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腿踢來蹬去，顧及她腳踝受傷，顧靄沉又不好真和她使力。幾番斗爭后他沒了辦法，索性一把將她撈進懷里，雙臂從背后圈抱著她。

    他安撫地吻了吻懷里的人，“聽話，不揉以后容易留下毛病?！?/br>
    “可是真的好疼！”明晞委屈地說。

    “乖，一會兒就好了?！彼麥芈暫逯?。

    顧靄沉動作放輕了些，仔細給她敷揉著傷處。明晞依靠在他懷里，他這么耐心，她也漸漸放松下來。

    明晞用指尖撫平他微蹙的眉心，細聲說：“你今天在醫院里的樣子好兇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出了很大的事?！?/br>
    “收到消息的時候很突然，是以為你出了什么事?！鳖欖\沉說。

    明晞問：“電話里都沒跟你說嗎？”

    “說了?！?/br>
    去的路上他已向醫院和警方了解了事情大概，但他和梁子堯碰面不久，未免發生得太過巧合。

    明晞覺得顧靄沉今天情緒不太對，剛才車上蕭辭的話被打斷，似乎有什么是不想她知道的。

    明晞從他懷里直起身，盯他，“你們是不是有什么在瞞著我？”

    “別動，馬上就好了?！鳖欖\沉摁住她的肩膀，“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外出，要出去就讓我陪你，或者讓保鏢跟著?！?/br>
    他回答得避重就輕，明晞更覺得古怪了，把小腿收回來不給他揉。

    她說：“為什么不能出去？自從發布會澄清之后，媒體也不像之前那樣老盯著我們了?！?/br>
    “不是這個原因?！鳖欖\沉吻了吻她的臉，“聽話?！?/br>
    明晞愈發篤定他有事瞞著，仔細揣摩他半晌，忽說：“你早上急著出去，是不是為了明水澗的事？”

    顧靄沉沒說話。

    明晞兩手啪嘰夾住他的臉，逼迫他和自己直視，威脅地說：“顧靄沉，再不說實話就強吻你哦?！?/br>
    顧靄沉看著她兇巴巴的樣子，竟被逗得彎了彎唇。

    明晞瞪圓了眼，真撲上去咬他一口。

    “嘶——”她那下用了挺大的力氣。顧靄沉倒抽一口氣，摁著她后腦勺，“輕點，咬壞了今晚誰伺候你?！?/br>
    明晞兇道：“那你說不說？”

    顧靄沉撫摸著她的發，“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處理好，不想你知道了擔心?！?/br>
    明晞猶豫道：“我舅舅已經被警方抓到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真的?！鳖欖\沉說。

    明晞問：“那你今早出去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

    “一部分是?！鳖欖\沉說，有所保留的，“之后去了另外的地方?！?/br>
    “什么地方？”明晞追問。

    顧靄沉沒繼續往下說了。

    明晞和他對視著，神情執拗，“你老是什么事都不告訴我，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擔心?？刹还苁鞘裁?，我都想和你一起分擔?！?/br>
    “以前我總是逃避，是因為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忍不住胡思亂想?，F在我們在一起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br>
    她的小手牽住他的，語氣溫軟地道：“你讓我跟你一起分擔，好不好？我們都要結婚了，你是我丈夫，不能總是讓你來保護我。如果有人欺負你，那……我也要站出來保護你的?！?/br>
    夕陽從窗外瀉入，一點一點地染上女孩真誠清麗的面龐，顧靄沉溫柔地凝望著她，記起很久很久以前，回憶里深藏的某個畫面。

    其實最早之初，是她保護了那個深陷陰暗里的男孩子，帶他走出絕望的地獄。

    顧靄沉捏著她的小手，折服地坦誠道：“我今天去見了一個人，這個人你也認識，如果你想知道，我會告訴你，但我不想你因為提起他會覺得不舒服?！?/br>
    明晞點點頭，目光很認真：“你說吧?！?/br>
    “是梁子堯?！鳖欖\沉說。

    明晞滯了滯，“梁子堯？”

    她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九年前的事后，梁家自知理虧，在南城行事一直很低調。她去澳洲后又與這邊斷了聯系，再回來時梁氏已成了眾所周知的夕陽產業。

    明晞猶豫問：“你的意思是……梁子堯和這次明水澗的事有關系？”

    “當時明水澗工程建材供應斷裂，明平峰情急之下找了外面的供應商，但對方提供的是一匹質檢不合格的鋼筋。而這家建材公司實際上是由梁氏在背后控股的，負責人并沒有多少實權?！鳖欖\沉說。

    明晞不可置信，“梁氏在背后控股建材公司？那這次的事——”

    “很有可能是梁子堯早就策劃好的，”顧靄沉靜靜地說，“他想報復，不會輕易罷手?！?/br>
    明晞竟覺得無言。

    她沒想到這么多年，梁子堯一直懷恨以前的事，找機會想向他們報復。

    她慢慢反應過來，“你覺得今天商場那個人和梁子堯有關系？”

    “是?！鳖欖\沉認真地看她，“這件事我會讓蕭辭盡快處理，不會拖很長時間?！?/br>
    明晞點點頭。

    她是相信他的。

    顧靄沉摸摸她的腦袋，溫聲說：“所以這段時間你要乖一點，不要讓我擔心?？匆娔闶軅?，不管是因為什么，我會心疼?！?/br>
    明晞心頭泛起一絲絲的甜蜜，溫暖。她撲過去抱他，撒嬌地用臉頰蹭蹭他，“知道啦，最愛你了?！?/br>
    明水澗的事雖然沒有確切證據證明是由梁子堯在背后指使，但那日在桌球室里的對峙，梁子堯的態度很明確，他的目的就是向他們要報復。

    顧靄沉絕不會讓他得手。

    整件事的處理非常迅速，明平峰身為明水澗項目總工程師，未經審批私自修改施工方案，工程出事便挾帶公款私逃；而另一負責人承認是他調換了有問題的鋼筋，直接釀成了大樓倒塌的慘劇。

    媒體那邊收到風聲，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整件事與長明無關，大眾輿論被迅速扭轉。

    梁氏背后控股啟勝的消息被曝出，包括啟勝負責人與梁氏私下的資金往來，梁氏債務情況，涉嫌違規購入質檢不合格的劣質鋼筋等。

    警方接到舉報后已經著手介入調查，梁氏內部上下員工無人能避免。

    周三下午明湘雅出院，顧靄沉陪明晞一起回了趟明家。

    這段時間明湘雅雖然人在醫院，但公司事務有助理定期向她匯報，知道事故逐漸平息，明水澗重建工程也被提上日程，長明在大眾心中的口碑挽回了大半。

    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親力親為。

    今晚紀嘉昀親自準備晚飯，明晞在里面幫忙，客廳只有他們兩人。

    女兒和丈夫的談笑聲不斷傳出，隔著玻璃門，明湘雅看見明晞臉上久違的笑顏。

    她望著，眸光變得溫柔，“很久沒看見小晞這樣笑過了，上一次還是好幾年前，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br>
    顧靄沉說：“我以后會好好照顧她的?！?/br>
    “其實直到這件事情的發生，我才理解當初小晞同我說的那些話是對的?！泵飨嫜裴屓坏卣f，“我身為一個母親，站在主觀的立場上，很多時候忽略了她的感受?！?/br>
    顧靄沉淡淡笑了笑，“她有時是比較任性，但也很可愛?！?/br>
    “你是不知道她當時對我說的那些話?！泵飨嫜攀u頭，“她說她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顧靄沉，和你將來開什么車，住在哪，吃高級西餐還是街邊臭豆腐都沒關系?！?/br>
    “因為單憑喜歡你這一點，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和你在一起?！?/br>
    顧靄沉聽著，心頭浸水般柔軟。

    那時在醫院灑滿夕陽的長廊，她那樣堅定地說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他不會忘記，當時他開心得像是要瘋掉。

    轉眼多年過去，慶幸他們最后還是堅定地走到了一起。

    明湘雅問：“準備什么時候登記？”

    “下周末?！鳖欖\沉說，“答應過她，處理好明水澗的事就去領證?！?/br>
    明水澗事故發生后，明湘雅看清了許多人，也看清了許多事，對他們在一起早已沒有異議?，F在一切都回歸原位，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明湘雅垂眸望著手中茶杯，指尖緩慢摩挲外沿，“其實那孩子很像我。我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一直反對我和嘉昀在一起，為此我大吵過，出逃過，也做了許多叛逆的事。當年看著你們，就好像看見了曾經的自己?！?/br>
    “從小我母親的教育很嚴格，任何事必須聽從她的指示，旁人沒有反駁的余地。所以我和母親的關系并不是很好，對她只有敬畏，服從，甚至有時候會感到厭惡?！?/br>
    “但我沒能一直遵從自己的選擇?！泵飨嫜趴酀貜澚藦澊浇?，有些遺憾地說，“當時我無法逃脫家族的期望，卻也不愿意嘉昀離開我。我一直在動搖，也覺得痛苦，沒有像你一樣堅定的勇氣。我沒能好好保護好他們，甚至變得和我母親一樣，成為了傷害他們的元兇?！?/br>
    顧靄沉靜靜地看她，“阿姨，都過去了?！?/br>
    “是啊，都過去了。人總要失去過，才知道什么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彼拐\地說了這些，心里某處變得很輕松?！耙郧拔也幌Ｍ勛哌^我的舊路，但我忘了，那也是曾經我自己堅定要選擇的?！?/br>
    “事實上那個時候，的確是我們一家人最開心的時光?！?/br>
    顧靄沉對她說：“以后還有很長的時間，您可以和他們在一起?！?/br>
    “說起來，我真的應該要好好謝謝你?！泵飨嫜旁捳Z溫和，“因為我的關系，那孩子從小過得并不幸福。當然，物質方面沒有缺少過，但心里有些地方的情感是缺失的?！?/br>
    “我母親是那樣嚴苛的人……我知道小晞一直在明家過得小心翼翼，她從小就很會看著她外婆的臉色處事，很少會和同齡小孩一樣去任性，鬧脾氣。但和你在一起以后，她真的開心多了?！?/br>
    明湘雅注視著他，“還有明家的事，謝謝你?！?/br>
    顧靄沉真心地說：“和她在一起，我也覺得很開心?！?/br>
    明晞從廚房出來，一陣小跑從背后抱住他，笑盈盈地插話道：“你跟我mama聊了那么久，都在聊什么呢？”

    顧靄沉側頭望她，“mama問我們什么時候領證。我說下周末，那天是個好日子?！?/br>
    明晞笑意更深，湊過去和他咬耳朵，“顧靄沉，你都那么自覺喊mama啦？”

    他和她相視著，眸光中釀著溫柔的情意，久久地動蕩，遞進彼此心間。

    明湘雅望著他們二人親昵無間的模樣，神情也不由溫和下來。

    晚飯備好，紀嘉昀喊明晞過去幫忙端菜。明晞回頭對他們喊：“吃飯啦，你們別聊了?！?/br>
    顧靄沉從沙發起身，和明湘雅一起往餐廳方向走。經過客廳電視機前，里面正在播報一條最新的企業新聞。

    他停下腳步。

    “梁氏企業此前被曝出公司內部高層涉嫌非法交易，違規購入質檢不合格的劣質鋼筋，警方已第一時間介入調查。目前，企業內部多名高管已被帶走調查，梁氏總負責人梁子堯仍然下落不明……”

    顧靄沉看著，淡淡皺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