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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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發現自己突破九十章了!撒花慶祝! 說實話,我以為你們已經猜到了季玨為人呢,沒想到還是嚇了你們一跳嗎? 第92章 絕望 正午時分,外頭陽光和暖,姜幸喝完藥后想要出去曬曬太陽,剛走出門卻見福祿堂的丫頭急匆匆地從垂花門那邊跑過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腳下都不穩了,踏上最后一個臺階的時候腳底一滑,差點摔了一跤,最后踉踉蹌蹌地跑到姜幸跟前:“夫人!太夫人讓您去福祿堂一趟!” 姜幸看她著急的樣子也不敢怠慢,等也沒等就往前走,邊走邊問那丫頭:“知道是什么事嗎?” 丫頭緊緊閉著嘴搖頭,后又無奈地開口:“奴婢不敢說……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竟到了丫頭都不敢說的地步。 那就說明一定涉及府上的主子,想想近來家中發生的事,姜幸潛下心趕路,心中卻總覺得跟那個歸來的二哥有關。 姜幸很快就到了福祿堂,這次里面的人是從未有過的齊,卓氏跟她前后腳到的,楚氏和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大郎和二郎也都在,還有季玨。 可是那么多人里,姜幸不知怎么地,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背靠著眾人坐著,一只腳擱在椅子上的季瑯,然后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 季瑯抱著一只腿,手上把玩著茶杯蓋,早有預感似得在她進來時剛好抬頭,四目相對,他微微抬了抬眉毛。 她從認識季瑯的那天起,季瑯便是個桀驁難馴不可一世的驕傲之人,是天王老子都敢得罪,不知害怕是何物的人,她從沒見過季瑯這么無助的眼神,可是即便是孤立無援的模樣,他也是那個防備著人的姿勢,誰都不給看,只是那么望了她一眼。 楚氏見人都來齊了,看了一眼門口守著的人,那人彎了彎身,把門輕輕關上。 “人都到了?!背系穆曇粲行┨摳?。 姜幸走到季瑯身邊,手從袖子里伸出,悄悄覆上了季瑯的手背,有些冰冷。 “老三,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楚氏抬了抬手,話音剛落,季玨就拍了下桌子,從椅子上蹭地站起身,唇上的胡子一顫一顫,猶如受了奇恥大辱般:“娘!你為什么要聽信他的話?說我害死大哥,我為什么?當年沒能阻止大哥登船是我的錯,可錯不全怪我,何況我的船也沉了,我怎么會害死大哥呢!” 聽到這句話,姜幸驟然抓緊了季瑯的手,她看到景氏和卓氏跟她一樣變了臉色,正滿是震驚地看著季玨,顯然也是剛聽說的模樣。 他害死了大哥? 怎么可能? “我相信你不是,可是老三為什么這么說,我總要聽聽緣由?!背喜宦犓脑?,只是看著季瑯,其他人之所以不插話,似乎也是想聽季瑯說說來龍去脈,又或者是事情太過震驚,反而不知該怎么張口。 季玨急忙道:“有什么好聽的?一定是多木無功而返不甘心,想要挑撥我們侯府的關系才跟他說了什么話,多木是泗泠人,他說的話有什么可信,還有三弟,他也不過是個外人——” “閉嘴!”楚氏厲喝一聲打斷了季玨,她掌邊的茶杯也被掃地摔了出去,眾人一凜,都屏息凝神,姜幸從來沒見到楚氏發這么大的火,而季玨后面那半句沒說出來的話,眾人也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知道,卻沒有人去捅破。 姜幸提了一口氣,害怕季玨說出不該說的話,心中緊張萬分之時,突然聽到季瑯輕笑一聲。 他拍了拍姜幸的手,從椅子上站起來,終于面向楚氏。 “娘?!彼傲艘宦?,低沉厚重,仿佛承載了千金的重量,楚氏眼中盈滿淚水,不知怎么就奪眶而出,她“哎”了一聲,回應了季瑯,她待他從來都如親生母親一般好。 季瑯低頭吸了口氣:“我呢,是不聽話不懂事,給府上添了許多麻煩,我不配站在這個位子上。但是,我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侯位我說好會還給大郎的,我不貪戀,也一定說到做到?!?/br> “你現在說這些做什么?”楚氏覺得季瑯的話一字一句都扎在心上,出言訓斥他,季瑯卻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楚氏不要說話,繼而站到了季玨對面。 “二哥說我聽信多木的話,其實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這么說,不用你們質疑,我自己就大嘴巴子抽他?!?/br> “但是我偏偏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br> 季玨眉頭緊蹙,眼睛堅定不移,隱在背后的手卻抓緊了衣服。 “何出此言?” 季瑯的聲音擲地有聲:“因為當年海難的真相,我已經查出了一半?!?/br> 季瑯說完,季衡宇和季清平都是為之一怔,兩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當年海難,大哥和二哥在海上遇難,而晉王卻平安而歸,這十七年來,武敬侯府從未停止過對晉王的懷疑,他有作案動機,也有機會付諸行動,所以我們探查的方向一直都是晉王那邊。其實海難發生之后,海岸的漁民曾自發發起過搜救行動,最后卻是無功而返,大海那么大,想要找到事發地點難如登天,奏報這么呈上給陛下,所以陛下也就信了?!?/br> 季瑯頓了頓,忽然冷笑一聲:“但其實他們并不是無功而返?!?/br> “他們找到什么了?”楚氏問道。 “是,”季瑯點了點頭,“他們找到了船只的殘骸,作為證據,漁民們也將殘骸交給了奔赴海鏡查詢案情的官員,可是這份證據,到了京城里,卻沒了蹤跡?!?/br> 季玨緊緊地盯著他:“為什么會沒了蹤跡?” 季瑯不看他,卻是看向季清平他們:“你還記得我曾跟你們提到過幸娘在漾春樓看到晉王隱秘的事嗎?” 二人點點頭。 “當時和刑部的胡主事交談的人,其實就是晉王府的一個走狗,晉王世子的心腹,他們那時談論的就是這份證據,胡主事拿了好處包庇晉王,銷毀了漁民呈遞上去的殘骸,為了封口還給漁民一大筆錢,案綜上對于那些殘骸只字未提?!?/br> “那殘骸折斷的切面并不是海水沖擊造成的,而是人為做過手腳,又用膠體固定后,被海水浸泡然后斷裂造成的,就算沒有暴風雨,船也依然回不來?!?/br> 季玨松了一口氣:“所以說,是晉王做的手腳嗎?” “我也以為是這樣,”季瑯背過身去,看著楚氏,“當年出征泗泠的大船,有兩艘主帥駕馭的戰船,一艘是金甲,一艘是銀甲,二哥回來上的是銀甲那艘,有證據被做手腳的殘骸也是銀甲那艘,二哥明顯是被晉王陷害的。上次刑部大清洗,晉王世子被提審,他身邊那個心腹有偷換過死囚,所以被抓入獄,現在還在天牢里關著,我瞞著大郎去牢里問過他?!?/br> 說到這,季瑯自嘲地笑了一聲:“也許是被主人拋棄心灰意冷了,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我。他說當年晉王的確在回航的戰船上做過手腳,也的確想要置季家人于死地,可是,他獨獨放過了大哥所乘的那艘金甲戰船!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晉王為什么要這么做,殺一個跟殺兩個對他有什么分別呢,最后為什么大哥的船還是沉沒了呢,直到多木告訴我真相。 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也有無數個聲音在糾纏著別人,不要讓他說了,不要讓他說了。 卻沒有一個人出言制止。 “就因為晉王早就知道大哥的船已經被人動過了,而這個人還不是別人,就是跟他血濃于水的親兄弟,這個親兄弟,就是要讓他死在海上再也不回來!” 季瑯轉身扯起季玨的領子:“你怎么也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吧,你跟泗泠漁民詢問修補船只所用的劣質膠體時,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對作案手法了熟于胸的你早在醒來那一刻——不,早在遇難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是誰這么做了,沒有別人,只有可能是晉王,可是你在歸來的第一天,卻告訴我們海難一事跟晉王毫無關系,你害怕晉王敗露自己也逃不開關系對不對?” “不對!不是這樣!”季玨抓住季瑯的手,將他一把拂開,憤怒地否認,可是那惱羞成怒的神情卻將他出賣了,他是個不易發怒之人,以前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若不是戳到他痛處,他怎會變臉變得這么快。 季瑯被推得一踉蹌,向后倒退數步,按著桌子才沒摔倒,姜幸臉色慘白,趕緊過去扶住他,眼里滿是心疼。 她全明白了。 可是這些話,怎么好叫季瑯說出口呢?要是季家因此生出齟齬隔閡或者就此散了,他得會多自責? 更何況…… 必定是有人會怨他的吧…… 季瑯直起身,自胸口處順了一口氣:“當時多木還只是個小小的海衛官,你還想不透嗎?給你透露那種海膠和手法的人,就是多木特意安排的,這么多人給你挖了個坑,而你就真的往里跳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眼中的怒火卻熊熊燃起:“臨走的時候多木笑著對我說,他說他真不相信你會那么冷血,然而你卻叫他刮目相看了?!?/br> “你說什么?”季玨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一般,上前一把抓住季瑯的雙臂搖晃起來,“他真是這么說的?” 他這么自負的人,越是不想成為別人的附庸和棋子,越是容易被人利用,他比任何人都痛恨這個事實,所以聽到季瑯這么說,第一時間不是辯白而是質問。 而這話一出口,眾人便都知真相了。 “所以……”一直沒說話的季衡宇突然張口了,他抬起眼眸,通紅的眼眶里噙滿淚水,卻還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所以小叔說的都是真的嗎?” 季衡宇問完這句話,卻是下意識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季清平,又下意識去看景氏,和景氏空洞又絕望的雙眼對上之時,季衡宇發覺自己手心的傷口像火燎著一樣疼。 他好后悔……他好后悔! “不是真的,我沒有做過,娘,您相信我對吧,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都是三弟和多木那個混賬騙人的,您不要信!” 撒謊其實很簡單,說與真相相反的話即可,但人心里一旦有鬼,謊言就會變得不攻自破,而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人往往無法坦然說出謊言,只要他問心有愧。 季玨跪在楚氏身前,拉著她的手一邊哭一邊喊,但那不是委屈的語氣,而是極度害怕的語氣,然后他頓住哭喊,看到楚氏把手從他手中一點一點抽出來,視線上移,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用世上最決絕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問他:“為什么?” 越過了“是不是”,“如何能”,而是板上釘釘的,不需要一切否認和辯解的“為什么”,認定了他所犯下的錯,直接宣判了死刑。 只有最親之人可以這樣篤定。 在他喉嚨干澀到發不出聲音,怔然地想要后退時,楚氏又問他。 “你大哥到底哪里對不住你?” 那問話猶如在喉嚨中擠壓出來一般。 兩行淚水從楚氏臉上滑下,她卻只是輕輕地說著:“你大哥從小就疼惜你愛護你,什么東西都讓著你,戰場上為你擋箭護你性命,你犯錯了他替你受罰,你領戰功了他比誰都要高興,所以呢?你大哥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了!你說!” 季玨的面孔驟然變得猙獰,五官也扭曲了,他點著頭,憤恨地看著楚氏。 “你嘴里永遠是大哥大哥大哥!是,他就是千般好萬般好,他也就只是你其中一個兒子而已,你難道永遠看不到自己還有另一個兒子嗎?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您和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所有人都把我當做透明的,就算我學得他再像,也永遠得不到夸獎,猶如東施效顰一樣的可憐蟲!只要有他在,這府上,整個安陽城,沒有一個人會認可武敬侯府的二公子!” “啪”! 滿堂寂靜。 楚氏揚著手,在空中止不住地顫抖,她一句話也說不出,緊接著,是一聲沖天的嚎哭! 季珞的死,只是因為他太好了嗎? 景氏聽見那些話,幾乎要昏過去,她扶著心口,慢慢蹲下去,卻覺得沒有辦法呼吸,像是在水中一樣,季清平變了臉色,趕緊過去攙扶她,想要順順她的后背,卻不知何時,自己的雙手也被攥出了血。 楚氏慢慢站起身,眼睛一刻不離地看著季玨。 “是我錯了嗎?” 她用力地拍著自己胸膛:“是我做錯了嗎?” “你害死你大哥一條性命,還有征戰泗泠那些無辜的將士喪命,卻指責別人的好掩蓋了你的光芒,生出這樣的你,是我錯了嗎?” “連你也覺得不該有我!”季玨仿若受了奇恥大辱,眼睛瞪得老大,什么都不怕了,事已至此,再辯解也是徒勞,這個家根本沒人會信他。 楚氏垂下手,雙眼一下變得無神,她喃喃自語,猶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嫗。 十月初的天氣,外面卻突然炸起一道天雷,不知何時陰沉下來的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楚氏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忽地跪地,雙手合十,在地上重重磕了一頭:“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我不該生下這個逆子!我錯了……” 季衡宇嚇了一跳,他跌跌撞撞跑過去,一把撈起楚氏的兩臂,卓氏扶住她另一邊,兩人都勸著:“祖母,祖母,你不要磕了……” 滿地狼藉。 季瑯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著眼前的畫面,腦中轟鳴的雷聲和哭聲讓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無底深淵一般,他似乎有些后悔了。 然而當他想要再退一步的時候,背后卻突然撫上一只手。 一只溫暖的手,可以撫平他所有不安和陰霾的手。 她用細小又顫巍巍的聲音對他說:“季瑯啊,不要躲,你沒有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