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還有點悶悶不樂。

    因為要請吳清芳一家吃飯，趙珍珍提前一天就準備好了菜單，早上王文廣跑了一趟市場，買回來一只雞和一只鴨子。

    前幾天張媽的大兒子來了，送來一壇子自家做的酸蘿卜，酸蘿卜的吃法很多，用來燉鴨子特別好吃。

    說起來張媽，雖然已經離開王家六七年了，但這些年也沒斷了聯系，王文廣沒下放的時候趙珍珍去看過她兩回，后來還把張媽的閑逛鬼大兒子介紹去了國棉廠上班，走的是周廠長的關系，他被分到了印染車間，表現還不錯，現在跟著劉德明在服裝廠。

    張媽現在的日子很好過了，身體好不缺錢，兩個兒子也都不惹事兒，不過，新的煩惱也是有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都老大不小了，但到現在還沒有對象。

    “珍珍，這雞火候差不多了吧？”

    王文廣指了指煤爐上的砂鍋問道。

    趙珍珍兩只面手正在往油鍋里下丸子，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了，文廣，你趕緊把鴨子燉上吧！”

    因為鍋灶有限，這樣的燉菜只能輪流來做。

    王文廣小心的將砂鍋端到一旁的桌子上，將山藥雞rou盛出來，刷干凈砂鍋后，將處理干凈的鴨子放進去，做完這一切，才擦了擦手對妻子說道，“珍珍，現在這個廚房真的是太小了！其實咱們原來住的那棟樓現在也沒人住，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搬回去？”

    實際上學校后勤已經征求過一次他的意見了。

    任何一個單位都是這樣，人員激增或者減少都會帶來一大堆的問題，幾年前學校一下子被下放了很多教師，其實不少還是各自系里的骨干，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學校教師崗位都是缺人的，招不到同等資歷的人，沒辦法只能自降要求，開了口子之后很多人都趁機混進來了，不過這一批不達標的教師，前一段時間已經被王文廣給調整了，水平還說得過去的仍然留在系里，太差的都被調到了學校后勤各個部門。

    事實證明這么做很有必要，現在吳清芳這一批人回來，正好補上了各系的空缺。

    除了工作崗位的問題，還有最重要的就是住房問題了，一下子回來這么多人，住房肯定會再次緊張起來。學校里有資格住小洋樓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像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因為實際上是兩個小院子并在一起的，房間多院子大，異常的搶手。

    后勤的打算就是讓王校長一家搬回小洋樓，這個房子作為就可以重新分配了。

    趙珍珍沒有立即回應丈夫的話，而是用筷子攪合了一下油鍋里的豆沙餡丸子，扭頭說道，“三寶，不用燒火了，你出去歇一會兒吧！”

    王建昌細心地將鍋底的柴草往里推了推，高高興興的站起來，去院子里洗了洗手，拿了一只空碗，從大盆里夾了大半碗剛出鍋的丸子走了。

    “文廣，學校是不是想讓咱們搬回去？”

    王文廣點點頭，說道，“是的，后勤已經說過這個話了，若是沒有何校長的首肯，他們是不敢這么安排的?！?/br>
    說實話王文廣是很想搬到小洋樓去住的，后勤主任來問他的時候，他還有點小激動，差點就要當場同意了，后來想到必須征求妻子的意見，才回復他們要考慮一下?？吹秸煞蛞荒樀钠诖?，趙珍珍忽然很想為難他一下，正要說話，發現最后一鍋丸子也炸好了，她拿起漏勺撈出來裝到大盆里，笑著說道，“文廣！你想吃紅燒rou還醬燜rou？”

    王文愣了一下，他一直在等妻子的意見，沒想到趙珍珍竟然轉移了話題。

    或許沒有正面回答本身就說明了態度吧。

    他心里難免失望，但想想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不住小洋樓的確有點遺憾，但也不是必需，就笑著說道，“做紅燒rou吧，孩子們都愛吃！”

    趙珍珍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眼，撲哧一聲笑了，說道，“文廣，農場一下子來了那么多人，你們學校想必壓力也很大，既然何校長都有意讓咱們搬回去，咱們就搬回去吧！”

    王文廣正拿了筷子夾丸子吃，聽到這話手抖了一下，南瓜丸子又掉到了盆子里。

    趙珍珍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王文廣此刻哪里還有心思吃丸子，也哈哈笑了兩聲，上前一把抱住了妻子，警惕的看了看門口，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問道，“不會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吧？”

    趙珍珍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

    一切都結束了。

    吳清芳和林老師忙活了大半天，終于將樓上樓下都打掃的差不多了。

    騰騰沒想到自己的家原來這么大這么好，屋子里的很多東西都讓他感到好奇，尤其是客廳里巨大的鋼琴，他趁爸爸mama沒注意，小心的將上面的桌布揭開一點，再揭開一點，露出里面黑色的蓋子。

    林老師端著一盆臟水從樓下走下來，看到兒子正站在鋼琴旁邊，就笑著走過去，幫他打開鋼琴蓋子，指著琴鍵說道，“兒子，這是鋼琴，你試著彈一下！”

    騰騰看了看爸爸，伸出小手彈了一下，鋼琴立即發出了一個漂亮的音符。

    小家伙的眼睛亮了亮，說道，“爸爸！這聲音好好聽??！”

    林老師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你mama會彈很多好聽的曲子，等忙完了彈給你聽好不好？”

    騰騰大聲說道，“好！mama好厲害??！”

    吳清芳兩口子很快樓上的房間收拾出來了，從行李里拿出鋪蓋卷鋪好床，騰騰躺在上面很快就睡著了。

    夫妻倆相視一笑，林老師心疼的說道，“清芳你累了吧，你干脆也歇一會兒吧，我去燒點熱水！”

    吳清芳的確累了，小心的躺在躺到兒子的旁邊，看到他可愛的小臉，忍不住又笑了。

    屋子里的暖氣很足，她覺得渾身都暖融融的，沒一會兒也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經五點多鐘了，騰騰也已經不見了，吳清芳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樓下一看，丈夫手里拿著一本書，正讀給兒子聽呢。

    “mama，你醒了？”

    吳清芳沖兒子笑了笑，問道，“我們騰騰聽什么故事呢？

    騰騰回答，“mama，爸爸在給我講星星的故事！”

    吳清芳點點頭，對丈夫說道，“我去洗把臉，給騰騰換一下衣服，咱們這就過去吧！”

    因為趙珍珍同意搬回小洋樓，王文廣的心情特別好，撈出一根酸蘿卜洗了洗，一邊切一邊哼著小曲兒。

    趙珍珍翹著嘴角，拿了一只空碗夾了幾個丸子，每一樣都嘗了嘗，她覺得豆沙餡的格外好吃，夾了一個送到丈夫的嘴里，說道，“文廣，清芳姐他們這一批人挺多的，學校安排崗位是不是有困難？

    王文廣咽下豆沙丸子，點點頭說道，“是啊，教師崗位百分之百會飽和，而且有些系會嚴重超標，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前一段時的工作調整已經有些人很有意見了，短時間內不宜再動了，不過這種情況何校長已經寫了報告，估計市里也會批吧！”

    趙珍珍點了點頭，說道，“特事特辦，應該會批的！不過這樣也不是長久的辦法，還是得想些辦法才行！”

    王文廣有點得意的笑了笑，說道，“我已經有了辦法，不過，現在不易實行，至少要等到明年的下半年再說！”

    趙珍珍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奇地問道，“什么辦法？”

    人多崗位少，但都是國家干部，開除是不能開除的，也只有調走這一個辦法了。

    王文廣笑著說道，“除了系主任，所有的教師都要接受不定期的考核，若是一連三次考核不及格，那就必須離開一線崗位了，調到后勤或者行政上去！”

    這倒是個好主意，而且特別公平。

    趙珍珍疑惑的問道，“文廣，學校的后勤和行政上需要那么多人嗎？”如果不需要，那又是白白養著這些人了，雖然職工工資是財政撥款，不用學校cao心，但這樣做，也是對國家資源的浪費啊。

    王文廣哈哈一笑，說道，“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的確現在后勤和行政崗位也已經飽和了?，F在政府不是大力倡導搞活經濟嗎？如果可能的話，學校完全可以創辦一個工廠，不但能提供很多工作崗位，而且還能為學校創收！”

    趙珍珍有些意外，問道，“你打算開辦什么工廠？”

    王文廣再次笑笑，說道，“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倒是想開辦一個化工廠，但這個不太現實，第一所需資金太多，第二需要專業人才，估計困難比較多，而且市里化工廠已經不少了，也沒有必要性。最近我早上去市場買東西，深刻領悟了一句話，那就是民以食為天，所以說，做食品加工是容易起步的，具體來說，就是開辦酸奶加工廠！”

    前幾年國家限制畜牧業，鮮牛奶或者羊奶一直是很稀缺的東西，普通老百姓根本摸不到，最近半年，市面上才偷偷出現了一點兒，盡管售價很高，但還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江大姐認識一個奶農，偶爾會分給她幾斤。

    由此可見，奶制品的市場渴求是非常巨大的，而且平城市到現在還沒有一家牛奶廠呢。

    趙珍珍贊許的說道，“文廣，這想法真的太好了，你若是沒有時間，就安排別人去做，盡量把書面材料先寫出來！”

    王文廣點點頭，說道，“我已經搜集了不少資料，詳細的可行性報告也寫了一大半了，只剩下收尾了！”

    “mama，鍋里的油涼了嗎？”作為一個專業燒火的，三寶十分盡心負責，和四寶吃完一碗丸子，又玩了一會兒魔方之后，就趕緊再次來到了廚房。

    王文廣正夾了一個丸子往妻子嘴送，趙珍珍笑著張開嘴，被兒子的話噎住了。

    三寶倒沒覺得奇怪，mama正在切菜，她想吃丸子，可不就得爸爸夾給她嗎？

    王文廣回答道，“應該涼了，三寶，你去胡同口看看你吳阿姨來了沒有！”

    三寶應了一聲兒，去正房叫了四寶去看，自己仍然回到廚房，再次催促道，“爸爸，鍋里的油是不是應該舀出來了？”

    趙珍珍已經切完菜，回答道，“是應該舀出來了！”

    王文廣趕緊將角落里的油壇子拿過來。

    父子倆一個站在灶臺邊，一個站在門口，都看著趙珍珍干活兒。

    三寶撇了一眼對面桌子上的裝滿丸子的大盆，覺得mama太辛苦了，拿了一只南瓜丸子，走到趙珍珍面前，抬著胳膊就往mama嘴里送。

    趙珍珍沖兒子笑了笑。

    三寶也笑了，說道，“mama，你還吃嗎？想吃豆沙的還是蘿卜絲的？”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吃了，你去看看你大哥二哥吧，這個點了怎么還不回來！”

    三寶覺得爸爸mama有點奇怪，好像不太愿意讓他在廚房里燒火似的，其實他也并不是喜歡燒火，最多是不討厭就是了，目的還是可以近水樓臺先吃上一口好吃的，他已經吃了不少丸子，再就是想吃點燉雞和燉鴨子，尤其是燉鴨子，那香味飄出來好遠，在正房都能聞到了，吃起來肯定更香了！

    他盯著爐子上的砂鍋看了看，有點不情愿的出去了。

    趙珍珍覺得大寶在學校聽課上課做題，回到家也是一言不發的刷題，這么做不但耗費體力，而且精神上也一直處于緊繃狀態，這么下去勢必行的，趁著今天是周末，就讓二寶帶著大寶去打球了。

    說好了六點之前一定要回家，現在還不到五點半。

    三寶走后，趙珍珍炒菜，王文廣燒火，很快就做好了紅燒rou，紅燒魚和醋溜白菜，冬瓜蝦仁。

    “吳阿姨你好，林叔叔好，騰騰弟弟好！”

    四寶像個小大人，十分乖巧的站在門口跟每個人都打了招呼。

    很快大寶和二寶也回來了。

    “清芳姐你們做啊，現在立馬就開飯了！”

    騰騰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飯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立即就被食物吸引了，不過，大人們還沒有動筷子，小孩是不能亂動的，這個規矩姥爺曾經說過。因此，雖然饞的咽了好幾下口水，但他緊挨著mama坐著，挺著小胸脯，繃著小臉似乎完全對美味沒有興趣。

    所有的菜都上齊了，趙珍珍說道，“清芳姐，林老師千萬不要客氣啊，快吃吧！”

    三寶立即快準狠的夾了一塊兒鴨rou放到自己的碗里，他的口味也是偏清淡，但喜歡吃酸，在mama的影響下，也能吃一點點辣。不得不說，酸蘿卜燉鴨子真的很好吃，他吃完一塊還要吃，立即又夾了一塊兒，不經意往旁邊看了一眼，騰騰嘴里咬著一個丸子，但眼睛卻盯著他的鴨rou。

    王建昌一向脾氣很好，他立即將鴨rou送到騰騰碗里，說道，“騰騰弟弟，這鴨rou可好吃了！”

    騰騰笑了笑，說道，“謝謝三寶哥哥！”

    四寶很喜歡騰騰，也趕緊夾了一塊兒rou，說道，“騰騰弟弟快吃！”

    騰騰沖他笑，說道，“謝謝四寶哥哥！”

    四寶聽到別人叫他哥哥心里就很暢快，擺擺手豪邁地說道，“不用謝！騰騰弟弟，你上學了嗎？”

    騰騰點點頭，說道，‘上了，上了一年級！”

    四寶高興的說道，“我上三年級了，明年可能還會跳級，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三寶有些看不慣四弟小小年紀就一副好為人師的樣子，不過，四寶提到了跳級，這讓他的心情有點負責。

    他現在讀小學五年級，四寶讀三年級，明年他讀初一，四寶若是跳級就是五年級，后年他讀初二，四寶若是跳級，就和他一樣讀初二了。若真是和自己的弟弟，不是同歲的弟弟，而是相差了好幾歲的弟弟，怎么都讓人覺得有些尷尬。

    趙珍珍給吳清芳夾了一個丸子，問道，“清芳姐，你和林老師都打算回學校嗎？”

    吳清芳一怔，有點沒弄明白她這話里的意思。

    林老師卻聽懂了，他笑著問道，“趙秘書長，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也許就不會回學校了！”

    趙珍珍盯著他看了兩眼，說道，“林老師，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秘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