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書迷正在閱讀:媽,救命!、重生八零:農家小媳婦、妙醫鴻途、貴女不嬌(重生)、黏著你撒嬌、霜染深庭、千金為后、才不會喜歡你、[紅樓]大丫鬟奮斗日常、狼皇
不知怎的,最近幾回見他,倒是少見他再穿黑色衣袍,反而偏愛起月白的素淡之色來。 陳鸞挪開目光,咬了咬下唇,畢竟是鎮國公府的家事,當著紀煥的面問出來,叫她覺著有些難以啟齒。 她只單單覺著自個足夠了解身側的男人,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心思所在,盡皆在他眼中。 紀煥了解她,甚至多過她在意他。 “大姑娘是為你母親而來?”他們兩個皆沉默著不開口,錦繡郡主得了紀嬋的消息,自然也知她一大早來此是為何事。 陳鸞斂了心神,鄭重開口,道:“郡主料事如神,家母之事,鸞兒一直不知內情,今日前來,就是想請郡主告知一二?!?/br> 錦繡郡主輕輕頷首,徐徐道來:“你母親是個心善之人?!?/br> “實則也沒什么好細說的。那年夏天,你才出生不久,皇上帶著宮中妃嬪貴人前往避暑山莊避暑,國公府也有數人陪同前往?!?/br> “老夫人那時身子尚算硬朗,便也跟著去了,你爹帶著你娘和康姨娘,你則留在了府上交給奶娘帶著,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見,便是你們母女的最后一面了?!?/br> 話說到這,錦繡郡主的語氣也是唏噓不已,感慨萬千。 “那是多事之時,權極一時的左將軍一家以謀逆罪被下獄,兩百多口人死在菜市,誰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逃脫,那人就是左將軍的第四子,名叫趙謙?!?/br> 聽到這里,陳鸞眉心突然跳了跳,只覺此人與自己母親之死有關聯。 果不其然,錦繡郡主接著來說的話,印證了她心中朦朧的猜想。 “當時你父親在刑部任職,負責監斬左將軍一家,趙謙被家人的死刺激得一心想著尋仇,尋思著刺殺皇帝無望,便盯上了你父親?!?/br> 聽到這里,陳鸞忽而皺緊了眉心,幾乎想想象到之后發生的事。 錦繡郡主的聲音小了些,揉碎在湖面的波光里,“一次你父親興致大發,帶著你母親,康姨娘,還有你祖母去林子中散步,趙謙沒有錯過這次機會?!?/br> “虧得你母親會些功夫,拉著你父親躲過了第一回 的暗箭,身旁跟著的三兩個仆從皆被亂箭射死。你父親這才反應過來,帶著你娘她們急忙往行宮處趕,幾人都受了些刮傷?!?/br> “眼看著快要出林子了,趙謙帶著將軍府的一兩個死士窮追不舍,射出了最后一箭,那箭直直地朝著康姨娘而去,那個女人貪生怕死,情急之下竟拽著國公爺衣袖不放,生生挪了個方向?!?/br> 這樣一來,那箭就直命陳申的后胸位置。 錦繡郡主有些傷感地低嘆:“是你母親,沖上去擋了那致命的一箭,貫穿心肺,回天乏力?!?/br> 天子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等事,皇帝震怒,下令徹查,可那趙謙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查無此人,十多年了也沒露過面。 無奈之下,皇帝封鎖消息,不準他人提及,再加上鎮國公府上有老太太再三嚴令,自然沒有人敢說半個字。 陳鸞一愣,鼻尖一酸,眼眶里頓時蓄滿了晶瑩霧珠,若不是竭力控制,險些在郡主面前失態。 老太太當時全程目睹,也是生死一線,對康姨娘厭惡到了極致,才回府就下了命令要活活杖斃,可康姨娘命大,恰巧在那時被查出了身孕,借此躲過一劫。 知曉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陳鸞只替母親覺得心寒與不值,她拼了命想要護著的男人涼薄如斯,轉瞬就什么都忘了。 依舊將庶出一房寵得上了天,甚至還想著將人扶正。 若不是老太太一直記著念著,自己只怕也無法安然無恙活到現在。 可即使有老太太護著,前世也落得個那樣慘的下落,陰謀與算計從未在她身上停歇過。 錦繡郡主提起康姨娘,也是百般的不齒與厭煩,眉頭一皺再皺,知道她心里此時定是不怎么好受的,不由柔著聲音寬慰:“姑娘不要多想,往事已矣,過去的便過去了?!?/br> 是啊,過去的就只能這樣過去了。 知情的人越來越少,舊的貴族世家提起鎮國公府的原配嫡妻時,最多只會嘆上一句命薄如紙,或許連這個也沒有。 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這樣一位奇女子。 就連陳申,他每每聽老太太念起蘇媛這個名,眼中也只有不耐與厭倦之色。 這就是她母親的一生。 陳鸞愣怔許久,直到淚痕被藏青色的帕子一點一點擦干,風一吹,她驚覺出些細微的刺痛之感,這才晃神,抬眸一看,男人長身玉立,雪白的衣角湖畔的風吹得揚起,手中正拿著那條藏青的帕子。 她竭力不想在他跟前丟人,卻一回比一回狼狽,索性這幅模樣男人見過許多次,她索性不再遮掩,朝他伸手,鼻音濃重:“我自個來?!?/br> 言下之意,便是要他手中那帕子。 小姑娘鼻頭微紅,琉璃一樣的杏眸中又蓄起了水霧,那雙眼睛一望過來,似嗔似怨,朦朧含情,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從這般天羅地網中掙脫開身。 他紀煥尤甚。 她的手生得極小,小巧的手指關節在白日陽光的照射下,現出玉色透明的質感。 紀煥神色平和,眉間籠著深重的威壓之感,他挑眉,不動聲色地將那帕子放在美人的手上,手掌卻未曾離開,而是一點點的收攏,將陳鸞小巧的手掌完完全全包裹住。 錦繡郡主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同時走的,還有此地所有伺候的丫鬟。 只有湖面不時躍起幾尾寸長的小魚,驚起漣漪一圈又一圈。 隔著一層帕子,兩只手掌溫度相連,從手指尖燙到心底,陳鸞眼睛睜得溜圓,如皇后宮中養著的那只貓兒一般。 竟是這樣的反應…… 紀煥微微瞇了瞇眼,覺著小姑娘真是可愛得緊。 陳鸞臉紅得如映日的余霞,她飛快地想將手縮回去,卻掙脫不開半分,反而被越握越緊。 男人自幼習武,力氣自然不是她能比擬掙脫的。 “可有什么話是想與我說的?”男人聲音格外醇厚低啞,身上淡淡的墨硯纏繞逼近,陳鸞生怕有人瞧見,急得直跺腳,又羞又急,那張小臉瞧著卻越發千嬌百媚起來了。 “快放開,有人瞧見的??!”這又不是什么絕佳隱蔽的場所,郡主府上那么多雙眼睛那么多雙嘴,單是兩人獨處這樣的消息被人說出去了,就是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 小姑娘被惹急了,簪子上的流蘇隨著動作在黑絲綢一般的發間搖晃,杏眸中的晶瑩凝成了一層略羞澀的霧,勾人得緊。 紀煥低笑一聲,當真依她所言松開了手,緊皺的眉心也隨之微緩,聲音溫和潤澤許多,甚至帶著點星的愉悅在里頭,“真沒什么與我說的?” 陳鸞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覺一般,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栗,她將手指頭攏在海棠色繡花廣袖下,心中暗罵自己不爭氣。 “多謝殿下昨日相助,三公主都與我說了,那賜婚的圣旨,是殿下想法求來的?!标慃[也不是當初不諳世事見著他就臉紅得不行的小姑娘了,她很快平復了心情,一臉認真誠懇地道:“若不是殿下從中出力,事情定沒有那么容易解決的?!?/br> 湖邊的霧氣終于散盡,許是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早間的太陽光并不炙熱,倒是頗有幾分春日陽光明媚的感覺。 紀煥稍稍頷首,鬼使神差的,竟起了幾分想要逗弄小姑娘的心思,他負手而立,漠著臉淡聲問:“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話了?” 話倒是真有幾句,陳鸞再三斟酌,到底姑娘家臉皮薄,聲音相比方才小了許多,糯語嬌喃,美人含羞,“你往后,莫要嬋兒再帶那樣的話給我了?!?/br> 平白被她們二人好一頓笑鬧。 男人已經許久沒見小姑娘這幅嬌憨的模樣,他眸光深邃幽暗下去,聲音半啞,問:“她同你說的什么話?” 那話陳鸞自然說不出口,抿著唇囁嚅半晌,最后跺了跺腳,腰間的玉佩也跟著晃了晃。 紀煥目光微凝。 而后失笑。 同樣的玉佩,他手里頭也有一塊,為同源分離而出,一對兩塊。小姑娘雖不知此物含義,卻仍曾視若珍寶,日日戴著,自打她答應嫁入東宮后,便再也沒見過了。 以為早被丟了,原是她口不對心的小脾氣。 “鸞鸞,十日之內,我娶你?!奔o煥一身白衣翩然,嘴角微揚,瞧起來溫文爾雅周身君子氣節。 陳鸞呼吸一滯,抬眸細細觀他神色,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男人身子高大,神情坦坦蕩蕩,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她也知道,紀煥從不說大話。 沒有把握的話,他不會說,不是萬無一失的事,他不會貿然出手去做。 只是這回,到底有些不一樣。 陳鸞緩緩頷首,心情復雜,低聲吶吶:“時間這樣緊迫,殿下該如何周旋應對?” “鸞鸞,這些交給我?!蹦腥寺曇羧缟饺蔬^山澗,似乎能洗滌人心。 他掌權已久,聲音自然不可避免有些強硬,怕嚇著小姑娘,每回說話都要刻意打好腹稿,一字一句放緩放柔。 她膽子小得很,小時別人隨便一句話,就能掉半天眼淚,長大了雖看著長進,其實是個外強中干的空架子。 陳鸞卷翹的睫毛微動,心中竟也莫名跟著平靜下來,她低頭,入目是他白底金邊的低靴。 時間竟不知不覺過得這樣快? 國公府的一堆破事她還沒有處理妥當,自己便要嫁人了。 紀煥逼近幾步,伸手揉了揉小姑娘黑如海藻一樣的發,淡淡的馨香令人欲罷不能,他手掌干燥溫熱,這回極有分寸,一觸即離。 “鸞鸞,我不是鎮國公?!彼曇舻统寥缜?,醇厚似酒,陳鸞險些心甘情愿溺死在這道聲音里頭。 風將太陽吹進了云層,天又隱隱陰沉下來,陳鸞眨了眨眼,問:“殿下為何說這樣的話?” 兩人身份地位性情人品皆沒有可比之處,他向來看不起無用之人,對陳申的能力嗤之以鼻,如今倒將自己與他比較起來了? 男人一派霽月風光,默了些許功夫,蘊著淡笑開口:“我不是他,做不出那樣的事,嫁入皇子府,沒人能越到你頭上去?!?/br> 這是怕她誤以為天下男人一個樣,說這樣的話好叫她安心? 陳鸞啞然失笑。 “殿下言下之意,是準備著納妾?”她眉心輕皺,淺斟字句,商量著道:“改日殿下若是有心納妾,可否與我商議一番?” 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挑些性子溫和的,也少給自己添堵。 她不想在后院里渾渾噩噩斗一輩子。 小姑娘神色十分認真,黑白分明的眸中滿含誠懇,聲音軟軟的,又嬌又糯,只是說出的話,他怎么聽都覺著不是滋味。 男人還沒發話,陳鸞就已覺著自己說錯了話,還沒嫁進皇子府,便開始自作主張起來,任誰都不會喜歡。 她分明清楚他有多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的事指手畫腳。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還會比前世更糟糕嗎? “臣女失言了,殿下恕罪?!彼频L輕地笑,似乎方才那一問只是云煙一夢,了了無痕,紀煥狠狠皺眉。 他何時說過自己有納側妃與侍妾的意思了?怎么到她嘴里倒還真煞有其事了一樣? 八皇子不擅言辭,此時一雙眸子如幽井,越見深邃暗沉,最后有些生硬地道:“我沒有那等想法?!?/br> 他嘗盡人間百態,與她相識微末,那些艱苦的日子里,微她是續命的良藥,每回見著都要想著再努力往上爬幾步,將這顆人人覬覦的明珠娶回府。 眼看心愿得償,他若是有別的想法,又何必忙完手頭的事情眼也不合就來郡主府? 就是怕她得知真相原委暗自神傷,怎么也放心不下,這才巴巴地趕來。 她是他昏暗世界里唯一一束天光。 陳鸞不知男人也有千回百轉的心思,聽了他的話也只是恬靜地笑,不動聲色岔開了話題:“郡主去了何處?怎么突然就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