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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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再出什么差錯,他保不準連烏紗帽都保不住。 姜有盧早就知道有人來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季瑯和姜幸,他又沉默著轉回頭去,好像一具失了生氣的尸體。 雖然這里環境不錯,但到底是牢房,終日不見天日,昏暗無比,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霉味,姜幸從季瑯伸手走出來,看著他的背影。 “祖母死了,你知道嗎?”她忽然說了一句,那聲音仿佛山澗中空靈的水聲,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一下就將那個端坐的身影擊中了,他好像抖了抖,才慢慢轉過身來。 還不等他說話,姜幸又開口了:“啊,父親好像知道啊?!彼龓Я巳中σ?,好像在跟他分享什么好消息似得。 姜有盧的眉頭動了一下。 “父親是不是很高興?”姜幸慢慢走過去,雙手抓著那鐵欄,臉上笑容深深,“從此知道那件事的人,就剩你我了?!?/br> 獄中上方的小窗突然刮進來一陣風,帶著瑟瑟的涼意,將桌案上的油燈吹得恍惚一下。 姜有盧站起身,神色陰沉,一雙眼睛似乎要把姜幸看透。 “幸娘,你的怨氣還沒消嗎?害死你娘的人已經死了,現在為父也已入獄,算是遭到了報應,可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的父親,輪不到你親自來到牢房里羞辱我吧!”他憤恨地說著,像個無辜的人似得。 “把你弄進這里的人,可不是我?!苯业囊痪湓拰⑺铝嘶厝?,臉色瞬間變黑了。 “而且,誰說害死娘的人已經死了,祖母是死了,有的人卻還活得好好的?!?/br> 姜有盧自嘲地笑了一聲,冷淡地看著她:“你是說,為父還活得好好的,對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要你娘去死?!?/br> 姜幸忽地攥緊了雙手,肩膀微微抖動著,她呼出一口氣,通紅的眼睛盈滿淚意,卻是笑著的神情:“你又何曾想要祖母去死了,但事實是,祖母死了?!?/br> “父親,你永遠是這樣一副姿態,刀不是你拿的,傷口不是你親自割的,你就好像是個無辜的人了,把人都害死逼死了,卻高高在上的憐憫著,后悔著,可憐著,你心安嗎?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就真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就會信了嗎?娘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們姜家……你們姜家所有人,喝著娘身上的血,啃噬她的血rou,為什么就能將她拋棄地那么干脆?我就問一句,你心安嗎?” 她說到難過的時候,喉嚨里發不出聲音,只是低頭忍著眼淚。 季瑯在她身后,伸手拍了拍她肩頭,眼中滿是心疼,那些壓抑在胸中的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話,即便這樣說出來,也不會消解分毫。 姜有盧臉色慘白,眸中不知看到了何處,他呆呆地搖了搖頭:“幸娘,不怪我,不怪我……” 是不怪他害了她娘親,還是不怪他做的這一切事情,他沒有說清楚。姜幸擦了擦眼淚,向前走了一步。 “兩年前,我剛在宮中見到你的時候,曾有一刻覺得,我或許是錯怪你了??上У筋^來,事實與我所想分毫不差,你們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我娘的血,父親,你愛權勢,愛李氏能給你的所有東西,可終有一天,這些會從你手中溜走,我就要看著那一刻來?!?/br> 她轉身,似乎是要走了,姜有盧急忙跑過去,雙手抓住鐵欄,高高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幸娘!你不可以怪我!你不可以怪我!” 可無論他怎么喊,那個小小的身影都不會再為他停留了,季瑯轉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有盧,最后轉身追了上去。 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外面已是艷陽高照,日頭雖足卻不曬人,正是秋高氣爽之時,季瑯拿手擋著陽光,拉住姜幸的手:“其實你沒必要來的,你知道的,你聽不到想聽的答案?!?/br> 姜有盧是什么樣的人,姜幸心知肚明,他可以冷眼旁觀看著方氏和李氏害死自己的發妻,他甚至也可以逼死他的母親,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那她想要聽到的答案是什么呢?聽他認錯,聽他承認,好像又都不是。 這個賜予她生命的人,非但沒有給他父親的愛,還剝奪了她母親的愛,她恨他,想看他被痛苦折磨。 “季瑯,為什么,傷害別人很容易,討還別人的傷害卻好難?”她突然抬頭看他,問了這么一句話。 少有的,她第一次呼喚他的名字。 季瑯用手指肚蹭了蹭她眼角的淚漬,溫和而低沉地回答她:“因為不對等吧……被傷害的不管是什么,永遠都回不去了,根本沒有可以償還的東西?!?/br> 好像是這樣,姜幸低下頭呼出一口氣。 兩人坐著馬車回府,卻不知,后面又有人去見了姜有盧。 季瑯本想帶著姜幸在街上逛逛,驅走近日來籠罩在她頭頂的陰霾,但是看她在馬車里昏昏沉沉的,就沒打擾,讓馬車一直駛回了侯府,結果剛踏進大門,就看到清風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一臉急色:“小侯爺快去福祿堂吧,太夫人發火了,砸了好多東西!” 尚且來不及悲悲戚戚的姜幸一下子清醒過來,跟季瑯互相看了一眼,動作齊刷刷地,徑直向福祿堂走去,路上清風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說季清平下朝后剛回府,就被太夫人下令罰跪。 兩人趕到福祿堂,剛踏進門就看到地上的碎瓷片,季瑯趕忙把姜幸推開,讓她別扎著腳,還沒來得及看清屋里什么情況呢,就聽見上頭一聲震懾人的低喝:“季瑯!你也過來,給我跪下!” 姜幸嚇得激靈一下,她可從未見過太夫人臉色這么黑過。 “怎么了娘?什么事至于發這么大火,是不是大郎惹你不開心了?”季瑯還想掙扎一下,邊貧嘴當沒事人一樣邊走過去,卻看到太夫人的手重重在茶幾上一拍,另一只手已經將手里的東西扔到他頭頂上。 “泗泠使團的名單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說!” 來了,我居然三更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長河漸落曉星沉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4章 二哥 名單梆啷一下砸到季瑯頭上,他都來不及揉腦袋,直接就跪下了,邊跪下還邊扒拉季清平,給他使眼色。 “怎么回事?不是說好了不告訴娘的嗎?” “是不是你說漏嘴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一旁的姜幸看著太夫人越來越黑的臉色,心想季大郎怎么也不會擠眉弄眼回答季瑯的,兩人在底下更惹人生氣,就趕緊錯步走過去,到太夫人身邊,給她順氣:“娘,不論發什么了什么,兩位爺肯定都不是有心瞞著您的,您不要為了這種事生氣,傷了身子,誰來為侯府主持大局?” 季瑯在底下很夸張地挑了挑眉毛。 “幸娘,你坐下,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放開侯府讓他們管著才不久,這兩個兔崽子是越發無法無天了,連這種事都敢瞞著我!”太夫人到底因為姜幸說的話而緩和了幾分,只是也沒完全消氣,而且那客氣都是對著她的,對底下跪著的兩個就完全沒好氣,“這能瞞得住嗎?要等到他活生生地站到我面前,用那個我十幾年都沒見到的陌生面孔喊我娘,我才能知道嗎????” 那個“他”,指的當然是季玨,季玨是太夫人十月懷胎生下的親生兒子,他死了,她比誰都難過,他突然活過來了,這其中的矛盾和苦澀,又有誰能比得過她?她幾乎是在盛怒中喊出這句話,聲嘶力竭的同時還含著一絲哭腔,她是真的傷心了。 季清平忙抬頭,竟連他眼中都出現了慌亂:“祖母,當時我和小叔還不清楚那個人就是二叔,或許只是名字相同罷了……” “你閉嘴!”太夫人打斷他,握著椅子上的扶手,好一會兒才平息了呼吸,姜幸伸手給她順著氣,知道自己再勸解怕是會適得其反了,只能不吭聲,“大郎,你在這個家里是最穩重的,我最放心你,沒想到你也這么渾,要不是陛下將名單送到府上,我還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時候?現在泗泠使團不出五日就要到達安陽,你們甚至讓我,讓老二媳婦,一點準備都沒有?!?/br> 季瑯飛快地看了一眼季清平,他沒想到,竟然是陛下將名單送到娘的面前,他之前一直被刑部和華家的事絆住,沒時間去問名單的事,現今知道陛下如此重視,基本可以確定,那個名單上的“季玨”就是他們侯府的二爺。 “大郎,確定了?”他終于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起來,緊著眉頭看著他。 “老三,你就不要裝了?!碧蛉苏媸强磯蛄思粳樅鲇迫说哪?,冷冷地說了一句,誰知這次她確實是錯怪了季瑯。 “不是,娘,我是真的不知道,名單的事我清楚,但是確定是二哥,我可不知道!”季瑯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太夫人哪里還有空分辨他話說的真假,她扶著額頭,對季瑯擺了擺手,良久之后才嘆了口氣,好像所有包袱都放下那般,底下跪著的兩個人也暗暗松了口氣,知道太夫人的火算是發泄完了,只有在她身邊的姜幸發現那一刻之后,太夫人好像一下老了很多。 “讓人去把二夫人叫過來吧,還有大夫人,二郎,都喊過來?!彼届o地說著。 “祖母?” “必須告訴他們!”太夫人的神色又尖利起來,“過不了兩天,使團就要進京了,你們瞞著二郎,以他的性子,還不知道要作出什么事來,這件事你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季清平頓了頓,并未因為太夫人的責罵而羞惱,姜幸看得出,知道太夫人不會因為這件事氣出病來后,大郎就一直很冷靜,他冷靜地分析利害關系,趨利避害,冷靜地思考哪一種辦法最好。 “要怎么跟他們說?如今二叔的情況,怕是他們都無法接受?!奔厩迤綊伋隽藛栴},不帶一絲刻意隱瞞地看著太夫人。事情要知無不言,但是怎么說,怎么開口,怎么讓他們接受,又是另外的問題。 季瑯卻和姜幸的神色都一樣,茫然地互相看了看,眼前兩人說的事明顯是他們都不知道的,陛下那邊確定了季玨的身世,說明她肯定得到了有關季玨在泗泠的一切消息。 “你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太夫人啪了下桌子,把跟姜幸擠眉弄眼的季瑯嚇得一激靈,“你說說,該怎么告訴你二嫂和二郎?!?/br> 季瑯是真笑了:“娘,我現在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雖然二哥跟著泗泠使團回來,是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可終歸也是一件好事,對于二嫂還有二郎來說,只有高興更多,直說就是了,有什么顧及也都放到腦后,二哥肯定能自己安撫他們的!” 太夫人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雙手搭在她的九頭蛇杖上:“你真不知情?” “不知道,您怎么就不信!”季瑯自顧自站起來,坐到一旁翹著二郎腿,好像生氣似得不看他們。 但他其實心里清楚,既然娘和大郎都感覺棘手,就說明二哥的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季清平還乖乖地在地上跪著,他知道季瑯說的是真的,也是他瞞著消息,沒有及時把自己查到的東西告訴他,見屋中安靜下來,他才幽幽開口道:“二叔當初遇上風暴,卻大難不死,被泗泠的漁民救起,在海岸一帶生活了兩年,后來被泗泠皇室帶走,在一個王爺手底下當護衛?!?/br> 季瑯翹著亂晃的腳停下,他扭過身子看著季清平:“為什么不回來?” “失憶了?!?/br> “失憶了?” 姜幸瞇了瞇眼,這是最符合邏輯的故事走向,她卻覺得不那么真實。 “嗯,那邊查到的消息說,二叔被救起來后只能記住自己的姓名,剩下的一概不知?!?/br> 季瑯斂眉想了想,腦中不知在思慮著什么,良久之后他才冒出一句:“然后呢?” 這次說話的卻不是季清平,太夫人開口了:“然后,老二被一戶人家相中了,在那邊娶妻生子,過著平平靜靜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他找回了記憶,記起自己是武敬侯府的二爺,恰巧泗泠使團要進京為陛下賀壽,于是合情合理的,他就跟隨使團回來,出現在了使團名單上?!?/br> 季瑯并不是很驚訝,或者說,知道二哥有可能在泗泠活著之后,他想過無數種可能,這當然是其中一種,就算他沒有失憶,可能也會組建一個新的家庭。 若是這樣,或許太夫人和大郎神情也不會這么凝重。 “娶了誰?”季瑯的聲音出奇地冷靜。 太夫人嘆息一聲,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聽說是泗泠皇族的一個公主,封號玉姫,這次來盛和親的,是她的幺妹,姮姬?!?/br> “所以才會出現在使團之中嗎……”季瑯輕聲嘀咕一句,屋內又陷入沉寂之中,短短的幾句話,將季家二爺在泗泠的軌跡說得清楚,可是姜幸總覺得這個結果非常窒息。 季玨娶了敵國的公主,這樣的故事她只在話本里聽到過,但即便那人不是公主,沒有這樣特殊的身份,遠在安陽為他守了那么多年寡的二夫人又將以何自居呢? 而造成這般結果的原因,是季玨的失憶,他不記得前塵往事,別人怪不得他。 季瑯忽然從椅子上竄起來,把眾人嚇一跳,就聽他輕松道:“事到如今,瞞是瞞不下去了,娘說的對,總不能等二哥到了府門口,再將實情講出來?!?/br> “知道要告訴,關鍵是怎么告訴!”太夫人沒好氣地戳了戳九頭蛇杖。 “還怎么告訴,用嘴告訴唄,別看二嫂柔柔弱弱,她可是府上最能頂得住事的人,她明白該怎么做,反倒是二郎那小子不好辦,就交給我?!奔粳樑呐囊路?,好像說完就要動作,臨到門口時候忽然轉過頭。 “陛下有說她是什么意思嗎?” 那一刻,屋里的空氣一下凝固了,姜幸發覺,似乎這個問題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太夫人沖季瑯擺了擺手:“讓二郎千萬不要鬧事?!?/br> 末了又補了一句:“尤其是老二回來之后?!?/br> 季瑯愣神片刻,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br> 他說完就撩袍子離開了,姜幸看了看剩下的兩人,對季瑯把自己丟在這里有些不滿,可是轉過頭一想,現在自己也算是季家人了,季瑯把她留下,或許是讓她安撫安撫太夫人,她剛要張口,就看到季瑯去而復返。 “幸娘,走??!” 看樣子還是她沒有眼力價了,她扭過頭看了看太夫人,就見她對她勉強笑了笑:“二郎夫婦那邊,就要靠你們兩個了,瑛兒有了身子,不論是她還是二郎,太過鬧騰,對孩子都不好?!?/br> 姜幸倒是把這一茬忘了,之前去秋獵前,剛剛傳出卓氏有孕的消息。 姜幸匆匆繞過季清平離開了,等到福祿堂的門關上,太夫人才又坐正了身子,對底下跪著的人皺了皺眉頭,說道:“我知道你處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可是侯府是個大家,你不必事事都攬在身上,而且,祖母和你二嬸娘也沒有那么脆弱,什么事都經不起?!钡故菦]說季衡宇,因為他確實很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