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鐘硯輕碰她的臉,試圖將她喚醒。 顧盼毫無察覺,依舊睡的很沉。 再過一會兒水都要涼透了。 鐘硯沉默片刻,輕嘆一聲,將她扶起來,神色自如將她從水里抱起來,鎮定的幫她擦干身體換上干凈衣裳,系好最后一條衣帶,鐘硯額頭上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氣息不平,喘息聲也有些粗。 他的后背繃的僵硬,正要起身離開,軟乎乎的顧盼使勁往他懷里鉆,抱著他的腰,小腦袋靠著他的肩膀,繼續呼呼大睡。 顧盼臉頰高的不正常,鐘硯伸手探了探,心下了然,怕是落了水,又在水里睡著而著涼發燒。 顧盼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先甜后苦的夢,夢里面她是個沒有攻擊力的小兔子,被人精心喂養成了個肥肥的兔子,等到她胖成一團時,被主人一刀砍下,做成了一道菜吃進肚子里。 她手腳都沒有力氣抵抗,只會在嘴里哼唧兩聲。 鐘硯端著驅寒退燒的藥進屋,顧盼正抱著枕頭低聲啜泣,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什么,竟然會難過成這個樣子。 他半抱著顧盼,緊扣著顧盼的下巴,然后手指用力掰開她的嘴巴,給她喂藥。 原以為還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顧盼半夢半醒時喝藥還比較乖。 鐘硯道:“張嘴?!?/br> 她好像聽明白了,乖乖就張開了嘴巴,將藥給咽下去。 鐘硯幫她喂了藥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他出廂房時又換了一幅表情,眼底似結了層冷霜,唇角略翹起不屑的弧度。 李柴在外等候多時,見到他后先一步開口求情,“我那個侄兒不懂事,無意冒犯您夫人,還望你大人大量饒他這一次?!?/br> 推顧盼的那個人是李柴疼愛多年的侄子,性情至純,單純過頭,也不知道從來聽來關于顧盼的風言風語,被別人的三言兩語撩撥的要為民除害。 天真過了頭就是蠢。 鐘硯拖著聲,嗓音啞啞的,“人呢?” 顧盼問他有沒有看見?他是看見了。 而且是很早就看見這個十五歲的小少年要從背后偷襲她,鐘硯不吱聲只冷眼旁觀,無非是篤定她不會出事,頂多是嗆兩口水。 對她只有血骨中大男主子主義作祟時的占有欲,而占有欲并不等于偏執入骨的愛,至多是鐘硯對她起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興趣罷了。 讓顧盼在水里吃點苦頭,得個教訓也是好事。 鐘硯唯一不滿的是,這個少年的手碰了顧盼的腰。 李柴在事發后就讓侄兒別出府躲起來,他支支吾吾,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鐘硯輕笑,“你問問他是用哪只手碰了顧盼?!?/br> 李柴心驚膽戰,“他還小,若沒了手.......” 鐘硯打斷他:“是,他年紀小這次我就算了,若有下一次,就不是手的事兒了,我心情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br> 李柴哪敢再說多余的廢話,怕惹惱他,“好,一會兒我就惡狠狠教訓教訓他?!?/br> 鐘硯對他的示好沒什么表達,在廊橋下站了一會兒,走之前,他突然道:“他是用右手碰的?!?/br> 李柴:“......” 鐘硯挑了挑眼角,笑意森然,“嘖,隔了層衣服我還是不好受呢?!?/br> 李柴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如此記仇的主,還是頭一回碰。 黃昏日落,轉到傍晚,棲枝的鴛鴦叫的歡快,樹葉簌簌而下,鋪滿青石板。 鐘硯恐嚇完別人心情還不錯,懷揣著根木簪,推開房門,顧盼已經醒過來,呆呆坐在床頭,發完一身汗,腦子都清醒很多。 她眼神復雜的朝鐘硯看過去,不斷告誡自己,忍一時海闊天空。 “醒了?”鐘硯把木簪塞到她手心里,“這根簪子送給你壓壓驚?!?/br> 木簪質地普通,但做工精細,尤其是頂端的小凰木雕,栩栩如生。 “喜歡嗎?” 顧盼生硬道:“喜歡?!?/br> 鐘硯好像比她還喜歡,眼睛笑彎了起來。 既然她醒了,兩個人就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侯府的馬車在門外等候多時。 顧盼上了馬車隨手就把鐘硯剛剛送到木簪塞到角落里,她再也不會輕易陷入男主的溫柔陷阱,黑心湯圓切開就是黑心的。 鐘硯觀察力驚人,細節入微,瞧見她隨手亂放的動作,嘴角笑容停滯住,心里空空,有點痛有點癢,卻無傷大雅。 只是心意被糟蹋的感覺,太讓他厭惡了。 鐘硯難得情緒失控,強逼她抬起臉,四目相對,冷若如冰,“不是說喜歡?那為什么不戴呢?” 顧盼沒跟上他的小心思,茫然在狀況之外。 鐘硯蹙眉,“說話?!?/br> 第二十章 倒不是這個木簪有多寶貝,一個小玩意也不值錢,只不過這是鐘硯閑來無事親手雕刻的木簪罷了。 鐘硯隨手給的心意也不見得多么的珍貴,但他也還是不太能適應被忽視被輕賤的感覺。 顧盼隨口一答,“這簪子好看是好看,但和我今□□裳不太搭?!彼o跟著問:“這是你買的嗎?什么時候買的呀?” 鐘硯扯了下嘴角,漫不經心道:“前幾天?!彼坪趵哿?,揉揉眉心,“你愛戴不戴吧?!?/br> 顧盼心想她還真的就不戴呢。 唉,穿書這么些日子,到現在她總算有種男主是個喪心病狂小變態的真實感,道貌岸然,只是表面上溫文爾雅大方隨和,其實心眼小又記仇,冷漠無情的很。 馬車悠悠駛回侯府,天色漸漸暗下去,夕陽余暉還有有些刺眼。 顧盼已經精疲力盡,身體疲倦神智清醒毫無困意,她慢吞吞的跟在鐘硯身后往后院走,他腳下的步伐比平日更快一些,顧盼跟的有些吃力。 管家站在院門外,似乎是故意在等他們兩個回來,迎上前,欲言又止,“少爺,夫人?!?/br> 他支吾道:“夫人,您的母親在府里等了半個多時辰了?!?/br> 顧盼指了指自己,“我娘過來了?” 管家臉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早先就聽說過這位夫人出身不太好,生母當年不過是個奴婢,上不臺面。 但他萬萬沒想到,顧盼的母親會一聲招呼都不打,偷摸跑出來,還從后門進侯府來找女兒! 雖說本朝民風開放,待女子也比較寬容,但那僅僅是針對正房妻子,妾室要守的規矩就要多得多,出門也有限制。 “是的?!?/br> 顧盼一進屋,便瞧見一位哭哭啼啼的婦人,臉蛋小巧,模樣秀麗,手里捏著塊手帕拭眼角的水光。 “娘?” 婦人轉過身來,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看著女兒。 顧盼上前握住她的手,問:“您怎么過來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素挽擦干凈眼角的淚痕,嗓子小說話聲音也同蚊子一般大,“娘也是沒有辦法了,才想著來找你幫幫忙?!?/br> 顧盼有點懵,頭一次和她娘見面難免還有點不自在,“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素挽出身低微,天性怯懦,雖說貌美但在顧府后院還真的沒什么存在感,夾著尾巴做人,就怕顧老爺的正妻找她麻煩。 可她生的一雙兒女,性格和她截然不同堪稱天南地北,顧盼就不用說了,牙尖嘴利半點虧都不肯吃的尖酸性子,顧盼的弟弟顧止行,更加不是個東西,今年才十五歲,已經不知道惹了多少禍事,成天爬墻逃學出去瞎晃悠,打架逞兇賭錢,樣樣精通。 素挽被他折磨的腦袋疼,說他兩句只當耳旁風,從來不改。 三天前,顧止行和他那些個狐朋狗友溜出去玩,活生生打斷了旁人的一條腿,好在顧老爺臨時派去徐州,不在京城。 要不然顧止行皮都得被扒掉一層。 素挽紅著眼睛跟女兒說:“你弟弟他打了人,對方來頭不小,揚言要廢了你弟弟,我這幾天把他壓在家里不讓出門,可是過兩天等你父親回來……” 這件事,還是會被顧老爺知道。 素挽溺愛他們姐弟兩個,把他們慣的無法無天,時至今日,顧止行還死不悔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 顧盼沉吟,“他為什么要去打別人?” “他說看那個人不順眼,手癢想打而已?!?/br> 這么一說,顧盼就差不多想起來原書里有這一茬,顧盼的親弟弟和她不太對付,兩個人性子都挺暴躁,相看兩厭誰也不肯退讓。 親生的姐弟卻連隔房的都不如。 顧止行非常嫌棄顧盼妄想一步登天的心思,對她靠著落水纏上鐘硯并且逼的人家不得不娶了她這件事,格外不恥。 他討厭顧盼這個親jiejie,卻和顧舒懷關系甚好,鞍前馬后抱不平。 這次動手打人,也僅僅是因為對方逞口舌之快,言語間消遣調侃了顧舒懷,歪打正著讓他聽見了,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頓揍。 顧盼有點頭疼,如果顧止行是個徹徹底底的小王八蛋那就還好,可是在《暴君》的后文中,原主被殺后,只有顧止行一門心思要給她報仇,尋了個機會想要暗殺鐘硯,最后行動失敗,死在亂刀之下,被剁成一灘爛泥。 “所以顧止行那個小崽子得罪的到底是誰?” 素挽支支吾吾,“太子妃的侄兒?!?/br> 顧盼:“……” “娘,這您要我怎么幫?” “我尋思著鐘硯好歹也是個正經侯府世子,聽書他和太子殿下交情不錯,與太子妃從小就認識,應該能在他們面前說上話?!彼赝煺遄弥Z句,繼續說:“我問過你弟弟了,他說這次他沒有下狠手,而且那孩子的腿已經接回去,并無大礙……” 顧盼為難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鐘硯感情不好?!?/br> “我知道?!彼龂@氣,“你心氣高,看不中他那條腿,可是娘親覺著鐘硯真的不錯,性子溫吞禮貌懂事,你能嫁給他真的不虧?!?/br> 所以當年顧盼使計把鐘硯一起拽到水里,逼他娶了她,素挽也僅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阻止,全當不知道。 顧盼耷拉著腦袋,雙目無神點點頭。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素挽偷瞞著來侯府,得在別人發現之前趕回去,她拍了拍顧盼的手,“這事你若能幫就幫,不能就算了,娘不逼你做任何事,只希望你能和鐘硯好好過日子?!?/br> 停頓少許,她說:“你若覺得和他過不下去,娘也是站在你這邊的?!?/br> 顧盼覺得原主的生母待她真心不錯,哪怕性格軟弱,也護著把她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