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趙珍珍笑了笑,說道,“當然記得!” 王文廣充滿歉意的笑了笑,說道,“可惜七八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一年一年都忙得什么,現在都沒能成行!現在孩子們都大了,老四也能帶出去了,不如,咱們跟學校請幾天假,我帶你們去逛一逛上海?” 趙珍珍心下詫異,丈夫不是不知道現在的局勢,上海具體是什么情況根還不好說,雖然也許去玩兒幾天沒問題,但她本能的覺得有風險,就說道,“那恐怕不行,工作組最近比較忙,過幾天陳市長可能會過來看文明戲,你知道我和璐璐一直負責演員的大小事務,萬一出了紕漏就不好了!” 王文廣點了點頭沒再堅持。 其實,他也不是一定要去上海,只是剛才一瞬間覺得這些年虧欠妻子太多。 趙珍珍知道最近丈夫的壓力比較大,就笑著說道,“文廣,上海就不必去了,不過市郊的楓葉紅了,再不去看就得等到明年了,不如咱們領著爸媽一起去看看吧?” 這下輪到王文廣詫異了,他的父母當然是好人,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對妻子實在算不上好。 但趙珍珍卻從無怨言。 趙珍珍笑了笑又說道,“建民建國都這么大了,還從來沒跟爺爺奶奶一起出去過呢,孩子們想必會很高興的!” 高興的哪里只是孩子們?王文廣心里也特別高興,他笑著說道,“好!那明天周六,要不就后天吧,后天一大早咱們就出發,痛痛快快的在外面玩兒上一天!” 趙珍珍笑著點了點頭。 王建昌最喜歡挖沙子了,雖然沒帶鏟子來,但小家伙有的是辦法,他的一雙大眼睛特別尖特別好使,很快就撿到了兩只大大的海螺殼,靈活的小胖手一手拿著一個當鏟子使,很快就挖了一大堆沙子。 小建明蹲下小身子,用小手扒拉著沙子,好奇地問哥哥,“大。成。包在哪里?” 王建昌豪情萬丈的繼續挖著沙子,說道,“馬上就開始搭了!” 建民和建國的興趣已經不在挖沙子上面了,哥倆兒更喜歡下水玩耍,當然,并不是真的下水,就是脫了鞋子挽起褲子,在最淺的水域里走來走去的玩兒,趙珍珍要求過,一旦水深超過腳腕五指就不準再往里走了。 海水有些涼,不過適應了以后就沒什么感覺了,王建國的小腳丫一扭一扭的,使勁踩著海水里有些滑膩的水草,他彎下腰仔細看,對建民說道,“哥!你說咱們能逮到小魚兒嗎?” 王建民搖搖頭,這一片海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早觀察過了,連魚兒的影子都沒有,也許是天冷這些小東西都躲到了更深的水里?不過再往里走就不行了,被mama看到要被批評的! 他對弟弟說道,“恐怕不能,要不,咱們去那邊石頭堆吧,看看能不能翻到海蠣子?” 王建國立即說好。 兄弟倆這次有了收獲,王建民翻到四五只,王建國也找到兩只,兩個人很激動,光著腳丫子跑過來,將手舉得高高的,大聲嚷嚷道,“mama,mama你快看,這海蠣子是不是很大?” 趙珍珍笑著夸了兩句,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說道,“快去穿上鞋!把你們弟弟也叫過來,咱們要回家了!” 王建昌才搭好一座大城堡,小建明左看右看,高興得直拍手,小建昌心里很自豪自然不肯走,不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海風吹透了身上的罩衫,mama曾經說過他從小身子弱不能吹海風,不然很容易感冒,要是感冒了就會發燒,就必須去醫院打針了。 他可不愿意去打針。 王建昌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自己的大城堡。 夫妻倆帶著孩子們正要離開,一個挑著簍子漁民模樣的人走過來兜售,“新鮮的魚蟹要不要?” 趙珍珍以前就聽堂嬸說過,這邊因為有漁船路過,偶爾能買到海鮮,但從來也么趕上過,沒想到今天運氣倒是不錯,幸而她挎包里帶著錢,就挑了幾條肥魚,漁民熟練地用草繩將魚兒綁好了,又指著另一個簍子里的螃蟹說道,“老肥了,個個有黃兒,挑幾個吧?” 王文廣愛吃螃蟹,就跳了十幾個大個兒的,漁民仍舊用草繩給綁緊了。 王建昌一看到肥魚立馬就把城堡給拋在腦后了。 “mama,晚上咱們吃魚嗎?”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是呀,mama做清蒸魚好不好?” 幾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好。 吃過晚飯,趙珍珍帶著小建明,順便監督老大老二寫作業,王文廣給王建昌上了一堂地理課,王建昌這還是第一次上地理課,雖然很多名詞沒聽懂,但聽得津津有味兒,上完課,王文廣又帶著他去洗了個澡。 等大寶二寶三寶都收拾妥當去了隔壁睡覺,墻上的掛鐘恰好指向九點。 趙珍珍小心的將臂彎里已經熟睡的小兒子放到小床上,低聲對丈夫說道,“你先休息,我去外屋再看一會兒書??!” 王文廣沒說話,卻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 趙珍珍笑笑,說道,“好了,我很快的!” 王文廣沒再堅持,卻跟著妻子一起來到了外屋。 秋風蕭瑟,雖然才九點鐘,外面已經沒有了夏日里的喧嘩聲,從窗戶往外看,外頭一片漆黑安靜,因為是月初,一輪新月牙是細細的一抹兒,若不注意看就被擋在了烏云的后面。 王文廣在妻子身邊坐下,從桌子的抽屜里找出一只雪茄要抽,想了想又放下了。 趙珍珍展開書本仔細的做著題目,對她來說,物理這個科目有些過于抽象,做起題來總是沒那么順利,因此她時而輕輕皺眉,時而卻又展顏,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學生,在丈夫王文廣眼里簡直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替她理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又拍了拍她光滑的額頭,說道,“珍珍,有不懂得題目要問我??!” 趙珍珍抬眼沖他狡黠一笑,說道,“不用了,我馬上做完了!” 王文廣被她逗樂了,忍不住伸出手使勁兒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道,“你快點啊,我都急死了!” 趙珍珍憋住笑說道,“你要困了就先去睡吧,我做完了物理題,還想再復習一下數學!” 王文廣這次沒說話,徑直站起身,飛快的將攤在桌子上的書本都給收起來了,然后拉著妻子來到了里面臥室。 盧志偉他自以為去青禾農場的事情做的比較隱蔽,即便那位丁場長是陳友松的人,平城和櫻桃公社有一段距離,最遲陳市長也要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才能知道此事。 若是丁場長不是一個敏感度很高的人,估計時間甚至會更長。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從他來到平城的那一刻起,一舉一動都難逃陳市長的眼睛,今天一大早他和秘書坐車去農場的時候,在同一個大巴車上,還坐著兩名便衣警察,這兩個人都長得白白凈凈的,看起來有些文弱,實際上身手卻很不錯,但他們最擅長的卻是跟蹤。 盧志偉已經被監視了好幾天卻毫無察覺。 當天下午回到平城,盧志偉并沒立即去市政府興師問罪,而是仍舊去了陳市長的家,先煮了一碗面吃了,然后鉆到屋子里開始寫工作報告,把來到平城發現的所有問題都詳細說了一遍,寫滿了三張大紙。 這一份報告是寫給上頭的領導看的,他寫完之后,又緊皺眉頭寫了一份討伐書,不用說,矛頭直指陳市長。 當天晚上陳市長回來的特別晚,盧志偉已經睡醒了一覺,他特意穿著睡衣去客廳晃了晃,發現陳友松一動不動的癱在沙發上,那樣子看起來特別疲憊,看到他也沒說一句話,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盧志偉心里冷笑一聲兒,轉身走進房間。 第二天上午,盧志偉在市政府的日常會議上發難,指出了平城工作組各方面存在的不足,又著重批判了青禾農場存在的各種問題,最后話鋒一轉指出,這所有的癥結所在,都是因為市長陳友松對資產階級破壞分子抱有同情心,這是嚴重的政治思想錯誤! 此話一出,在座的大小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你看我我看你,既不敢反駁,當然也不可能附和。 會議室的氣氛異常的尷尬和壓抑,最后還是陳友松自己睜著血紅的眼睛打破了沉默。 昨天晚上他幾乎一夜未睡,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了父親陳向南。后來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但即便如此,父親模糊的笑容也總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印象中那是一個特別爽朗的秋天,比現在平城的秋天可舒服多了,父親難得空閑帶著他和弟弟meimei一起去郊外騎馬,隨性的還有現在的盧司令,當時父親是這么介紹的:友松啊,我和你盧叔叔可是過命的交情,假若我哪天在戰場上出了意外,你記住一定要聽你盧叔叔的話! 年少時他信以為真,但自從走上仕途一連吃了幾個大虧后,他選擇不會完全信任任何人,而且,任何人擋了他的道,都得選擇讓路。 即便是盧叔叔最疼愛的小兒子也不能例外。 讓盧志偉意外的是,陳友松一開口就是誠懇的自我批評,不但承認了盧志偉指出的所有問題,還表示會立即號召市政府的各個部門都投入到火熱的革。命工作中去,一切標準都嚴格按照盧主任的要求來做。 最后還拿出一份提前寫好的檢討書,再一次反省了自己的政治錯誤。 不知道為什么,盧志偉有點慌,事情沒有按照他既定的計劃走,似乎比預想的要好,但似乎又透著怪異。 但不管怎么說,既然陳友松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且提出來要認真改正錯誤,盧志偉心里還是有點小得意的,他在政治上畢竟還嫩得很,要是換做別人,陳友松既然已經承認了政治錯誤,當場就會被押送下去了。 而且具體到盧志偉,這里是平城,根本沒有他的人,他手里只有兩個秘書,即便是想這么做,也沒有能實施的條件。 會議很快接近尾聲,陳市長做了檢討之后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他的臉上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帶著一絲笑意說道,“盧主任來我們平城指導工作也有些日子了,但因為事務繁忙,一直沒有跟大家進行有效的溝通,大家回去之后根據自己的情況都寫一份檢討書,一定要深刻!晚上咱們食堂大家聚一聚,一個是為盧主任接風,另一個也是讓盧主任親自給大家指導一下工作!” 大家立即鼓掌表示贊同。 盧志偉也輕輕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市政府食堂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宴,盧志偉風度翩翩姍姍來遲。 他十分意外的發現,大學工作組的陳組長和黃櫻居然也來了。 這次他能這么順利,說起來這傻姑娘的功勞其實不小,盧志偉沖黃櫻客氣的笑了笑。 陳市長站起來將盧志偉讓到了主賓的位置上,然后沖黃櫻招了招手,指著旁邊的位子說道,“小黃同志,剛才你們陳組長說你最擅長拆螃蟹了,坐到這里來!盧主任可是京里來的大領導,一定要照顧好??!” 黃櫻自然是求之不得,高高興的坐過來,說道,“請市長放心!” 盧志偉一開始是很有戒心的,但在座的包括黃櫻在內,在開席之前都跟他做了深刻的自我檢討,并誠懇的請他做出思想指導,這讓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了。 食堂的海鮮也是輪盆一大盆一大盆上的,而且更爽的是,盧志偉想吃蝦,黃櫻已經剝好了,想吃蟹,黃櫻已經拆好了,就連魚也都挑好了刺整整齊齊放在了盤子里。 盧志偉從小在優渥的條件下長大,小時候家里常年有人專門照顧他,但成年后盧司令為了鍛煉他,將他扔到部隊里磨煉了兩年,已經很久沒人像黃櫻這樣,這么細致的照顧他了,而且黃櫻還是這么漂亮的年輕姑娘! 他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 吃到半飽,陳市長第一個給他敬酒,盧志偉的酒量不太好,不過陳市長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他端起酒毫不猶豫的喝了。 然而他沒想到,在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紛紛給他敬酒。 喝了第二杯就有第三杯,喝了第三杯就有第四杯,盧志偉很快就被灌醉了。 陳市長看了一眼半昏迷狀態的父親生死之交的兒子,啪的一聲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對黃櫻說道,“小黃啊,一事不煩二主,還得麻煩你扶著盧主任回房間吧!” 黃櫻有點害羞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盧志偉從頭疼欲裂中醒來,赫然發現自己不是在陳市長的家,而是在市政府的招待所里,而且,他的床前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他皺了皺眉頭,昨晚最后的記憶,是黃櫻扶著他走進了房間。 這女人又是誰? 還沒等他問,秀氣的年輕女人先問道,“盧主任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盧志偉瞪了她一眼問道,“你是誰?” 年輕女人回答道,“我是市政府秘書處的米藍??!” 盧志偉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昨晚酒桌上是有這么一個人,他又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女干部米藍低下頭,一副很害羞的樣子,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 第54章 (修改) “盧主任,昨晚到現在我都一直在這里啊?!泵姿{說完抬起頭,咬著嘴唇指了指床的里側。 盧志偉像看鬼一樣的看著她,怒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雖然他是未婚青年,但男女作風問題可是大問題,而且這里是平城不是京里,別說真出了問題,就是沒有問題,萬一有人惡意栽贓,那也是非常麻煩的!比如現在的情況似乎就非常不對! 盧志偉腦子打了個激靈,此刻頭再疼也顧不上了,他立馬一下子坐起來了,正要穿外套,米藍將椅子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遞給他,笑著說道,“剛才服務員還問盧主任醒了沒有,食堂早就準備好早餐了,有盧主任愛吃的炸黃魚!” 盧志偉一邊快速的套衣服,一邊沒好氣的說道,“這位女同志,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出現在我的房間里,但我現在命令你,立刻,馬上,出去!” 米藍原本是笑嘻嘻的,一聽這話竟然立即捂住臉哭開了,她一邊哭,一邊羞惱的說道,“盧主任,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咱們既然有了夫妻之實,你就得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