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顧崢嘴角有些微顫,低頭看看手掌心里有人給她剝好的一大堆瓜子仁?!爸x謝……” 他二人再無話。 . 逛到晌午時,要找地方用午膳,坐在位置上,常常不用她夾菜,不知何時碗里就已一大堆。 關承宣道:“你太瘦了,嬌嬌,多吃點rou……” 周牧禹邊給她夾蝦球邊說:“吃點蝦,這里的蝦很不錯……” 顧崢心情十分復雜,關承宣他是懂的,時常這樣的體貼關心、無微不至是常有的事,她不明白前夫周牧禹,他是哪根筋搭錯了…… 她忽然想起,這兩人,做同窗時就一直在較勁,只不過,那時是關承宣常常逮住他不放,到處找這周牧禹的茬,而周牧禹,慣有的不屑一顧,仿佛和關承宣那樣的紈绔浪蕩子多說一句,都嫌浪費時間掉身價。 怎么?現在這兩個人開始倒過來了? 便把筷子輕輕一放,“你們別這樣子,我自己想吃什么,我自己來就好……” 便自己動手舀了一碗湯,先吹吹,喝幾口,又拿勺子去喂苗苗。 . 某街巷人群扎堆,萬頭攢動,歡呼聲,鼓掌聲,原來是馬戲團在表演。 有踩高蹺的,表演噴火的,還有唱猴戲的…… 苗苗道:“娘親,關叔叔,你們沒看,快看呀,那只小猴子多可愛,它會翻跟斗……” 顧崢趕緊道,“苗苗,別走太近,這猴子可能會抓人……” 話音方落,果然人群里因有個老大娘在吃香蕉,那小猴子一時失控,飛一般朝他們這邊奔過來。 苗苗嚇得嗚哇一聲,趕緊撲進關承宣懷中,因關承宣這時正抱著她?!瓣P叔叔,關叔叔——” 顧崢也嚇得魂飛魄散,出于本能,把頭一偏,手遮著眼睛。 周牧禹立即順勢便給她緊抱著,像呵護什么圈在懷里?!皠e怕,嬌嬌,別怕……” 男人的聲音低沉柔和淳厚,他身形高大,一邊圈抱著她,一邊不停拍她的背。 終于平定,顧崢再抬起頭,松開捂在眼睛的手指頭,她有些迷怔,也有些炫惑茫然心驚。 …… 就是這么一剎,短短一剎,好久都不曾想起的過去、有關于對這男人心跳記憶,她居然再次翻了出來。 她愣愣站在那里,愣愣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她感到不解。半晌,才不好意思笑了笑:“瞧我,差點嚇了個半死……” 男人眼睛浮動著一縷苦痛,女人的眸波里有一剎那悸動,他當然看見了。 那是屬于青春少女時期才有的漾漾情動,并且是獨獨屬于他一個人的。 可是,比流星還要短暫,逝去了就逝去了,然后依舊恢復得無情無緒、像毫無一絲波瀾彀紋的死水。 作者有話要說:納尼,好想寫個瑪麗蘇2p啊~~~~~~~~~~捂臉。 第22章 愛即別離 數天過后—— 汴京,中軍都督府。 關承宣正在一衛所處理公事,弗一忙完,有下屬拿著一封兵部發來的信給看他。說來,平安侯府的老侯爺統領整個京都中軍,是中軍都督府的總指揮大臣。 關承宣將來是要襲爵的,所以,老侯爺向皇帝請奏,年滿十八歲后立即讓兒子先入這中軍衛所歷練歷練。 他一邊坐下,一邊拆信。拆著拆著,眉皺起來,面頰很不自然扭曲。 ——這是兵部發的調職派遣。 關承宣看完了信,立馬點點頭,什么都明白過來了!他把信死死捏在手里,出了一會兒神,猛一捶桌子,說聲,“來人,備馬!” …… 直往六部府衙去找一個人,晉王,周牧禹。 . 兵部府衙,數個時辰后,晉王與關世子,兩個男人面對面坐一起。 關承宣給自己沏了盞茶,倒也很不客氣?!皶x王殿下這一招是想公報私仇?呵……” 他嘴角翹出冷諷的微笑?!罢媸侨f沒想到,我關某也會有受制于你的一天……”然后,面無表情,端起茶盞看他。 晉王道:“昌州那里正好缺人,也是用人時候,老侯爺愛子之心,既想好好歷練你,我覺得那個地方就很合適……” 他表情淡淡地,也把茶盞捧起,看著對方,再垂垂睫毛,仿佛見里面落了一根頭發絲兒,想用手給挑出來—— 關承宣深吁了一口氣,仰起臉,想笑:“你說,咱兩這老同學算什么呢?像不像深宮大宅里的怨婦,為了個女人,絞盡腦汁,斗得你死我活的……窩囊?真是憋屈窩囊又齷齪!” 晉王卻搖頭,說道:“也不盡然,這封調職信,于公于私,都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現在國家動蕩,時不時有外敵來侵,昌州地處于邊境,你去了不正是英雄用武之地?……” “再者,也就一年的光陰,很快就會回來的!” 關承宣很想抹著胸口笑:“一年?誰知道他娘的一年能發生多少事?” 周牧禹倒也很持重沉穩,對于眼前這情敵的糙話也不介意。 他忽然站起身,手中正好拿了一把扇子,展展合合?!瓣P世子……” 他想了想:“咱們這樣其實也算是扯平了,若說我公報私仇,那么四年前你呢?” “那時,你是侯府公子,堂堂世子,你覬覦我夫人,想盡辦法來拆散破壞我們婚姻……” 忽然他轉身道,“你敢保證,我當宣城副總兵指揮使的時候,一不小心入了大獄,差點沒被腰斬凌遲,其中就沒有你的功勞?” “……” 關承宣攸地唇色變白,當即垮臉,道:“不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周牧禹依舊沉穩淡靜,道:“這就是你愛一個女人的方式?關世子,原來,你愛一個女人,就是想把她的夫婿置之于死地,看著她家破人亡,每日里以淚洗面,受盡煎熬……關承宣!” 他仰頭深吁一氣,可悲可笑道?!笆?!現在我身份上可以壓制你好幾頭,可卻遲遲沒有動手,你知道這是為什么?” “因為這些年,她們母女得你的各種關照,我無法出面做的,你統統做盡了,我想,我至少得對你感感恩……” 關承宣表情復雜,不說話。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執著……” 周牧禹接著道:“從書院咱們做同窗起,嬌嬌已經為人婦,淪落市井,你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我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堅持和意念讓你維持到如今……” 關承宣立馬起身,冷著臉要告辭,準備撩起衫角就走。 晉王轉過身來,仍舊手拿著拿把桃花扇,展展合合間,扇面上的桃花如火焰般簇簇跳動,非常刺眼?!澳闫鋵嵅⒉粣鬯??你喜歡的僅僅是你自己……” “就比如這爵位,你可以不用任何辛苦努力付出,至少不用像我曾經那樣朝乾夕惕,十年寒窗苦讀,焚膏繼晷,將來這中軍都督府的總指揮大臣,終究是會落到你頭上的!” “所以,你一生下來就愁什么呢?” “不,你什么都不愁,正是因為你什么不愁,你才覺得你的人生既無聊又痛苦……” “好了!現在,有一個女人的心你始終得不到,你終于不無聊……” “也終于不再痛苦了……” ※※※ 京都平安侯府,夕照庭院,樹葉搖動的碎影散落在秋梧院的綠紗窗。 廂房里藥氣味濃重,女人嬌弱喘息的咳嗽聲頻頻從屋子傳來。 “這關承宣,成天不見個人影兒,也不知死哪兒去了?” 關承宣嫡嫡親的大姐和二姐站在一少女的床畔邊,少女半躺坐著,臉色蒼白憔悴,一個小丫頭在給她喂藥喂水,少女自然是關承宣的表妹馮碧落,上兩個月,關承宣喝醉了回來,一席話,讓她心如刀割,如墜阿鼻地獄,本就柔弱如氣死風燈、隨時熄滅掉的身體,她卻硬是在侯府一僻靜院落光著腳丫子坐著吹了一夜冷風,害得侯府的人都以為她失蹤了。 “大表姐,二表姐,我這身體是不中用的了……” 她說一句,咳一聲,侯府大小姐和二小姐看得膽顫心驚,手心捏著冷汗,叫她好生躺著休息別說話,少女搖搖頭,她在這個侯府寄人籬下,這兩位表姐明面對她客氣周到關心,可她知道,誰不嫌棄自己是個病秧子。 “表哥、表哥既然有喜歡的人了,想和我退婚,我還賴在你們府上成什么樣子呢?我現在只等著表哥回來,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他,無論他想娶誰,我都成全祝?!趴瓤取?/br> “就算以后出了府,去當流民乞丐,也沒什么的,總之,與其在你們府上這樣受氣,看他臉色過日子,我不如早早去死……” 關大姑娘和關二姑娘相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免不得好生勸,“你又來了!什么死啊活啊的,快別多心了,這關承宣說話就那樣,橫來直撞的,你又不是不了解?更何況,是喝醉酒的瘋話、傻話,你可千萬別當真聽進去???” 馮碧落搖頭,“酒后才吐真言吶……” 正說著,只聽門簾外一聲“世子爺”回來了,馮碧落一驚,趕緊拿帕子擦干臉上濕痕,背轉過身去,咬著貝齒默默流眼淚。 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聽他進來,冷笑著挖苦弟弟:“一條人命都快出你頭上了!關承宣,你一天到晚到底忙活些什么?表妹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他是你的未婚妻,可不是我們的……” …… 這就是他將來要娶的妻子嗎? …… 他的未婚妻? 關承宣步子沉重艱難地步向床榻?!澳阌衷趹Y什么氣呢?” 他頗為疲憊心累地接過丫鬟手中藥碗,似乎要去勸她?!跋劝焉眢w調養好了再說,以后的事,我們慢慢商量……” 關大姑娘和關二姑娘互相對視著,趕緊有默契地退出房門,搖搖頭,離開了。 房門外,這兩位侯府嫡小姐站在廊檐下悄聲議論道:“說實話,我還真挺同情咱們這位弟弟的……” “哎,她成天這樣子,哪怕稍微活潑一點點兒,開朗大氣一點,人也不會成這樣了……” “就是,都是那紙婚約惹的禍,偏生咱們侯府一向講信用重情義,她又是咱們的表妹……哎!怪誰呢?” 關承宣給表妹馮碧落勸喂著藥,馮碧落原先不喝不搭理,不知為什么,胸口發酸,還是乖順喝了。 關承宣怔怔地盯著她出神,腦子里又想起周牧禹的那番話—— “你愛的是你自己……” “就是因為你什么都不愁,你才覺得你的人生無聊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