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杏眸哭得濕漉漉的，小臉布滿了淚痕，梨花帶雨，看起來是嚇得不輕。

    紀若余正了正臉色，眸中掠過一絲不忍與疼惜。

    他好久都未見過她哭成這樣了，也好久未這樣被她哭哭啼啼抱著撒過嬌了。

    似乎……有些懷念。

    紀若余依舊保持著清雋的眉眼，一臉風輕云淡的神色，卻抬起衣袖用月白色的袖角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有哥哥在，我就安心了?！奔o若晴抽了抽鼻子，眼眶哭得紅紅的，格外惹人憐愛。

    她真是喜歡這說哭就哭的體質，太方便刷好感值了。

    紀若晴觀察到紀若余眸中的柔軟越來越甚，想必是刷了不少好感值，她正心里美滋滋的，又聽到紀若余說道：“走吧，我們回宮?！?/br>
    紀若晴望了望遠處殺得興起的一伙人，頗為難的指了指樹下她買的一堆大包小包堆成的小山：“可是哥哥……我買的這些怎么帶回去……”

    眼下正亂，那些提東西的小太監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紀若晴很不舍地看著這座“小山”，輕咬著嫣紅的唇。

    紀若余清冽的眸色漸深，輕聲說道：“這些都不要了吧?！?/br>
    紀若晴：？？？

    “哥哥重新給你買?！彼纳ひ羟遒齽尤?，望著遠處的刀光血色，眼底毫無波瀾。

    “……”這還差不多！紀若晴四十米的長刀差點就沒收住。

    紀若余轉身，踏進無邊的黑暗中，側頭看向紀若晴：“晴晴還記得么？哥哥答應過你，無論你想要什么，哥哥都會給你?！?/br>
    “……”闌珊的燈火映在他如玉的側顏上，他清泠的眸中映著遠處的夜歡樹，似是載著漫漫銀河，奕奕而動。

    可紀若晴卻覺得，他像在看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晴晴……似乎只有原身紀若晴很小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喚她吧……

    哥哥什么都給你……這樣寵溺的話，真的是紀若余能說出來的么……？

    紀若晴發現，關于這本小說，她不知道的秘密好像越來越多了……

    ……

    紀若余亦在望著紀若晴，望著她的杏眸盈盈，像月色，似星辰，美得不像話。

    他記得小時候，她的眼睛就這般好看，亮晶晶的，里頭似是承著溫軟的水，乖得不像話。

    他是多么喜歡那個一直拽著他衣角喊哥哥的小尾巴。

    可是后來，她漸漸長大，出落得越來越美，可她的眼睛他卻越來越不喜歡。

    因為里面不再純澈，不再溫軟，不再乖巧，而是充滿了恐懼，疏離，還有對他的閃躲和厭惡。

    他知道，她不再是他的晴晴了。

    可現在，他看著紀若晴的眼睛，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又看到了她小時候黏著他哭哭啼啼撒著嬌的樣子。

    當年，他曾摸著她頭頂的軟發，無比溫柔地告訴她：“只要是晴晴想要的，哥哥都會給你?！?/br>
    他垂眸笑著，還有埋在心間的話未說出口——

    但是晴晴的一切，都只能是哥哥給你的哦~

    旁人給的……千萬不要碰哦晴晴~

    第34章 失魂落魄【五更】

    一無所知的紀若晴跟著紀若余走了。

    她甚至還天真的欣喜著, 紀若余似乎對她的態度有了轉變, 興許他的好感值正在瘋狂漲著。

    她得多刷點兒, 越多越好, 這樣才能帶更多的寶貝回現代……！

    ……

    她跟著紀若余又按來時的路往回走。

    如今這去柳湖必經的廣場上亂得不可開交，死士和夜千辰領著的侍衛們正殺得都紅了眼，自然是不可能再去游船的。

    她只能跟著紀若余回宮，順便念念不忘的回頭看了幾眼, 雖然只能看到遠遠的柳湖上幾只畫舫散著幽微的光, 火光四起的刀劍隔在中間，更顯得遠處的柳湖一片靜謐安和, 小船搖搖晃晃似滿船清夢壓星河。

    紀若晴很戀戀不舍, 畢竟游船本是她今日出宮最想做的事……

    紀若余隨著她的目光往后看，看到的卻是夜千辰一襲黑袍獵獵, 俊臉染著污紅的血，眸光嗜血而暴虐,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晴晴在看什么？嗯？”紀若余的眸中閃過危險的光芒, 只一瞬又恢復了清冽而溫軟的神色。

    “……”紀若晴沒注意到這些細節，纖長的指尖指了指遠處燈火熹微的畫舫，“看那些船?！?/br>
    紀若余薄唇微勾，眸中噙起笑意, 不屑地掠過夜千辰的身影, 目光落在遠處一片烏青色的柳湖上, 泛著的幾只畫舫和輕舟：“晴晴想去游船？”

    “嗯……”紀若晴點點頭, 她喜歡游船，也喜歡湖畔的夜景，尤其是想在古代體驗一把“醉后不知天在水”的感覺。

    紀若余掃了掃她眸中暗暗露出的向往之色，抿了唇說道：“無妨，等哪日有空，哥哥再帶你來?！?/br>
    “好呀好呀，謝謝哥哥！~”紀若晴這會是真的開心，開心得眸子都格外亮了些。

    而紀若余，則眸光沉了些，氤氳起一層薄薄的霧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東街依舊行人如織，偶有驚慌失措的老百姓從紀若晴他們過來的方向跑過來，嘴里喊叫著“殺人了！救命??！”之類的話，只是在這熱鬧喧嘩的街市中，仿若泥牛入海，不起一點波瀾。

    紀若晴望了望身后漸遠的火花銀樹，燈火連天，卻再也聽不到那邊的打殺聲，只有眼前市井的煙火氣，小販走卒賣力的吆喝聲，還有大街兩旁璀璨明亮的火樹銀花，將整座王都映成了不夜天。

    紀若余掏出一沓銀票，氣定神閑地說道：“晴晴喜歡什么？盡管去買?！?/br>
    紀若晴望著這厚厚的一疊銀票，才知道原來他的哥哥這么有錢！

    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眼睛發直地望著這些銀票：“這……這些都給我用嗎……？”

    “嗯……不夠？”紀若余微微挑眉。

    “夠……夠了……”紀若晴不敢太貪心，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極度乖巧。

    紀若余淡聲說道：“放心，不夠還有。剛剛夜千辰給你買了些什么？我們重新去買一遍?！?/br>
    一件不差，一件不落的買。

    “……”紀若晴怎么莫名其妙感覺到一股較著勁兒的味道。

    不過紀若余帶紀若晴買的第一樣東西……竟然是個面紗。

    紀若晴心情復雜地看著手中嶄新的月白色面紗，不知該說些什么。

    “戴上吧?！奔o若余眸光清泠，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說道。

    “……”紀若晴不明白夜千辰那個大豬蹄子讓她戴面紗也就罷了，是因為他想把她當成白櫻蘭的替身才這樣做的。

    那紀若余又是為何要讓她戴面紗呢？

    難道他也喜歡白櫻蘭……？這不能吧。

    紀若余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聲音清冽而平淡地說道：“你的容貌太過惹眼……遮住為好?！?/br>
    紀若晴愛聽這話，杏眸微彎，立即將面紗系帶掛到了白玉似的耳廓后面，嗓音又輕又軟的說道：“那哥哥我們快些去買東西罷？”

    “嗯……”紀若余望著她沁著甜糖似的杏眸，仿佛溫軟的月色氤氳在其中，清澈且透亮，他清泠的眸色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他的晴晴……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

    夜歡樹下。

    夜千辰好看的俊臉上布滿了血污，身上亦是如此。

    明顯是經過了一場惡戰，他身上染著的血都是他殺.人的戰利品。

    夜千辰雖毫發無損，但他滿身的血污瞧起來，倒是有些嚇人，仿佛是剛從修羅地獄殺回來，雙眸血紅，渾身充滿著嗜血的暴虐氣息。

    他暴戾的目光冷冷掃了一圈，昊國派來的死士們皆以伏誅，死狀慘烈地倒了一地，血流成河。

    夜千辰這才露出抹不屑且滿意的目光，隨意往紀若晴在的方向瞥去。

    本只是隨意看了眼，可這一瞥，卻讓他當場愣住了。

    那合該穿著桃紅襖裙站在燈火闌珊的樹下的小人兒，竟然不見了人影。

    已是空空如也，只有晚風吹落一兩片寂寥的樹葉打著轉兒落在地上，燈火闌珊映照著它。

    夜千辰心頭莫名涌上些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也不知該如何形容，他急聲喝道：“蘇全！”

    “誒！奴才在！”蘇全武功也很厲害，剛剛殺了不少人，正皺著眉痛苦地看著身上的血污，聽到夜千辰這一聲怒吼，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蘇全從未見過夜千辰用這樣的神態語氣喊他，一時間比剛剛差點被昊國死士刺中胸口還要慌張，他連著被幾具尸體絆著連滾帶爬的到了夜千辰跟前：“奴才在！”

    夜千辰快步朝紀若晴消失的那棵樹下走去，額頭青筋隱約現出來：“她人呢？”

    蘇全一下也急了，方才場面混亂，刀劍無眼，他根本無暇顧及這邊的狀況，但他早就聽夜千辰的吩咐留了幾個侍衛守在這邊的。

    “王，奴才留在這保護紀美人的那幾個侍衛，似乎全……全死了……”蘇全眼尖的發現，不遠處的巷口倒著的幾具尸體甚是眼熟，過去一看，果然沒看錯。

    夜千辰臉色沉得快滴出水來，只冷冷盯著這幾具尸體。

    倒是旁邊的蘇全著急得不行，又四處轉了一圈，似熱鍋上的螞蟻：“這……這附近也沒瞧見紀美人的尸……”

    蘇全話說到一半，感受到夜千辰比剛剛他殺人時還可怕的目光后，連忙噤了聲，改口說道：“王，一定是昊國那幫人知道了紀美人的身份，特意將她擄了去，奴才……奴才這就遣人去尋她！”

    夜千辰眸光一凜，黝黑的瞳仁微縮，仿佛那些痛苦可怖的回憶又漫山遍野涌上了心頭。

    他揮拳砸向身側的樹干，劇烈的撞擊，震得樹上不少樹葉簌簌飄落，掛著的燈火也猛然搖晃起來。

    鮮紅而熾熱的血從他的拳頭上滲出來，在晃晃悠悠的燈火映襯下，顯得格外妖異。

    夜千辰卻恍若不覺痛似的，翻涌的眸色漸漸安穩了些，唯有痛楚和鮮血才能使他平靜……

    他沉著嗓子，低喃著說道：“去找！翻遍整個王都，也要找到她！”

    “……”蘇全忙不迭地點著頭，只是有些奇怪，為何王突然對紀美人如此上心，甚至擔心到這般失魂落魄……？

    夜千辰驀然又轉了身，宛若神祗的俊臉蘊著無限的殺氣與怒意，想到好生生守著她的侍衛就這么全死了，簡直是一群廢物……

    “罷了，孤親自去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