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第三座蚯蚓棚落成時草根族長便忙不轉了,原來在藍果隊里、現在在大水隊里的兩族人便撥給了她,考慮到蚯蚓養殖也需要有個能干細致活兒的人,蕭云又給她的養殖小組撥了個成年兔猻過去。 工程隊成立一個月后的現在,大棚區的蚯蚓棚排了一排五間,第六間也即將動土——不得不說,有專人去負責的項目動起來就是快! 就這蕭云還嫌產能不足,跟草根族長說好等天氣暖和了露天也搞養殖……要種那么多田、養那么多頭豬呢!這點產量能干啥! 當貓在屋子里的地精們可以哆哆嗦嗦地走出門來時,氣溫也開始回暖了,下了百多天的雪終于收工回家,化掉的雪水將凍得硬邦邦的土層表面浸得稀爛,給埋了一冬的大草原終于能露出本來面目。 “今年我們人手比去年多,和去年種一樣的田地,就跟不上我們部落的發展了?!?/br> 會議室里,有參加工作會議資格的人盡數在坐,相比藍果加入的那一回,這次參加的多出了大水和青草。 大水,原名阿水,因他與幼崽撞了名兒,蕭云便改稱他為大水。帶了四個多月的工作隊,負責的又是族里的各種雜務,大水以自己的能干獲得了大家的認同,成功步入蕭云內心劃定的決策層。 青草,能力比大水差點,主要是差在腦子不夠靈活上,但專注地做一件事時也能做的不錯,帶隊的成績有目共睹,屬于多鍛煉鍛煉還是能派上用場的類型。 “阿云,你有什么想法?”草根族長出聲道。以前和蕭云一唱一和的是火炎,現在不知不覺中換成了她……沒轍,火炎是真沒救。 “我的想法是,我們再開出和去年同樣規模的田地,就開在南岸,河流和我們挖出的人工泄洪河道中間?!笔捲频?。 “這……如果今年和去年一樣發水的話,會被淹的呀?!卑⒃氯滩蛔〕雎暤?。 “這倒不用很擔心,去年我們挖出那條人工河道,南岸的水不就退了嗎?再說今年的雪沒有去年那么大,就算發水規模也不會比去年更多?!笔捲平忉尩?,“而且我們今年的人力要比去年寬裕,在春耕期間灰矮人可以出力……”他把視線轉向巴魯,巴魯很配合地點點頭,“我們去年春耕播種比牛頭人晚了一個月,今年我們可以免掉浪費的這個月時間,提早播種,然后我們多余的人力還可以用在防洪水利工程上?!?/br> 大家都點頭,草根族長便盡職地出聲配合:“阿云你跟我們說說今年種什么?!?/br> “我的想法是,既然我們目前人力還夠用,那么不妨大膽一點……去年種苜蓿和大豆的田地都用來種小麥,去年種菜的那三十塊大田,我們就嘗試著和牛頭人一樣,種稻子。南岸新開的田地,三成的地種大豆,七成的地種苜蓿?!笔捲泼嫔珗砸愕?。紅薯自然也要種,不過紅薯可以種到部落東北面比較干燥的沙地上去。 藍果、草根、秋等“識數”的族人心里面算了算蕭云要求的耕種面積,頓時面色一變……臥槽,果然多少人力都不夠阿云禍禍的??! 第59章 ……你給我等等! 大地上的殘雪還未化凈, 雪狼人的部落便轟轟烈烈地展開了耕地開荒大作戰。 十數架一噸重的純鐵制三角鏵式犁在河流南岸的土地上拉出深深的犁線,千錘百煉鑄造的精鋼犁刀因犁身后傾的自重深深刺入硬邦邦的土層中,當犁身被牽引,粗粗燒過荒的土層被整齊排列的犁刀刨起、顛覆, 枯黃發黑的地表隨著犁身拖動、便像是被畫筆涂抹過一樣,一塊塊變成均勻的深黑色。 健壯的曲角??梢酝蟿映林氐溺f式犁,變為狼型的雪狼人也行, 大片拋費多年的地面被翻過來、土塊和雜草被切割破碎,藏在土層中的蟲卵、草籽也被無情地翻出來接受冬末初春寒風洗禮。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笔捲普驹诤影哆? 清神氣爽地掃視了一圈投入勞動力較少、效率還比去年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開荒現場, “點不出拖拉機科技樹搞出鏵式犁也是很妥的嘛, 看這情況,咱們的人力開出這片地完全綽綽有余?!?/br> 燒荒前大伙兒已經把南岸果露地表的石塊撿了一遍,這會兒全堆在河岸邊,草根族長坐在地上大喘氣,聞言擦了把汗道:“可是我們的土肥不夠,這邊沒辦法和原先的田地那樣灑多多的肥料?!?/br> “沒所謂,就算廣種薄收也虧不到哪去。把地翻耕好, 基肥加一遍,該修的水渠修一修,其他就隨緣了?!笔捲频?。這么好的黑土地、這么便利的水資源,就算沒辦法精耕細種,苜蓿1500斤的畝產總能有, 大豆也不可能比去年還低。苜蓿和大豆本身又是能肥田的,種上一兩年,這片生地也要變熟地了,到時候要種麥也好、就近引水養成水田也好,總歸虧不了。 成年雪狼人摁著曲角牛拖犁或是自己上去拖犁,幼崽們跟在后面撿翻出來的碎石,灰矮人也來了個幾個待命在現場,哪架犁出問題了可以上前修……畢竟是“小作坊”澆鑄的犁身和手工鑄造的犁刀,啥標準化啊、精度啊是指望不上的,一架鏵式犁上一字排開的五個犁刀很有可能螺絲都要分幾個號…… 蹲河岸邊休息的這批緩過氣來了,紛紛下場替換族人,紅葉直接變成狼跳過去,把直吐舌頭的牛角換了下來。 農忙時間沒有分工,所有有勞動力的都要出力,連草根他們那四個養蚯蚓的都得過來輪換,牛角自然也不得不離開他心愛的廚房。 南岸并不是所有的地面都非常平整,靠近河流這塊兒正熱火朝天開荒整地時,另一面,藍果的工程隊也正和灰矮人們努力鏟平那些高矮不等的土丘、填平水流沖出來的溝壑。 地精和兔猻在這種重體力勞動上幫不上忙,便承擔起為部落做飯送飯的責任,時間一到,這群平均身高一米四的小家伙們便合力抬著鐵鍋陶碗、越過木頭搭的簡陋木橋送飯過來。 有去年累積的勞動經驗,今年的開荒工作整體上是頗為順利的,最麻煩的一件事是運鏵式犁過河的時候發現那架去年架的木橋承不住,于是靠雪狼人們扛著犁過的河…… 花了半個來月的時間在南岸開出合計三百二十塊大田(約3200畝),殘雪徹底消融,野地里的野草也冒出了清脆嫩芽——就算沒有日歷分辨不了節氣,感受著上升到十幾度的氣溫,也知道春耕要正式開始了。 苜蓿要早播,去年蕭云留了三塊大田(三十畝)的苜蓿一直種到開花結果,采收莢果留的種這會兒派上了用場,新開的苜蓿田由雪狼人、灰矮人把基肥施上,播種的活兒由兔猻和灰矮人擔任,雪狼人再度把沉重的鏵式犁抗回北岸,深耕這邊已種了一年的田地。 蕭云馬不停蹄把北岸的田地統計好、種子估算好,忙中抽空找來紅葉和阿山,交代他倆去牛頭人部落要稻種的事宜。 “我們用陶器跟他們換,種子也不要很多,來個百把畝的稻種就行?!?/br> 把冬天有空閑時繪制的兩套彩陶碗、彩陶杯壺交給紅葉,蕭云叮囑道:“記得跟牛頭人問清楚種稻子的細節,越細致越好,死死記住了再回來……小麥我知道怎么種,稻子我是不懂的。還有,順便問問牛頭人有沒有辦法在不傷害農作物的前提下殺滅田地里的害蟲,如果牛頭人有殺蟲的辦法,也向他們請教一下,能學回來就學回來?!?/br> 紅葉點頭,這事兒是指望不上阿山的,她得努力才行。 蕭云想了想,又道:“你看看有需要的話,就找牛頭人賢者薩拉丁的妻子琴,教她用草木灰提取的堿水來發面……” 紅葉眨巴下眼睛,福至心靈地:“如果牛頭人表現出為難,那么別跟他們族長賢者糾纏,去找琴?!?/br> 蕭云比出拇指,不愧是紅葉,領悟力妥妥的嘛! 送走紅葉和阿山,蕭云繼續投入無休止的忙活中——藍果可以獨擋一面確實緩解他不少壓力,可現在部落人多事更多,他還是比去年更忙。 紅葉和阿山兩人輕裝上路,半個月就把稻種帶了回來……這其中為了背下牛頭人的稻種種植技術,紅葉足足在牛頭人部落里蹲了五天。同步帶回來的,還有牛頭人的除蟲技術——一種看上去和常用的藤草差不多、但表皮有同色系的環狀花紋、春夏秋三季都開著黃色小花的藤蔓植物。 “琴說這個叫蛇藤,采集這種蛇藤的花瓣,曬干磨粉泡水,一小把泡一大桶水,噴到田地里可以除掉一些蟲?!睗M面風霜的紅葉一口氣灌下半鍋湯菜,緩過氣來了便趕緊把她記得的東西倒出來,“薩拉丁說稻種要晚于小麥播種,天氣暖和時再種,種前要把種子先晾曬,然后在光照長的時候選擇一塊田地當苗床育苗……稻田里要抓青蛙進去,還要去有灘涂的地方找一種灰撲撲的、長得很丑、嘴巴圓圓扁扁的鳥,養在稻田內……” 蕭云趕緊拿碳筆把紅葉辛苦背回來的經驗記下,越記,他就越覺得哪里不對——怎么聽上去很耳熟呢?牛頭人和中國人該不會是跨位面的親戚? 紅葉說了半個多小時把她苦苦背了五天的知識倒出來,整個人頓時像是虛脫了一樣,要靠著阿山才能勉強坐正。 蕭云把記下經驗的布卷收好,轉回來看那條蛇藤:“琴有沒有說過去哪里找這種藤?” 紅葉還沒說話,阿山便道:“我們去海邊煮鹽的時候,路上不就遇到過的嘛,就是那個、水把樹林子都泡住,水面還很漂亮的那里,那周圍好大一片呢!” 蕭云一時沒反應過來。 紅葉直起胳膊撐住身體:“我就說阿云也不記得了,我們都沒記得看過這種蛇藤?!?/br> “真的有啊,阿月還在那里抓到蛇,那天晚上阿云烤了蛇rou給我們吃!”阿山急的拍大腿。 蕭云聽到蛇rou才模糊想起這事兒來,他倒是記得阿月抓蛇的地方好一大片黃花,當時他還看了下,發現不是菊花也不是油菜花便沒理睬……現在再去想,怎么也想不起那片黃花到底是趴藤蔓上的還是長成叢狀。 “舅舅,你真的記得?那里的黃花是長在這種蛇藤上面的?” “哎呀,就是這種藤長的花嘛,和這個一模一樣的!”阿山就很氣,再度拍大腿。 蕭云和紅葉面面相覷,再看阿山,兩個人的神情都非常古怪……阿山必然不是會亂說話的人,可就那么匆匆一瞥他就記到現在,怎么這么讓人難以置信呢?! “嗯……舅舅,你記得薩拉丁教給紅葉的種稻經驗嗎?”蕭云嘗試著問。 “那么長我怎么記得??!”阿山理直氣壯地。 “呃……稻種是要比小麥早播還是晚播來著?”蕭云裝作問紅葉,眼睛看著阿山。 “晚播?!卑⑸降?,“天氣暖和時播種稻種,種前先把種子晾曬一遍,挑出顆粒不飽滿的不要,育苗的苗床要選在光照好的地方……”他霹靂巴拉一堆,有些地方復述得比紅葉還詳細,說完了看向紅葉,“當時薩拉丁是不是這么說的?” 紅葉呆滯臉看著他。 蕭云也呆呆地看著他。 “舅舅,假如我們有六個蒸餅,你和紅葉兩個人分著吃,一個人可以分幾個蒸餅?”蕭云咽了口唾沫。 “嗯……”阿山低下頭,扳自個兒手指。 “舅舅,你記得去年我們在牛頭人部落時,你和紅葉把夏爾追回來,他當時穿的什么衣服?”蕭云又問。 “松鼠皮衣服,領口有系著帶子,兔皮的褲子,兔皮沒加工好,透了好幾個窟窿,后來被阿云你丟火里燒掉了?!卑⑸搅ⅠR就報了出來。 蕭云紅葉:“……” “阿山,青巖給你兩個野果,我跟你要了一個,你又給了阿云一個,你手里還剩下幾個野果?”紅葉問。 “呃……”阿山低下頭,扳自個兒手指。 “……”紅葉呆滯臉轉向蕭云。 “……”蕭云面無表情。 “你和我舅舅關系這么好,一點都不知道他這個特點?”蕭云不可思議地看向紅葉。 “……硬要說的話,阿山沒追到的獵物隔個幾年他能都認出來,算不算?”紅葉抽著嘴角道。 ……兩人皆無言以對。 蕭云掐大腿,他們這么辛辛苦苦的籌劃、還讓紅葉蹲那死記硬背了五天到底是為了啥! “果子都給你們了,我沒有了啊?!卑⑸綗o辜地攤手看著兩人。 蕭云只覺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里不上不下……親舅舅,親的!不能氣、不能恨鐵不成鋼! 跳過阿山這個乍一看很厲害但又貌似沒啥暖用的記憶天賦,蕭云從農忙大軍里抽了個隊伍出來去采收除蟲蛇藤——按琴的指點,這種蛇藤開的花是論茬收的,春夏秋三季都能收,每三十天開一輪,不管是開敗了的還是花苞效果都一樣;毒性大、直接接觸皮膚會癢痛,生吞一朵花能毒死一名人類……要隔著皮手套采收晾曬,一把干花泡的水能噴一畝地, 秋、青巖、阿月、阿山接下了此次重任……秋和青巖是負責采花的,性格比較保守的阿月是去當保鏢的,阿山是負責帶路兼保鏢的。 嗯,貓爪子比狼爪子靈活,要不是其他成年兔猻不是戰士,蕭云都想多出點兔猻過去。 帶上五天份的食物,無人相送的四人踏上征程——其他人都忙得腳不沾地,確實也沒那功夫來玩送別。 阿山變身載上三人,小跑一天便找到了當初那片黃花原……阿山不能算是有智商,戰斗本能、狩獵本能啥的他還是有的,知道方向了他就不會迷路,本能地就能找到最近的路。 這片黃花原頗為霸道,貼著地皮生長的蛇藤擠占了其他植物的生長空間,凡是有黃花的地兒都看不見綠色,阿山把三人放下、變回人形,抽出裝在皮袋里的蛇藤樣本與生長黃花的貼地藤蔓相比,胸脯挺得高高的。 阿月青巖秋:“??” “我說了這里都是蛇藤!”阿山道。 “啊,不然呢?”三人一臉茫然。 阿山:“……”就很泄氣,默默穿上褲衩、長褲,戴上兔猻幼崽趕制的皮手套,拖起皮袋,和三人一塊摘黃花。 蛇藤黃花沒有香氣,明明開得頗為旺盛卻沒有引來蜜蜂蝴蝶,倒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蛇在藤蔓縫隙間穿梭,阿月摘花時想起去年阿云烤的蛇rou,有蛇游到腳下了便順手逮住,扭斷蛇頭,丟到外面堆放行李的地方。 手腳最麻利的秋最先摘滿,出來換袋子差沒嚇一跳,連忙回頭喊:“別抓了阿月,都這么多了,你再抓帶不回去了?!?/br> “沒事的球球,我們烤來吃嘛?!卑⒃碌?。 “……”秋面無表情,所以他的名字就這么被強行改了是嗎……可大水好歹是跟幼崽撞了名,他沒跟人撞名兒??! 帶來的袋子裝了一小半,天色也黑下來了。找了塊擋風的地兒生火架鐵鍋,阿月還真把他逮到的蛇開膛破肚切成段,拿木棍穿過放到火堆邊烤…… 在野外過夜不能所有人都呼呼大睡,要留人守夜,待阿月三個睡下,阿山便把自己的長弓背起來,溜達出臨時營地到周圍巡邏。 草原上是有游蕩的魔獸的,有些頂級魔獸雪狼人都得望風而逃,守著營地等那些游蕩的魔獸靠近了才叫醒其他人,那就晚了。 附近就有大片蛇藤,這周圍沒什么蟲子,自然也沒有擾人的蟲鳴聲,天地間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就只剩遠處的叢林偶爾傳來的獸吼,引得阿山不時往西面回首……要這里是部落附近,他肯定要跑去那周圍看看能不能抓個大家伙。 慢悠悠巡邏到后半夜,阿山忽然聽見極其細微的、仿佛是鐵器碰撞的聲響。 “……咦?” 阿山蹲住腳步,側耳細聽,一陣風自東南而來,這次他很清晰地聽見了“鏗”的一聲金鐵交鳴。 去年在海邊撿漏的商船武器給禍禍了大半,現在還有一小部分仍在堅持,阿山的腰帶上就綁著一把折斷后改成匕首用的長劍,這個聲音他還是很熟悉的,立即將身體下蹲、隱入草叢中,腳尖著地、輕快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潛去。 越往東南方向走,金鐵交鳴聲便越頻繁,當阿山悄悄爬上一座土丘、藏在石頭后面往下看,驚詫地發現——居然有不少人! 人類! 薩爾的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