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周氏驚得面色煞白。 她下意識摟住明舒,瞪著孟老太太,道:“阿娘,這,這可是真的?” 小叔子好賭她是知道的。 但賭到要要賣她的閨女去窯子? 這也實在太過驚悚離譜了些。 “她這是瘋魔了!” 孟老太太聲音尖利道,“這種瘋魔的話你怎么能信?我看她定是撞了邪祟了,茹娘,你把她交給我,讓我去找大師給她看看?!?/br> 孟老太太上前就想去拖明舒。 但這回周氏卻一把護住了明舒,眼神防備地看向孟老太太,道:“阿娘,舒兒不舒服就讓她在家歇著,還出去做什么?” 孟老太太被她這副樣子激得大怒。 推著周氏就去拽明舒,一邊罵著“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可是她越發脾氣,形容越急迫周氏卻越是生疑,護著明舒堅決不讓她帶走。 最后孟老太太氣極,腳上被崴的地方又疼痛難忍,終于怒聲道:“你以為不讓我帶她走這事就成不了了嗎?我告訴你,伯年已經去了酒樓,只要他摁了手印,這丫頭就是賭坊的人了,回頭賭坊來帶走她,看你還能有什么辦法?!” 伯年就是孟老太太的長子,周氏的丈夫孟伯年。 周氏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婆婆。 房門大開,不知何時門口已經站了兩個男孩,俱是一臉驚怒的看向孟老太太。 正是先前還在外面的孟石桉和孟石文,周氏的兩個兒子,明舒的兩個哥哥。 周氏氣得全身發抖。 她罵道:“孟仲志賭錢輸了錢,憑什么要賣我的閨女?你們敢賣我的閨女,我就跟你們拼了!” 她說完轉頭就對門口的大兒子孟石桉道,“石桉,你快去鋪子里,把你阿爹叫回來!” 孟石桉轉頭就往外跑,明舒跟周氏說了聲“阿娘,你不要讓她走,我去跟大哥說幾句話”就跟著沖了出去,順便還拖了二哥孟石文一起。 她莫名其妙地突然回到了生前被賣的這一天。 她可不想再被賣一次,雖然后來也算是被人救了,但那些噩夢般的經歷她卻一點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她沖出去追孟石桉,再拉了孟石文,自然是有事吩咐他們去做。 第2章 孟老太太看到明舒跑了出去,又聽周氏說讓大孫子去尋長子,她自然不希望事情發生什么意外,就想要去攔住他們。 可是她腳崴了,又有周氏攔著,哪里能攔得??? 撲騰了兩下,最后孟老太太只能氣得坐在地上撒潑捶地。 她怒罵道:“伯年早就已經去酒樓了!孟茹娘,我告訴你,今兒個這丫頭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如果你敢使壞,害了我兒的性命,我就去官府告你忤逆不孝,虐待婆母,不僅讓伯年休了你,還要讓你沉塘……” 周氏:…… 就算面前是自己的婆母,這一刻她也氣得想上去打她兩巴掌。 可是現在還有更讓她心急如焚的事情。 她知道她丈夫的性子,那就是個心軟耳根子軟的,如果他真的被公爹逼著,被二叔哄著,很有可能就摁了手印,那她的舒姐兒要怎么辦?! 想到自己一手養大,從小小的軟軟的才幾個月大的嬰兒,長到現在機靈乖巧的小姑娘,竟然要被賣進窯子,她就渾身發寒,忍不住的全身發抖! 這些人,怎么就能這么惡毒下作?! 孟老太太坐在地上罵得越惡毒,周氏就越是憤怒,直到最后,一顆心簡直就像是火燎一般。 “阿娘,您不要著急?!?/br> 周氏被孟老太罵得氣得發抖之際,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從屋外已經回轉來的明舒。 明舒抬眼看她,低聲道,“阿娘,您不用著急。我不是并非孟家的親生女兒嗎?依大周律,孟家可賣不了我?!?/br> 周氏一愣。 她呆呆看著明舒,可是明舒說完這句話卻已經轉過了頭去,看向了坐在地上氣得直喘氣的孟老太太。 她看著孟老太太冷誚道:“賭坊不是勢大嗎?你們不是理直氣壯嗎?那想要拿我去抵了孟仲志的賭債就光明正大的過來家中好了,偷偷摸摸,又哄又騙裝神弄鬼的做什么?你去酒樓,把他們都叫過來啊。想要賣我,那就當著我的面把話說清楚,再當著我的面簽字摁手印好了,我就在這里等著?!?/br> 明舒微仰了小腦袋,看著孟老太太的眼神鄙夷又厭惡。 這個時候,她早不愿再喚孟仲志做什么“二叔”了。 本來也就不是她的“二叔”。 孟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一時之間竟生出又驚又懼的情緒。 “妖孽,妖孽?!?/br> 果然不是他們老孟家的種,看她小小年紀就這么個樣子,分明就是個妖孽。 賣了才好,免得留在家中招惹禍事。 孟老太太爬起了身,不顧腳上的疼痛,就一瘸一拐,好像身后有惡鬼趕似地跑了。 她得趕緊去了酒樓尋了人來,把這妖孽捆了送走,不能讓她跑了。 明舒放了孟老太太離開。 周氏想攔卻被明舒給拉住了。 她道:“阿娘,攔不住的。酒樓那邊,只要二叔哄了阿爹摁了手印,他們不見祖母帶我過去,肯定還是會過來要人的?!?/br> 周氏咬牙,道:“舒兒,我送你去周家,你放心,阿娘絕不會任他們把你帶走的!” 周家就是周氏的娘家。 明舒歪頭看周氏,她倒是忘了周家。 的確,周家是不可能容許孟家為了孟二叔賣了自家的外孫女的。 不過……她可并不是她阿娘親生的。 這又是另說。 她搖了搖頭,道:“阿娘,送我去周家也只是逃得了一時,賭坊拿了阿爹摁了手印的賣身契去要人,他們也護不了我的?!?/br> 她看著周氏發白的面色,頓了一下,道,“不過阿娘,我并非是孟家親女,依大周律,拐賣官家女可是重罪。阿娘,您能跟我說說,當初收養我時的情景嗎?” 周氏怔怔看著明舒。 剛剛她太過著急,竟然一時把明舒先前那句“我不是并非孟家的親生女兒嗎”給忘了。 她看著明舒,心慌慌的,只能喃喃道:“舒兒,你,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明舒抿了一下唇,道:“阿娘,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以前就聽到過別人背后的議論,還有二嬸,她經常在私下里說明明我不是您親生的,您卻還要嬌寵我,穿的用的比憐姐兒還好,簡直是浪費糧食?!?/br> 憐姐兒就是孟二叔和孟二嬸的女兒孟憐。 幾天前孟二嬸就帶了兒子女兒回她娘家去了,想來是早和二叔商量了,避禍去了吧。 周氏的臉色一下子又難看起來。 明舒拽了拽她的手,道:“阿娘,那些都不重要,您跟我說說當初您收養我的情況吧,再不說,我怕我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br> 雖然她前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很多細節卻不清楚。 前世她被賣到“風月閣”沒多久,就被來州藝坊的老板隨夫人贖走了。 來州藝坊雖然也是風月場所,但那里的姑娘卻多是賣藝不賣身的。 隨夫人的背景比賭坊和“風月閣”背后的老板來頭更大,在這邊疆,一向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所以隨夫人并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就將她弄去了藝坊。 在那里她跟著隨夫人習舞七年,直到后來被那個人看上,成了他的妾侍。 再一年后她又跟著他去了京城。 然后在京城她見到了她嫡親的祖父母后,才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不過就因為她是藝坊出身,曾是樂籍,哪怕她的祖父母發現了她的身份,卻也再不肯認她回國公府,反而讓她做了她的堂妹夏明珠的踏腳石,最后在她母親墳前,用一枚毒針送了她上西天。 因為她是當時在京城已經一手遮天的攝政王,也就是燕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 國公府世子夫人,她的那個便宜嬸娘說,因為只有她死了,燕王看在死了的她份上,才會肯娶她的堂妹夏明珠。 哪怕他不喜歡夏明珠,也會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燕王妃的位置上。 呵。 “舒兒?!?/br> 明舒出神中,就聽到了周氏疼愛又憐惜的喚聲。 她從回憶中醒過神來。 周氏拉著她的手,道:“舒兒,你過來吧?!?/br> 明舒“嗯”了聲。 周氏拉著她到了她的房間,從箱底取出了用布層層包疊的一物,揭開布包,從里面取出一塊烏木佩,遞給了明舒,等她拿好才慢慢道,“舒兒,這個就是當年你身上之物?!?/br> “你的名字,阿娘便是取自于此?!?/br> 明舒不用看那烏木佩,就知道那上面有“明舒”二字。 上一世的時候因為她是突然被騙了出去賣掉,之后一輩子她也都再未見過周氏,這烏木佩周氏也沒能親手交給她。 最后是她大哥拿給她的。 明舒低頭看著手中的烏木佩心頭發酸,周氏只當她是乍見到身世之物心中難受。 她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舒兒,當年青州戰亂,我們是在從青州城逃回來州老家,遇到抱著你的護衛的。那個護衛遇到我們的時候已經身受重傷,他把你交給我們之后只交代了兩句就身亡了,那時你才幾個月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