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其實什么都不懂。

    為了堵住他的嘴。

    他們把只有九歲他，捆上繩索，摁進水池里，和一具泡在水里的死尸對視著。

    他恐懼的掙扎，想要逃離，卻被人拼命摁著頭，直到差點窒息，才將他松開。

    等他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吸到一口空氣，還沒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他們又一次把他摁到了水池了。

    重復這樣的過程，讓他和那具尸體在水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呢喃一般，把這些事情慢慢的告訴許念念，許念念聽的詫異不已。

    一時間心情有些復雜。

    “從那以后，我才想要讓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經歷我所經歷過的痛苦?！?/br>
    他笑容逐漸陰冷：“我把葉家所有人都搞垮了，他們所有人都成了我手中傀儡，我叫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東，我叫他們去死，他們不敢茍活著?！?/br>
    “可是這樣不夠，永遠不夠，他們受到的懲罰，遠遠不及我受到的萬分之一?！?/br>
    “可是其他人是無辜的?！?/br>
    許念念看他表情近乎猙獰，突然出聲說道。

    她目光清冷：“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你報復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覺得你做的對，也不會勸你善良，但是那些沒有傷害過你的人，你憑什么把自己受到的傷害，追加在他們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販賣的東西，會毀掉多少人的一生，他們也有家人，也無辜，不曾對你做過什么，可你卻毀了他們的一生，你知道那東西一旦染上，就很難再戒掉?！?/br>
    “而且靳御跟我說過，當初要不是你泄密，他的兩個好兄弟也不會死，靳御也不會受傷，你們那個時候，還是同伴，他們不曾對不起你，你說別人毀了你的一生，你何其無辜，那你做的和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又有什么區別？”

    “因你而死的那兩個人，同樣無辜?！?/br>
    許念念說的振振有詞，她對販賣那種東西的人，都沒有什么好態度，簡直憎惡至極。

    知道他口中所謂的貨是什么，許念念很難對他有好臉色

    她這里義憤填膺，那邊葉翔天卻笑了，輕飄飄的來了一句：“不是我！”

    “嗯？”

    許念念眨了眨眼，水汪汪的杏眼呆滯的看著葉翔天，愣?。骸澳阏f什么？”

    不是他？

    那是誰？

    他一說，許念念就相信了。

    不是因為對他多了解，而是感覺。

    許念念感覺葉翔天是個不屑撒謊的人。

    坦白講，許念念能感覺到他內心的陰暗，卻感覺他陰暗的非常冷漠，是個不屑去撒謊的人。

    葉翔天很滿意她呆滯的表情。

    “我說，不是我，泄密的是葉老頭的人，他們被我控制久了，想要翻身，但是沒那么本事，所以造出了一個天大的局，讓靳御以為，是我泄的密，好讓靳御對付我，那東西，我也從來沒有販賣過?！?/br>
    是他手下的人去碰的，主意也是他們出的，他只是不過問，不阻止而已。

    久而久之，就連他的手下，也以為他想發展這個，拼命給他牽線搭橋。

    而他呢，因為不在意，所以諾恒安排的事情，他愿意出面去晃一圈，僅此而已。

    每次都是他們在跟他談，他聽著罷了。

    “那你為什么不解釋？”許念念問。

    “呵……解釋？”葉翔天失笑，嘴角微微勾起：“你覺得有人會信嗎？而且我不需要別人的信任，讓大家都恨我，我才能知道，自己還活著?！?/br>
    不是一具行尸走rou。

    “那你為什么又要告訴我？”許念念皺著眉頭：“而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雖然沒有做主販賣，但是你也推波助瀾了?！?/br>
    第634章 （1更）

    “推波助瀾？”

    葉翔天低聲笑著，聲音越笑越蒼涼，他看向許念念，手動了一下。

    捆著他的鐵鏈也跟著發出聲音，那沉重的鐵鏈，像是烙印在心口上的枷鎖。

    “我確實是在推波助瀾?！?/br>
    就那么一句，沒有任何解釋，但許念念看著他悲涼的眼神，一時間竟然無法狠下心來。

    他口中說的折磨，究竟是什么？

    她有種預感，他沒有詳細說明的那個折磨，或許比他后面說的還要嚴重。

    因為在提起他被叔叔給了一顆糖迷暈時，渾身都在發抖。

    那是一個人受到極大的傷害過后恐懼反應。

    而且那一刻，許念念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怨氣。

    許念念沒有忘記她在這里跟他交談的目的。

    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問道：“你說會把藏貨的地點告訴我，現在能說了嗎？”

    “現在不想說?！?/br>
    許念念：“……”

    心里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那你什么時候想說？”她努力壓住心中的火問道。

    “聽我先把故事說完?！彼Φ?。

    許念念抿了抿唇：“那你請繼續?！?/br>
    不要說一段停一段。

    “你很著急？”葉翔天問。

    “你繼續！”許念念看著他，說不清心中什么感觸。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亦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葉翔天看了她好一會兒，欣賞著她有氣不敢發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過來?！?/br>
    許念念警惕的瞪著他：“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靳御他們都在外面，你可別想耍什么手段?！?/br>
    葉翔天失笑：“你手里不是還有木倉嗎？我要是耍手段，你可以跟靳御說的一樣，朝我開木倉就可以了，我雙手雙腳都被捆著，還能對你做什么嗎？”

    許念念抿了抿唇，說的有道理，不過鬼知道他會不會有什么厲害的手段。

    她往前走了兩步，距離他半米左右停下。

    因為距離拉近，葉翔天必須要仰著頭才能和她對視。

    許念念注意到了，下意識蹲下身，仰頭望著他：“你說吧?！?/br>
    有時候，人與人相處，一個簡單的細節，能對別人帶來不一樣的影響。

    葉翔天看見許念念蹲下身仰著頭和他說話，眼底的陰鷙，漸漸的消散。

    他坐在椅子上，低垂著視線和她對視。

    眼前的女人，雙眸依舊明亮耀人，她那雙眼睛，一如第一次遇見那般，充滿了光明的感覺。

    葉翔天因為她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感受到心臟的復蘇。

    正在悄然跳動著。

    他現在只是階下囚，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她所有的行為，都不是在討好他，只是自然而然的行為。

    她在尊重他，哪怕他只是一個階下囚，也沒有用鄙夷或是厭惡的方式對待他。

    葉翔天突然就笑了，笑得很開心。

    許念念被他這個笑容給晃到了眼睛，男人一頭亂發凌亂不堪，白色西裝也被鐵鏈染上了銹跡，很邋遢。

    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明亮的讓人感覺晃眼。

    許念念還真沒見過誰笑得那么好看，笑的那么簡單，那么純粹，單純的像涉世未深，單純無辜的小孩得到糖果時的開心。

    這種笑容，在成年人的臉上看到，會顯得突兀。

    但是許念念卻覺得，葉翔天此刻的笑容一點都不突兀，反而比孩童的笑還要來的純粹。

    “你……讓我過來，就是笑給我看嗎？”許念念鬼畜的問了一句。

    葉翔天怔住，垂下眼，深邃的眼神望進她的眼底深處。

    “我突然相信了你說的那句話?！?/br>
    “什么話？”許念念問。

    葉翔天沒有立刻回答她，扭頭看向了窗外，恰好一縷陽光，從窗外打進來，照亮了病房里的一方世界。

    “向往光明，就能成為光明?！?/br>
    這話是許念念說的，當時許念念以為他只是遇到了困境，并不知道他說的黑暗是指他做的事，但是用在他身上也適合。

    不管犯了多大的錯，只要他還有一顆向善的心，愿意接受自己該受的懲罰，并且積極的活著，就能變得光明。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么，他應該罪不至死。

    “對，向往光明，就能成為光明?！彼貜瓦@句話。

    葉翔天扭過頭來，望著她，視線定格在她臉上：“謝謝你?！?/br>
    至于謝什么，他沒說。

    許念念也沒問，因為很快，他就告訴了許念念，東西的藏貨地址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