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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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申僅剩的那么一點兒溫情,全給了庶出一家, 為了他乖巧懂事的庶女, 他可以讓她入東宮嫁紀蕭, 因為疼惜他庶女的一片真心情意,他可以在嫡女出嫁次日傳信給女婿, 讓女婿納庶女為妾。 言行舉止,皆如得了失心瘋一樣。 明明替他擋箭的是嫡妻,想拉他同下地獄的是妾,陳鸞有時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換個角度一想,便也釋然了。 他這樣不分黑白不念舊情的男人,只配與工于心計害人害己的康姨娘在一起,生是這樣,死也是這樣。 她只要想起母親的死,便覺得如鯁在喉,咽不下吐不出,那滋味難受極了。 紀煥溫熱的指腹揉揉她蹙起的眉,聲如寒泉過澗,與這清風日朗的天融為一體,“鎮國公留下的信,鸞鸞可看過了?” 陳鸞嘴角動了動,神情如冰雪一樣冷漠:“看了,燒了?!?/br> 想到這里,她瞇了瞇眼,語速有些快地道:“母親因他而死,這么多年芙蓉院荒蕪,他從未踏進去瞧過一眼,每年母親祭日,他飲酒作樂提也不提一句,現下覺著性命堪憂了便留下一紙書信,一但遭遇不測,想與母親合葬,這可能嗎?” 此時想合葬了,有用嗎?來得及嗎? 若是他從一而終,一錯到底也就罷了,這會反悔了,想與嫡妻合葬,蘇媛九泉下有知,只怕也是被膈應得不行。 這樣的荒唐事,陳鸞也就當笑話一樣的看,看過之后便燒了那信紙,免得自個看一次難受一次。 大燕民間素有傳言,死后同葬者,百年之后可再續前緣,恩愛一世,蘇媛這輩子錯付于人,死于非命,若是再來一次,哪怕僅僅只是傳言,陳鸞也是無法接受的。 陳申既然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地底長眠,陳鸞便讓他與康姨娘葬在了一起,這樣他們兩個,連同著康姨娘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豈不最好? 不知怎的,直到這個時候,陳鸞覺得心里的一塊石頭狠狠地落了下來,前世的因果,仇惡都悄然泯滅,她再也不用去恨誰了。 小姑娘站在臺階之上,身形纖細,雖然較之以往豐腴了些,不過瞧著仍是一副要隨風而上的模樣,芙蓉色的袖口上繡著一只盤旋的彩鳳,金銀勾絲,風情別樣。 紀煥幽暗的眼底柔光乍現,牽過她的手轉身,聲音溫和:“早間接到暗報,趙謙已被擒住,鸞鸞可要隨我一同前去問審?” 這些日子趙謙鬧出來的都不是小事,惹得京都世家官員惶恐不滿,如今終將罪魁禍首緝拿歸案,又牽扯到十多年前的舊案,紀煥自然是要親自過問的。 陳鸞早先也聽著了風聲,就算是為了老太太和蘇媛,她也要去看看,將當年之事問個明白。 “臣妾的母親,祖母,鎮國公府一脈皆喪在他的手中,臣妾自然是要去的?!?/br> 紀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對后邊伺候的宮女道:“天牢陰冷,皇后畏寒,到時多拿件外衣,都仔細伺候著?!?/br> 流月與葡萄對視一眼,皆笑著應下。 帝王這般恩寵,事事都替主子著想,她們這些伺候的自然也跟著臉上有光,說話時腰桿子都比旁人挺直一些。 陳鸞心頭微暖,眉眼稍彎,兩人走著走著,她手指悄悄纏了上去,冰涼涼的搭在男人的小臂上,紀煥也任她這般孩子氣胡鬧,向來注重禮節規矩的男人愣是沒有覺出半分不妥來。 胡元暗暗咂舌,這皇后沒了娘家倚仗,不僅沒有失寵的跡象,主子爺倒是越發寵得厲害,如今這明蘭宮與養心殿都是皇后一人說了算,主子爺不但不動怒,瞧著還無端欣慰的樣兒。 果真年少的情意是誰也無法替代比擬的,就看下月的大選進宮的那些個貴人,有沒有那等福氣和手段,在主子爺心里占據一席之地了。 這后宮,也能跟著熱鬧熱鬧了。 午膳是在養心殿用的,陳鸞原本是沒有胃口的,可瞧著一大桌子菜,不知怎的,竟有幾分饞了,最后足足用了一碗米飯,她這幾日都是這樣。 所以眼看著一日日胖了起來。 陳鸞看著自個跟前空了的瓷碗,再看看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白凈的耳根子紅了小半截,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聲有些無力地道:“平時也不是這樣的?!?/br> 她食欲不大,胃口不好的時候,見了什么都不想吃,只略用幾塊糕點,可不就是人比花瘦嗎? 紀煥斂目,從胸腔里悶笑幾聲,在小姑娘惱羞成怒之前附和著道:“吃得著實不多?!?/br> 胡元眼觀眼心觀心上前,笑著道:“娘娘,奴才再給您盛一碗?!?/br> 陳鸞氣急,在后來流月伺候她更衣的時候還特意束了腰,眉心貼了紅色的花鈿,身姿窈窕,面若桃花,似畫卷中走出的仙人一般,蘇嬤嬤這等見慣了美人的都忍不住贊了句:“娘娘身子豐腴些好看,身子養好了再生個皇子,這后宮的地位便穩了?!?/br> 本身就已坐在了皇后高位,又有了帝王的寵愛與憐惜,再來一個皇嗣好生培養著,將來得封太子,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比起那些苦熬數十載算計無數才上位的后妃,陳鸞無疑順風順水太多了。 陳鸞勾了勾唇,淺笑著道:“嬤嬤說的且還早呢,不著急?!?/br> 蘇嬤嬤立馬正色,踱步到她跟前壓著聲音提醒道:“娘娘萬不可掉以輕心,您可要記得,下月初便要大選,雖只是在京都內選著,可這會進來的人,恰恰是最棘手的?!?/br> 她說的是大實話,雖皇上以先帝喪期未滿一年為由,推遲了真正大選的時間,但那會為了封后,不得不又下了一道圣旨安撫那些大臣的心,先在京都擇適齡女子進宮。 京都是什么地方?基本上官位稍大些的都留在了這里,有了雄厚的家世背景做后盾,有些人一入宮位份便不會低到哪去。 比如那司馬家的嫡女,便是首當其沖的勁敵。 大家出身都不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相貌也差不到哪里去,比的就是手段與毒辣的心腸,如何討男人歡心,如何用自身優勢謀得最多的好處。 自然,到最后拼的還是子嗣。 陳鸞青蔥一樣的手指頓了頓,放下了內務府才送來的夜明珠,臉上神色沒怎么變化,眼瞼微垂,薄唇輕抿:“嬤嬤說的在理,本宮大意了?!?/br> 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太多,一件接一件的,她倒是真的沒將這事記在心里頭,許也是因為那次爭吵過后,濃情蜜意沖淡了許多東西,她以為兩人心意相通,這日子便這么過下去也是不錯的。 可若是美人一個接一個的進了后宮,當真就沒有人可以將她取而代之嗎? 陳鸞不知道。 不是不相信紀煥,只是未來會發生什么,沒有人可以說得準。 念著天牢陰冷,蘇嬤嬤又給陳鸞披了件外衣,又想著這人才十幾歲呢,被皇上護得和什么一樣的,語氣也不由得軟了幾分,寬慰道:“娘娘也不用太在意,這宮里,沒人可越過您去?!?/br> 話陳鸞是聽見了,可心里總有點不舒坦,直到她和紀煥踏進了大理寺的天牢。 大理寺卿早早的就候著了,見了兩人,忙行大禮,跪地叩安:“皇上金安,皇后娘娘萬安?!?/br> 原本這等地方,皇后是不應該涉足的,可今日要審的這人,畢竟滅了鎮國公府一家,皇后為人子女,定是要嚴懲兇手,而后出一口惡氣的。 這般想著,大理寺卿心里也嘆了一口氣,雖然陳申此人,越老越糊涂固執,越來越沒了當年的氣魄,但同朝為官多年,他仍依稀記得當年陳申在戰場上的風姿,引得京都無數少女春心暗動。 “皇上,娘娘,那趙謙武功極高,雖已受了刑帶了枷鎖鐐銬,仍不可靠得太近,以免被傷?!贝罄硭虑湟贿叧耙芬贿厙诟?。 畢竟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陳鸞甫一踏進去,就覺出幾分陰冷來,冷森森的刑具倒掛陳列,血腥味沖鼻,經久不散,這還是大理寺卿提前令人打掃過后的場景。 別的犯人都移到了旁處,天牢就顯得格外的空曠,一步幾重回音,陳鸞手心里出了些細汗,眉頭皺得緊緊的。 不知怎的,她聞著這里頭的血腥味,實在想吐得很。 好容易將那股子沖動壓了下去,這天牢的通道也到了最里頭。 最后一間牢房里,趙謙盤膝而坐,脊背挺得筆直,面容清雋,瞧著便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就是這么個人,長袖卷起,露出條條深入骨的傷痕,被打得皮開rou綻,睜眼見了紀煥和陳鸞,十分和善地笑,聲音溫柔:“陛下和娘娘來了?” 陳鸞頓時覺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紀煥不動聲色上前半步將她擋在身后,濃深的劍眉一皺,威嚴畢露,龍袍上張牙舞爪格外崢嶸惹眼,“該說的不該說的,今日都招了吧?!?/br> “你處心積慮多年,不就是想給左將軍一脈平反嗎?如今朕來了,機會只有一次,聰明人就該好生把握?!?/br> 趙謙眼底劃過欣賞之意,他不慌不亂地點頭,噙著淺笑,道:“你比你父皇英明睿智許多?!?/br> “趙謙,你簡直放肆!”大理寺卿眼皮子一跳,急忙出聲呵斥。 趙謙隨意地瞥了他一眼,低低呵笑一聲,“實話罷了?!闭f完,他轉眼看向紀煥身后的那道倩影,眼底神色復雜,殺意才起,便被另一道寒意遏制逼退,他赫然清醒,自嘲地笑笑,話語誠懇:“抱歉,看見陳申的女兒,有些忍不住想見血?!?/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驚悚小說??!不是?。ㄆ埔簦?/br> 第63章 趙謙平淡的話語波瀾不驚, 卻叫大理寺卿大驚失色,他倒吸一口涼氣,神情復雜無比, 像是再次看到了當年風華無限的趙四公子。 哪怕如今他已然深陷牢獄,年近不惑, 又多半免不了砍頭死罪, 可這番傲骨與淡然,倒與當年豪邁仗義的左將軍如出一轍。 紀煥雙眸如兩口幽潭, 叫人探不清深淺, 身軀高大,如一塊佇立千百年的巨石,厚重蒼夷,徹底將陳鸞遮了個嚴實。 他面色并不好看,上下打量趙謙兩眼,良久嗤笑一聲,聲音暗含不屑與慍怒:“激怒朕, 對你有好處?” 確實是沒有, 也違背了他自投羅網的初衷。 趙謙遺憾地輕嘆一聲, 十分認真地低笑道:“皇上別氣,你雖將陳申的嫡女保護得很好, 可若我豁出性命,這些時日也不是沒有機會讓她去見閻王?!?/br> 輕描淡寫幾句話,語氣也再平和不過,卻儼然如毒蛇吐信, 叫陳鸞眉頭一皺再皺,冰冷寒意蔓延全身。 她是俗人,自然也怕死。 這人給她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直覺。 趙謙不再盤膝而坐,轉而站起身來,隔著鐵籠與他們遙相對立,唇畔笑容如溫酒一般越見醇厚,他開口徐徐地道:“蘇媛是個好姑娘,她的父親曾對左將軍府有恩,最后卻陰差陽錯死在我手里,這實在非我所愿,說到底,我欠蘇家一條命,可又實在不想放過陳申的后人?!?/br> 矛盾了許久,到底失去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再下定決心想出手的時候,她身邊的暗衛竟又多了許多,徹底無從下手了。 紀煥沒有再給他第三次口出妄言的機會,明黃的袖袍翻動,掌風凌厲,不偏不倚朝著趙謙的胸口而去,后者沒有還手,只是身子一偏,而后捂著左肩悶哼一聲,殷殷血跡從指縫間流淌而出。 趙謙原就受了不少的刑,自然挨不住這一掌,好在紀煥并沒有想著要他性命,只使了五分力道,但饒是這樣,他也面色煞白地咳了好半晌才緩過來。 紀煥目光陰寒,怒意涌動,他漠然收手,盯著咳得彎下了身的趙謙,一字一句道:“若再不說,你便永遠沒有機會了?!?/br> “朕沒有時間陪你耗,你想好了想明白了再開口?!?/br> 大理寺卿見狀也厲聲喝道:“大膽趙謙,敢對皇上和娘娘口出狂言,不要命了嗎?” 說是呵斥,實則為變相的提醒。 他年輕時與趙謙打過交道有份交情,那時趙謙是連他父親也稱贊不絕的奇才,文武雙全,天眾之資,因著這份交情,趙謙被關入刑部這兩天,他并未對其用大刑,身上的鞭笞痕跡也是得知帝后要來才做的樣子。 同時代的世家子弟,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難免生出一分心心相惜來,既然趙謙都難逃一死了,又何必死前再叫他受那么多罪呢? 趙謙滿不在乎地用破爛的袖口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沫子,看著站在他跟前巋然不動的新帝,道:“就這一掌,你已比你父皇優秀許多,當年若沒有我父親舍生忘死,他御駕親征時不知死了多少回?!?/br> 昌帝是唯一的嫡子,他的繼位眾望所歸,一生順遂尊貴也沒經歷過什么凄苦??杉o煥不同,他生而低微,不受重視,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一路摸爬滾打,隱忍籌謀,時勢處境不同,自然也沒什么好比的。 趙謙十幾年來的心愿,除了覆滅鎮國公一脈,就是為左將軍府平反昭雪,可若是昌帝在世當政,必然是沒有機會的。 他等了十幾年,終于聽到了昌帝駕崩的消息,他偷偷入了京城,帶著這些年來培養出的暗衛,買了一處廢棄的宅子,偽裝成外地進京的商戶,悄無聲息的入住,誰也沒懷疑什么。 而后在一日夜里潛入國公府,老太太被他親手勒死,而那個庶女和姨娘則交給了他的手下百般玩弄,最后死的時候,面如厲鬼。 這樣才對,當年他左將軍府一脈,在萬人的唾棄中上了刑場,兩百多條人命啊,鮮血都流成了河,國公府死這么幾個人算什么? 什么也算不了。 那日陳申命大,外出躲過一劫,但趙謙并不氣餒灰心,因為他算準了,在那個節骨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放到左相府上去。 他可以借由這點,再次出手。 可千算萬算,怎么也沒有算到,在他殺了人悄然而去的時候,巷口處一頂小轎悄無聲息的等著,錦繡畫了精致的妝,時間似乎總是善待美人,她絲毫不見老,他卻已生了白發。 故人再見,英雄也紅了眼眶。所以哪怕明知會遭致帝王生疑,他也仍然將錦繡帶了回去,他這一生,前半段順遂,后半生波折,注定不得善終,唯一叫他心生波折,想過放棄復仇的,便也只有錦繡了。 錦繡為了逼他出來,不惜求圣旨布大局嫁陳申,他選在婚期前下手,又何嘗不是怕她真的妥協,就那樣進了鎮國公府。 但凡能給她歸依的,誰都可以,唯獨陳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