣布下課后,很快就夾著課本出去了。 張依一的左眼疼得厲害,看東西都開始模糊了。她是學醫的,知道自己的眼睛少不了要發炎了。 趙琴沒有食言,不一會兒就給她拿來了眼藥水。滴了眼藥水,張依一覺得自己的眼睛稍稍舒服了一些。 第18章 睡了一晚上起來,張依一的左眼腫的更厲害了,活像個爛桃子,睜眼都費勁。 她干的是用眼的活,眼腫成這個樣子哪還能裁衣服?沒辦法,她只得紅著眼睛去了廠里,向王大英請了兩天假,準備去市里看眼睛。 回到余小容家,張依一帶上錢就要出門,余小容不放心,要陪她一起去。 “小容姐,你在家看著毛娃吧,魚塘和大院后面的小河里都是水,別讓他玩水。我沒事的,看了眼睛我在市里轉悠轉悠,中午飯就不回來吃了?!?/br> 余小容不放心毛娃一個人在家,又覺得張依一現在膽子大,應該不會出啥事,就沒再堅持。張依一拿著錢,帶著一個裝滿水的軍用水壺出門了。 從家屬院出來,張依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戰士,還有幾個家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幾家屬看她的目光有些異樣。其中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么,兩人一對上她的目光,瞬間就閉上了嘴 張依一有些納悶地轉回頭,等了一會兒,她又突然轉過頭去看那幾個家屬,發現那幾個家屬又在神神秘秘地看她。 撞上張依一的目光,幾個人跟做賊似的扭過頭去,反反復復了好幾次,把張依一徹底搞郁悶了,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什么意思? 張依一非常煩躁,很想抓住一個人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是自己多心,反倒是讓人笑話。 正糾結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她:“翠翠!” 張依一回過頭,原來是通訊班的吳軍,剛要和他打招呼,就聽吳軍驚呼一聲:“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腫成一條縫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吳班長,你怎么沒去訓練???” “剛訓練結束,你….”吳軍看了眼張依一,抿住了嘴唇。 張依一見吳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到了剛才那幾個家屬怪異的眼神,忍不住問道:“吳班長,我正想問你呢,發生什么事了,那幾個干部家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個別戰士也是的?!?/br> 按照張依一的猜想,應該是自己以前對劉恪非表現的太花癡了,讓人看不慣,所以才遭人議論的。 吳軍撓了撓頭,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道:“其實也沒什么,你別聽那些人瞎傳,我這人看人很準的,你不是那種人,趙連長也不是那種人?!?/br> “趙連長?和長才哥有什么關系?”張依一懵了,這怎么還扯上趙長才了? 吳軍看張依一滿臉的疑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了,他就說嘛,翠翠是正派姑娘,絕不會做那種上不了臺面的齷齪事。 “吳班長,你快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張依一急了,她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 “有人傳你和趙連長的閑話,說你們之間不清不楚,你堅持要離開張營長家是為了他?!币姀堃酪欢溉蛔兞四樕?,吳軍急忙表明自己的態度:“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戰友們都不相信?!?/br> “這是哪個缺德的干的,簡直胡說八道,把我當什么人了,小容姐好心收留我,我怎么可能干這種喪良心的事?再說,就算我想勾搭男人,怎么看也是張銘恩條件更好不是?” “翠翠,你別激動,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注意點,畢竟人言可畏。還有,你想想看,是誰這么編排你和趙連長的。免得自己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是誰?!?/br> “謝謝吳班長,我一定揪出那個造謠的人??赡銥槭裁催@么幫我???對我這么…好?”張依一有些不解,從她第一次見到吳軍時起,吳軍似乎就對她格外關照。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一見你就覺得親切?!眳擒姴恢趺淳屯蝗患t了臉。好在他臉黑,加上張依一用一只眼睛看人,看得不是很真切,自然沒看到吳軍眼中的異樣來。 “吳班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去忙吧,我要去市里看眼睛?!?/br> 吳軍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忙道:“我剛從團部過來,劉政委一會要開車去軍分區開會,你湊他的車過去吧,從這走到市里的醫院,要很長時間呢,何況你眼睛又腫成這樣,看路也不方便?!?/br> “好,謝謝吳班長,你忙去吧,我在路邊等等劉政委?!睆堃酪缓蛥擒姷懒嗽僖?,站到了路旁。 等吳軍走遠了,張依一才低罵了一句媽的。是哪個狗日的造謠她和趙長才,這不是陷她于不義嗎? 余小容掏心掏肺的對自己好,要是她聽到這個傳言,心里該有多難過?還有趙長才,這么老實正派的一個人,平白被人編排,心里還不知怎么窩囊呢! 看來,她得盡快離開余小容家了,住在別人家里總歸不是辦法。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她一個外人像什么樣子。 這幾天她就找房子,駐地外面住戶雖然不是很多,找間房子應該還是能找到的。只是這樣,離劉恪非就遠了。 張依一正垂頭喪氣地踢著路邊的石子,忽地聽到一陣汽車開動的聲音。 她扭頭一看,就見一輛敞篷吉普車開了過來,開車的正是劉恪非,副駕上坐著一個年輕的戰士。 眼看著吉普車就要開過來,她急忙跳到了路中央,拼命地招手。 吉普車在離她還有一兩米的地方驀地停了下來,張依一正要開口說話,就見劉恪非面沉似水,聲音又冷又硬,“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劉政委,我,我…,可我知道以你的開車技術,肯定能及時停下來??!”張依一愣了,說話結結巴巴,聲音里帶著委屈,眼淚在眼圈里直打轉兒。 她突然很想哭,她怎么就這么倒霉呢?眼睛被人砸腫了,還被人編排,現在又被喜歡的人呵斥, 見她一只眼腫得像桃子,另一只眼水蒙蒙的看著自己,劉恪非聲音溫和下來:“你是有事嗎?” “我要去市里的醫院看眼睛,我想搭你們的車過去,麻煩劉政委了!”張依一很快就滿血復活了,一張小臉笑靨如花,仿佛剛才那個快要哭了的人不是她。 副駕上的小戰士使勁地憋住笑,姑娘這臉變得還真快,剛剛還眼淚汪汪的,轉眼的功夫就雨過天晴了。不過,能不怕劉政委,還能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說話的姑娘,她還是第一個。 “上來吧!”劉恪非看了眼張依一像是被人揍了的滑稽樣子,竟鬼使神差般的說道:“你這種情況到了醫院也是消炎,又要掛號又要排隊,費錢費時,還不如去白敬宇眼藥莊,他家專注眼藥,那里的坐堂大夫也不錯?!?/br> 這下,不光張依一愣了,就連旁邊的小戰士也愣了,他家劉政委什么時候能主動和姑娘說這么多話了? “謝謝劉政委,你人真好!”張依一很快反應過來,笑得燦爛無比,招牌小酒窩又露了出來。 被夸贊人好的劉恪非,嘴角抽了抽,一腳踩動了油門,吉普車嗚的一聲開動了。 車子行駛在大院內的主路上,不時有路過的戰士朝車上看。 “車上那個穿花衣服的姑娘,是不是張營長的大meimei?”一個留著超短發的女兵問旁邊的女伴。 “還大meimei?大妮,你是不是裝傻啊,誰不知道她是被張營長拋棄的童養媳?!币积R耳短發的圓臉女戰士說。 另一個尖臉的女兵神秘地湊過來:“從家屬院那邊傳出來的消息,說她為了趙連長,死活要離開張家,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一聽就是瞎扯的!”留著超短發的女兵一臉的不相信,不平道:“我和趙連長打過一次交道,趙連長很正派,見到女同志話都不會說了。還有那個姑娘,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也是正經姑娘?!?/br> 超短發姑娘繼續說:“這些人太不負責任了,怎么能這么說人家。我挺敬佩她的,她很勇敢,敢于掙脫封建的牢籠,開始自己的新生活?!?/br> “大妮說得對,我也覺得她勇敢,憑什么離婚不離家,守著男家犧牲自己一輩子?!奔饽樑胶蜅畲竽?。 “還別說,劉政委開車的時候,從來沒讓李干事以外的女同志坐過他的車,那姑娘是第一個。這下,醫院的那幾個怕是要打翻醋壇子了!”圓臉女兵揶揄道。 張依一不知道自己和劉恪非同坐一輛車已經在駐地引起了轟動,此刻,她正坐在車上和那個小戰士天南海北地聊著。 “小同志,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聊了半天,張依一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小戰士的名字。 “你…,你叫我小何就行了!”小戰士囁嚅著說。 “小何,那你全名叫什么???”張依一沒看到前排的小何略顯尷尬的臉,隨意地問。 正當小何醞釀著怎么將這個問題囫圇過去時,就聽身側冷颼颼地傳來了一句:“何苗苗!” 小何:“……”劉政委,不帶這么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