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是?!弊o衛小跑著下了樓。 一樓的客人不少。 雖然大多是看熱鬧的,但也有少部分是真心實意地來捧場的。 比如,簡淡的表大伯父和他的兩個兒子。 蕭仕明看到的那只舉起茶盞的手,便屬于林耀祖。 林耀祖四十多歲,身材高大,衣著華貴,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他笑著說道:“伙計,這套茶盞我要了,多少銀子?” 伙計笑瞇瞇的說道:“抱歉了貴客,我家主子說過,這一套只準看,不準賣?!?/br> 林耀祖“哦”了一聲,擰緊了眉心,茶盞卻沒舍得放回去。 大表哥林家宇數出三張銀票,“三百兩,賣不賣?” 伙計還是笑瞇瞇的,“貴客,真的不能賣?!?/br> 二表哥林家榮再抽出兩張,“那五百兩呢?” 伙計有些不高興了,伸出手,想要拿回茶盞:“貴客還給小人吧,這茶盞不賣,不是多少銀子的問題?!?/br> “又不是名家做的,給五百兩還不賣?就是金的也足夠了吧?!绷旨腋缸由砗笥腥苏f道。 伙計冷哼一聲,“六只茶盞,三只是我家主子親手所畫,三只簡家三姑娘所畫,別說五百,就是一千兩也不賣?!?/br> “你家主子?”林耀祖吃了一驚,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這家鋪子原本就是沈余之的,所謂的主子是誰,不用問他也清楚得很。 真沒想到,沈余之的字寫得不咋樣,繪畫竟有這般造詣。 林耀祖知道的,周圍也有人知道。 又一些人往這邊擠了過來,大概都想看看沈余之畫的茶盞是不是跟匾額一樣的丑。 “別擠,別擠了,給你們看便是?!?/br> 林家宇舉起茶盞,把茶盞里面的圖案展示給大家:那是一只正在捉著尾巴玩耍的貓,碧色眼睛,身上有黑色和赭色相間的條紋。 工筆畫,畫技精湛,形象生動,鮮活有趣。 四周靜了靜。 片刻后,一個帶著幕籬的姑娘率先說道:“這茶盞真好看!” 她這一聲引來了不少附和。 “確實好看!” “可惜不賣,不然我也買?!?/br> “澹澹閣還是有些好東西的嘛?!?/br> “聽說今兒個買,只需付九成的銀錢,不如咱也瞧瞧?” “對對,上那邊看看去?!?/br> 圍觀林家父子的看客散了,往各個貨架去了。 林家宇把茶盞還給林耀祖,問道:“伙計,我家表妹在不在?”他見父親實在喜歡,還想爭取一下。 “你表妹誰啊,我怎么知道在不在?!蹦腔镉嬆貌坏讲璞K,有些不耐煩了,“貴客,你倒是把茶盞還給我啊?!?/br> “我表妹……” “老爺,大少爺?!鼻啻蓴D了過來,“姑娘在二樓,小的這去稟報?!?/br> 那伙計見來人是青瓷,嚇了一跳,急忙朝林耀祖長揖一禮,“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這位老爺原諒則個?!?/br> 林耀祖擺了擺手。 青瓷小跑著上了樓,在門外稟報道:“姑娘,老爺來了,就在樓下?!?/br> 青瓷沒進簡家,他叫“老爺”的人只有一個。 簡淡臉上有了幾分驚喜,“表大伯父來了,快快有請?!?/br> “哼!”靜柔用鼻子哼了一聲。 “啊,還是我下去好了?!焙喌庾R到自己孟浪了,她就算不在乎靜柔,也得把沈余之放在眼里。 沈余之道:“你不用下去,青瓷,去請林員外上來一敘?!?/br> 青瓷答應著下去了。 不多時,林耀祖同兩個兒子,捧著裝茶盞的盒子上了樓。 剛上樓梯,就聽見有人說道:“本以為十三弟只是玩笑,卻不料真的有托兒。聽說林家是制瓷大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富戶,有這樣一位金主在,就是把這鋪子里的瓷器都搬空也沒有問題嘛?!?/br> 十三弟? 林耀祖腳下頓了頓,沈余之大排行十三,如果有人叫他十三弟,必定還有旁的皇室子弟在。 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他瞪了一眼陪在一旁的青瓷。 青瓷莫名其妙,小聲說道:“睿王世子請老爺上去?!?/br> “嗯……?!绷忠娣€了穩心神,硬著頭皮往上走。 “大伯父?!焙喌觳接綐翘菘?。 她顧不上行禮,直接上前耳語了一句,“睿王世子、齊王世子,靜柔郡主,英國公世子都在?!?/br> 林耀祖是見過世面的人,不過幾步臺階的功夫,就已經調整好情緒了。 他微微點頭,欣慰地拍拍簡淡的手臂,“大伯父沒白教你,你做的瓷器都很不錯?!?/br> 簡淡謙虛道:“大伯父謬贊,您里面請,兩位表哥也請?!?/br> 幾人先后進了屋。 林耀祖是商人,商人的身份與親王世子乃天地之別,三人一進屋便撩起衣擺,準備行跪拜大禮。 沈余之站了起來,說道:“林大家免禮,我們兄弟微服在此,就不必客套了?!?/br> “恭敬不如從命?!绷忠嬷逼饛澫碌南ドw,揖了幾禮,“草民拜見齊王世子,睿王世子,靜柔郡主,英國公世子?!?/br> 齊王世子“嗯”了一聲,就算給了回應。 靜柔郡主則轉過臉,又往窗外看了。 睿王世子道:“林員外不必多禮,您來澹澹閣是給簡三姑娘捧場的吧?!?/br> 林耀祖不是話多之人,他本想簡單的應個“是”,但想起上樓時聽到的那番話,又臨時改了主意。 他說道:“草民來之前的確是那么想的,但剛剛看了瓷器后,又覺得草民多此一舉了,澹澹閣的瓷器無需在下捧場?!?/br> 靜柔回過頭,不客氣地反駁道:“不需要你捧場?那你抱著瓷器上來做什么?” 林家榮把盒子放在沈余之面前,打開盒子,說道:“世子,家父上來是想問問,這套茶盞可否出售?!?/br> 屋內只有兩把椅子,兩位親王世子坐了,其他人就都得站著。 蕭仕明在沈余安身側,見林耀祖想買的正是他上來時看到的茶盞,不免奇道:“不過一套普通的茶盞而已,買也就買了,有什么可問的呢?” 林家榮直接把盒子轉了過來,讓茶盞的內里對著蕭仕明。 “這……”蕭仕明怔住了,“畫得不錯??!” 他走過來,拿起一只細細察看,說道:“明如鏡,薄如紙,色彩淡雅,小貓逼真可愛,真的很不錯。睿王世子,您這是請哪個匠人做的?” 蕭仕明的眼光向來高得很。 齊王世子和靜柔聞言俱是一愣。 沈余之哂笑一聲,“六只瓷器都是簡三姑娘做的,內里的圖案三只她畫,三只本世子所畫,你手里那只是簡三姑娘畫的?!?/br> 蕭仕明驚詫地看向簡淡,目光中五味雜陳。 靜柔一會兒看看蕭仕明,一會兒看看簡淡,牙齒在嘴里磨得“咯吱咯吱”作響。 簡淡面無表情,坦然的目光與蕭仕明的狐疑輕輕一碰,說道:“畫技拙劣,蕭世子見笑了?!?/br> 林耀祖道:“三侄女過謙了,畫技雖談不上上乘,但靈性十足,這比什么都珍貴?!彼淞撕喌痪?,又恭恭敬敬地對沈余之說道,“世子畫技精湛,草民自愧不如?!?/br> 沈余之滿意地點點頭,他看向簡淡,用詢問的口氣說道:“既然林員外喜歡,這一套就送給林員外吧?!?/br> 釉下彩的茶盞不好燒,所以,他和簡淡畫的時候都留足了余地,成品總共有兩套,他事先挑了一套,放在王府了。 “多謝世子?!焙喌闪丝跉?,這廝喜怒無常,她還真怕他不肯賣呢。 林耀祖臉上一喜,趕緊長揖一禮。 “想不到睿王世子竟然有如此畫技?!笔捠嗣靼€看了一遍,戀戀不舍地放下茶盞,問道:“這套茶盞還有沒有,在下也想……” “大表哥!”靜柔大喝一聲。 蕭仕明這才回過神,朝簡淡尷尬地笑了笑,眸色亦深了幾分。 這時,白瓷跑了上來,在門口說道:“姑娘,咱家的瓷器開始賣了?!?/br> 靜柔轉過身,看向樓下,果然見到兩個婢女打扮的捧著盒子走了出來,立刻說道:“都是托兒,有什么了不起的?!?/br> 白瓷道:“才……” “你和青瓷下去吧,這里不用你們?!焙喌瓝踝】跓o遮攔的白瓷。 青瓷拍了白瓷一下,拉著她下樓了。 沈余安站了起來,見鋪子里的客人陸陸續續地往外走,捧著盒子和沒捧盒子的各占一半。 也就是說,五成以上的人都買了,這個份額未免太大了些。 難道老十三沒有說謊,他真的請托兒了? 不,不可能。 老十三若當真請了托兒,絕不會當著簡三的面攤開來說。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澹澹閣的瓷器確實是簡淡做的,不但質量不錯,而且與眾不同。 沈余安強扯出一抹笑意,說道:“都說簡二姑娘在繪畫上天分極高,現在看來,簡三姑娘更勝一籌。十三弟,你好眼光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