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讓她沒想到的是,何慶海很痛快的答應了! 其實她不知道,何慶海恨不得多教幾個人呢,這樣大家就不會總請他去家里推拿了,他倒不是計較診金,也不在乎祖傳技藝,主要是他太忙了,單位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而且他還想趁年輕,多走幾個地方看看。 人活一世,若是就蹲在一個地方看天,那和井底之蛙有什么區別,豈不是白活一輩子? 何況古人就說過,行萬里路勝萬卷書,他這才走了幾個地方,就覺得眼界完全不一樣了,而且心態也變了。 趙珍珍沒想到,學個推拿也沒有那么簡單,她只想學針對三寶的那一套,但何醫生說了,即便是同一個孩子,每次生病的原因,癥狀不一樣,手法,輕重,還有所采用的手法都是不一樣的! 雖然她不想學了,何醫生卻教的十分帶勁兒,特意和同事調了班兒,盡量少上夜班了,白天一下班就會跑來教趙珍珍推拿。 實際上,比趙珍珍更痛苦的是三寶,因為他每次都要被抓著當教學范本。 何叔叔雖然手勁兒比較大,但好歹是一次到位,mama則不一樣了,她一開始學掌握不好力度,一遍遍的在他身上推按壓揉,一開始三寶還覺得很好玩兒,因為mama的力度很輕,不但不疼,還有點舒服?!?/br> 然而第三次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趙珍珍終于找對了xue位,而且,用的勁兒也大了不少。 現在王建昌一放學回到家就跟個小特務似的,他總是先不回后院,讓二哥先去看看何叔叔在不在,要是在的話,他就會在二爺爺家呆著寫作業,一直到吃完晚飯才肯回去,但有時候何叔叔走了,mama還要拿他練習。 三寶根本沒法拒絕mama。 不過,趙珍珍雖然覺得推拿學起來比較麻煩,但對她來說,比高中物理還是要簡單一些的,因此學的速度很快,何慶海說了,別說是小孩,就是大人也不能天天推拿,刺激xue位是好事兒,但天天刺激會傷人的元氣,所以,三寶其實也沒能當幾次活范本。 認真講起來,趙珍珍真的是個不偏不倚的mama,她是四個孩子輪著來的,就連最小的建明都沒能幸免。 快到十二月時候,農場科技部突然接到通知,市里要求他們務必在元旦之前,所有的成員都要上交一篇不少于五萬字的論文。 其實項目組的人本來也都在忙論文的事情,但雖然全市范圍內的推廣工作基本結束了,有些地方的情況地勢比較復雜或者有別的實際困難,他們科技部就必須派人去現場指導土地改良工作,這占用了一定的人力和時間,而且,由于他們手上的外部資料很少,數據都僅限于這個項目,論文寫起來進展就很慢,這個通知一下來,所有的人都特別有壓力,尤其是組長王文廣。 他覺得要做的第一件事,必須要保證每個人課題不一樣,要是兩個人選題相同,寫出來的論文水平差距太大,那其中一個人就有點太難堪了。 雖然以及預想到了有人會撞題,但讓他吃驚的是,二十幾個人里,兩人一組,竟然有四組的主題是完全一樣的! 本來項目就有很大的局限性,選擇一個好的主題不容易,這下該給誰,不該給誰,都必須有客觀的理由和說服力才行,否則論文還沒寫出來,他們這些人先要打一架了! “文廣!你有事先回去吧!” 吳啟元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畢竟經驗老到,交上來的論文都是由他先通讀第一遍,如果太差的話直接就被斃了,通過了第一道審核之后,論文才有資格拿到王發文廣,或者梁校長那里親自批閱。 王文廣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天才剛擦黑,時間其實還早得很,不過,因為最近工作忙,一連好幾次周末都是回家很晚,為此三寶和四寶都有意見了,就笑著說道,“吳叔叔,你也不要熬太晚了!” 吳啟元點了點頭。 除了入冬時下了一場小雪,整個平城再沒有降雪,北風刮得呼呼地,天氣干冷干冷的,王文廣緊緊裹著棉衣,一路疾行趕到了家里。 大門是虛掩的,王文廣推開門就進去了。 在院子里就能聽到趙珍珍的笑聲,還有三寶說話的聲音,以及,一個陌生男子的說話聲。 他的一顆心不由沉了沉,但還是用平常的語氣說道,“珍珍,我回來了!” 趙珍珍的小兒推拿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終于學到了一些皮毛,建民和建國因為晚上掙被子,哥倆兒晚上都晾到了,早上起來都有些頭重鼻塞,趙珍珍就嘗試著給兩個兒子推了推,沒想到還真的挺有用。 大寶和二寶都反應感覺好多了。 何慶海沒想到她學得這么快,用十分夸張的語氣表揚了他的學生,引得趙珍珍和孩子們都笑了。 王建昌歪著腦袋有些天真的說道,“mama!以后我要是生病了,是不是就不用醫院了!” 趙珍珍正要回答,就聽到了丈夫叫她的聲音。 她高興的站起來就往外走,四個孩子還有何梅梅緊緊跟在后面,何醫生在最后面。 “文廣,今天回來的挺早啊,你吃過飯沒有?” 王文廣一邊將四寶抱起來,一邊笑著回答,“已經吃過了,你不要忙了!”說完將目光轉向旁邊陌生的男人。 趙珍珍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簡單說道,“這是隔壁的何醫生,上次三寶發燒對多虧他幫著推拿了一下,恢復的效果非常好!所以最近我都在跟何醫生學習小兒推拿!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何醫生說,再上一次課我就可以出師了!” 王文廣感激的從何慶海一笑,說道,“那真是要謝謝何醫生了!” 趙鎮珍珍的事情,何慶海聽母親很愛那說過,趙珍珍的丈夫是走資派,現在兩個人已經離婚了,趙珍珍一個人撫養四個孩子。 但現在來看,似乎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孩子們都圍上去叫爸爸嗎,趙珍珍站在旁邊看著,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幸福的漂亮樣子。 何慶海覺得這種氛圍下,盡管課還沒有上完,但她還是離開比較好,就領著女兒匆匆告辭了。 王文廣其實也有觀察周圍幾個鄰居,趙珍珍買下的這個小院子,是櫻桃公社的老居民區,住戶基本上都是上了年齡的老人,他們的前面是二爺爺二奶奶一家,后面是一姓黃的的人家,對面就是姓何的人家了,再東邊的隔壁人家姓范,總而言之,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年人。 這位何醫生,想必是何家的兒子。 因為王文廣這一段時間很忙,趙珍珍怕影響到他的情緒,一直沒說之前三寶生病的事情,自然也就沒告訴他,她跟何醫生學小兒推拿的事情,這次正好就把整個事情告訴了丈夫。 王文廣聽了心里很是內疚,他說道,“珍珍啊,真是辛苦你了!” 趙珍珍笑了笑,說道,“沒什么,其實我都習慣了,再說了,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太長了!” 王文廣不是第一次聽她這么說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水說道,“是啊,不過也不是都知道上頭是什么意思,為什么非要這么快讓我們這些人交論文!” 趙珍珍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斷,不過,畢竟消息還沒傳過來,她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這一世和前世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笑著說道,“你們的推廣工作既然既然已經完成了,上頭讓你們交論文很正常,總不能讓你們閑著吧,這就和老師布置作業一樣,未必有更深層的意思,當然了,也不排除是上面有人要看。 王文廣說道,“總之不管怎么樣,論文的事情一定要辦得漂亮!” 趙珍珍點了點頭。 小建明聽不懂爸爸mama的話,但還是很耐心的等大人把話講完了,然后才仰著小臉說道,“爸爸!你要不要再考考我???” 這句話最近簡直成了四寶的口頭語兒了 盧志偉很快就發現了,新來的領導和以前的徐局長工作作風完全不一樣。 徐局長看起來雷厲風行,實際上疑神疑鬼,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任何一個人。 這個王局長似乎恰恰相反,初來乍到,身邊也沒帶一個自己人,而且一來就對他表現出了莫大的信任,不但將全部的財政支出都完全交給他了,而且還讓他參與辦了兩件大事兒。 他雖然心里很得意,但表面上一點也不敢流露出來。 “盧主任,你去通知檔案室,把這兩年各地的工作報告都找出來我看一看!” 王桂生花了一天的時間就翻閱完了,他最后得出一個結論,徐局長給他留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 實際上,現在大勢已定,最需要的是聽話和安靜。 如果僅從這兩方面看的話,他十分驚訝的發現,他的老家,平城做得非常不錯,簡直可以稱之為典范了。 平城市的現任副市長李市長,二人的私交不錯,他就是跟李市長打了招呼,王稼軒老兩口才免于下放。 王桂生將平城的資料左看右看沒發現什么問題,就決定留在最后再說。 他可不像某些人,做了官就忘本。 第98章 (修改) 日子一進了臘月就過得特別快了,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年底,但和往年相比,無論是外面也好,還是各家各戶也好,基本上沒有什么過年的氣氛。 糧食供應緊張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即使是家境比較殷實的人家,家里的面缸也早都見了底兒,一天三頓的吃玉米餅子。再說了,即便是有錢,買東西也比之前更加難了,早在十一月政府已經下了通知,嚴禁一切農副產品和禽畜蛋類私自買賣,且取消了每逢一六的集市。 公社里街面上變得冷冷清清。 二爺爺對此很有意見,他忍不住抱怨,“人家社員辛辛苦苦一年,就指望趕個年集把養了一年的雞鴨豬賣一賣,換些錢來置辦東西,咱們買了這些東西也能過個好年!這下可好,誰也如不了愿!” 二奶奶不像二爺爺那么嘴饞,而且她的政治覺悟要高一些,不高興的說道,“你就惦記著吃!后院的兔子還不夠你吃的!你是沒去村里瞧,很多人家玉米餅子里都慘麩子了!咱們頓頓大白饃饃你就知足吧!” 前兩年趙珍珍不停的囤糧食,趙青山一開始覺得侄女太夸張了,但后來有些地方出現了旱災,再加上妻子周麗萍也覺得手里有錢不如手里有糧,趙青山的工作到處跑,私自買糧比別人方便,看到有富裕的公社就捎帶幾十斤,斷斷續續下來也囤了不少。 廂房的地庫里,少說也有四千斤糧食了。 這事兒不會告訴外人,但二爺爺二奶奶肯定是知情的,現在糧食不好買,他們老兩口和趙珍珍吃得都是囤下的糧食,就連趙青山現在每隔一個月回來,走得時候也總要帶走一大袋糧食。 二爺爺一聽老伴的這話兒沒脾氣了,吸著煙去串門了。 的確,現在大部分人家都吃不起白饃饃了,就連胡同里條件最好的何家也開始吃玉米餅子了,何爺爺年輕的時候愛吃甜食,一口牙都快掉光了,平時只愛吃軟爛之物,偏偏玉米餅子又硬又糙,他咬不動只能泡到熱水或者稀飯里吃,吃到嘴里沒滋味的很。 要是能配一碗蒸雞蛋羹吃倒也勉強能吃下,家里的雞蛋不少,何奶奶一買就是二三十個個,不過養在跟前的孫輩就有三個,小孩子們也不是天天能吃到,他一個老頭子就更輪不上了。 人的幸福感是要對比的,二爺爺一邊走,一邊想到這些,不知不覺情緒就輕松了不少。 看來今年過年多半吃不上燒雞蒸鴨和紅燒rou了,不過,他吃不上,別人也都吃不上,而且連大白饃饃也吃不上,說來說去還不如他呢! 二爺爺走著走著就哼起了小調。 趙家屯趙老漢的心情就沒那么好了,今年年景不好,不但冬小麥的收成不如往年,秋收玉米產量也不太行,但生產隊沒把這個情況往上報,因此交公糧的數目一點沒減少,這樣交完了公糧,分給社員每個人頭的糧食肯定就少了。 本來幾個孩子都分出去單過了,他們老兩口都能下地勞動,掙得工分也不算少,分下的糧食雖然不多,但溫飽是沒問題的。但有問題的是,最近半年,不但老三兩口子經常會來蹭飯,還有老大和老二家的兩個丫頭,動不動就來白吃,而且吃起東西來沒個夠,簡直就是兩個小餓鬼! 這不今天早上為了一口吃的,家里簡直要鬧翻天了! 朱家英這個人也是骨頭輕,雖然趙老漢大半輩子對她都不好,現在更是如此,一般情況下有好事兒是從來不會想到她的,但她就不一樣了,看到老頭兒感冒了很多天一直沒好,經??人缘某圆幌嘛?,一大早就蒸了一碗雞蛋羹,想讓趙老漢趕緊趁熱吃下。 趙老漢卻覺得一家人在一起他不能吃獨食兒,非等著小兒子一家人來了才肯吃。 結果可想而知,小兒媳婦王國花一看到雞蛋羹小眼睛就賊亮,一邊和公公說話,一邊拿著勺子飛快的往嘴里塞,偶爾喂一口給一歲多的女兒,等朱家英喂完雞也坐下來吃飯,雞蛋羹已經被王國花吃完了。 朱家英的氣憤可想而知,看到王國花還在用勺子響亮的刮盤子,最后一點兒盤子底兒也不放過,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用手里的筷子指著說道,“老三家的你真不要臉!這是我給你爸做的蛋羹,你怎么能都吃了?” 王玉花放下勺子,帶著一分譏諷說道,“這不是爸爸不吃嗎,再說,也不是我一個人吃了,你孫女和傳河也吃了不少!” 朱家英聽到這話本來已經很窩心了,偏偏趙老漢還說道,“都是一家人,誰吃了都一樣!” 這話說的太沒良心,也太讓人寒心了,朱家英也不是一個沒脾氣的人,只不過被趙老漢磋磨了大半輩子,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出讓步,但此刻她實在是沒法忍了,一下子就竄過去,用盡全力上去就扇了小兒媳婦一個耳光! 王玉花肯定不會白挨打,婆媳兩個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趙老漢和趙傳河好不容易才將兩個瘋女人拉開了。 趙老漢拿出家里僅有的幾個白面饃饃,將小兒子一家打發走之后,看到哭哭啼啼的朱家英,厭煩的皺起眉頭,他吸了一袋旱煙之后,開始像以前那樣訓斥老伴了,“你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跟孩子一般見識!不就兩個雞蛋嗎,他們是咱們的兒子,兒媳,和孫女,是外人嗎?你這當長輩的真沒有一個樣子,你好好想想吧,等想明白了,老三家再過來的時候,她們年輕性子沖,一時拐不過彎來,你主動跟她說兩句軟和話!” 朱家英這次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瞥見桌子上放著一只鐵水勺,拿起來就往丈夫身上拍。 趙老漢被這一頓打得好幾天沒起來床。 大概是察覺到了家里要變天了,王國花主動上門,做飯的時候幫著婆婆洗菜燒火,吃飯的時候笑嘻嘻的跟婆婆說話,把她從外面聽來的稀罕事兒竹筒倒豆子一般講出來。 朱家英以前最煩說東家長西家短,但現在她一邊喝粥,一邊聽得津津有味兒。 王玉花看到婆婆已經被她哄住了,話鋒一轉說道,“媽,你聽說了嗎,珍珍姐現在帶著四個孩子在公社住著呢!” 趙珍珍突然不在縣里當大官兒了,而是被調到農場小學當校長,這事兒已經半年多了,朱家英當然知道了。不過,那會兒在縣上當官的時候,兩個孫女想去幫她看孩子,她不知好歹,沒領會到那是娘家人主動低頭呢,不但拒絕了,還挑唆的兩個孫女動不動就去支書家哭訴,好好的女孩兒,弄得跟兩個餓鬼似的,不但在家里和兄弟搶東西吃,到了她這里也是死吃一氣! 因此,小兒媳婦提到女兒,朱家英有些不高興,說道,“她高興在公社住,那是她的事兒,和咱們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