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孫鎮長作為一個父親也是沒辦法,女兒當然不差,但侄子實在是太過優秀,要是兩個孩子的資料一起拿出來,女兒肯定就會被比下去了!要是跑一趟自己孩子沒能上,侄子再跟自己親近那也是侄子,所以不得已他才這么做的。 王文廣點頭笑了笑,說道,“不錯!資料我也留下了,回去等通知吧!” 孫鎮長這下是真的放下心了,兩個孩子都能上大學,這是最好的結果呢!他興奮得搓了搓手,對王文廣和趙珍珍說道,“感激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珍珍啊,你孫叔只說一句話,以后要是在老家遇到什么難事兒,孫叔一定幫你擺平了!” 王文廣覺得這就是一句客氣的空話,趙珍珍是他的妻子,日常工作生活都在平城,老家當然不會忘,但一年最多回去兩次,每次最多停留兩天,能發生什么難事兒呢?誠然,趙珍珍在櫻桃公社買了院子,但他從來沒想過,等老了之后會去那地方養老。 而且上次回去還發現了一個讓他很不高興的事兒,誰也沒想到,在距離櫻桃公社最多一公里的地方,沿著河灘建造起了一個規模很大的農場,那一塊地她聽趙珍珍說起過,是一塊兒三不管的所謂飛地,因為大部分土質不好,屬于鹽堿地,所以很多年都是空荒著。 因為昔日好友鄧家平的事情,王文廣對所有的農場印象都不好! 尤其是,這一次平城大學被下放到的人就是去了這個青禾農場! 但趙珍珍卻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孫叔,說不定以后我真有讓你幫忙的事情,到時候你千萬記得今天說的話??!” 孫社長點點頭,笑著說道,“這你放心,都包在孫叔身上!” 周淑萍手腳麻利,很快將半只雞和青椒土豆炒了一大盤,咸rou蒸過切成片,涼拌了白菜心,熬了綠豆湯,一頓尚算豐盛的飯菜就被端上桌了。 王文廣拿出一瓶普通的葡萄酒,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趙珍珍帶著孩子和堂嬸去了另外兩間半屋子。 張媽走后,小建昌自己不肯住一個房間,他想跟著mama睡,但趙珍珍現在的臥室實在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再擺下一張小床,沒辦法只好哥仨一起睡了,但這樣建民和建國的書桌放不下了,只能挪到了里屋。 所以現在這兩間半的格局就是外面一間半哥兒仨住,里面做成了一個小書房,除了兩張書桌,還擺了一張書架和一張簡易沙發。 建民和建國已經做完了作業,兩個人最近對拆卸東西比較感興趣,不過家里的電器比如小到鬧鐘大到錄音機,這些都是趙珍珍嚴禁他們拆卸的,所以兄弟倆的能選擇的也很有有限,現在頭碰到頭在一起擺弄一個掉了輪胎的木頭小車,零件已經被全部拆下來了,但如何裝上就有點難了。 小建昌對拆卸不感興趣,他最近癡迷畫畫,一個人安靜的在描畫他最喜歡吃的水晶葡萄。 周淑萍看他那專注的小模樣,忍不住夸贊道,“哎呦,三寶如今真是長大了!”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的確是啊,建昌大了一歲和之前真是是不一樣了!” 一歲多的小建明現在不太喜歡人抱,這會兒在她懷里就有點不老實,她將小兒子放到地上,拿了一只小皮球給他,小家伙樂呵呵的接過去,一個人玩兒不亦樂乎。 趙珍珍給堂嬸倒了一杯涼開水,將屋子里的風扇開到最大,說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覺特備的熱!” 周淑萍點點頭,說道,“是啊,這幾天的確特別熱,昨天我們廚房里兩個師傅都中暑暈倒了呢!”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那嬸子你可要注意點了,能不上灶就別上灶了,反正你早調了崗位了!” 周淑萍點點頭,說道,“還有個事兒要告訴你,前幾天立志嚷嚷著要吃鴨子,我去郊區買鴨子,順便去看了看張媽,哎呦這才知道她那死鬼丈夫才去世了,喪事兒才辦完呢!” 趙珍珍著實有點意外,她說道,“真的?” 張媽先頭的丈夫死得早,第二任丈夫本來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但自從染上了賭博之后,就徹底成一個廢物,不但掙不了一分錢,還要張媽倒貼錢給他,張媽和前夫的大兒子也有點不爭氣,他雖然不賭博,但整日游手好閑,好吃懶做。 也就小兒子還算規矩,被趙珍珍介紹到了國棉廠當保安。 現在她那死鬼丈夫去世了,相當于丟掉了一個好大的包袱,對張媽來說反而是好事兒。 周淑萍點點頭,說道,“是啊,據張媽說,說那男人最近幾年身體都不行了,已經不怎么出門了,整天就在家里躺著。所以去世倒也不算突然。我看張媽的精神倒還好,她挺牽掛幾個孩子的,說有空了會過來看看!” 趙珍珍點點頭,說道,“其實我也挺舍不得張媽的,幾個孩子都是她幫著帶大的,不過你看現在局勢這么近,咱們家屬院現在哪還有敢用保姆的?尤其還是住家保姆!”說完她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文廣也被人拉下馬了,肯定會連累到張媽的!” 周淑萍點點頭,說道,“其實吧,我看張媽也不是很想繼續做了,你想想長年累月的帶著幾個孩子,還要抽空做家務,雖然說不算太累,但張媽都六十多了,絕對也不輕松,現在她能過過素凈日子也挺好的!” 趙珍珍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周末我帶著孩子去看看她吧!” 第二天一大早趙珍珍就起來了,熬了小米粥,烙了一大摞蔥油餅,煎了滿滿一盤子雞蛋,還炒了一盤臘腸炒青瓜,孩子們吃得很開心。 吃過飯,孫社長就準備告辭回去了,他打開帶來的大手提包,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是好大一包臘腸和好大一包熏rou。 最近鮮rou越來越不好買,前幾天趙珍珍聽同事說過,一大早去rou店排隊有時候都買不上,更別說臘腸和咸rou這種能常溫儲存的rou食了,rou店好久都沒進到貨了,有錢都買不到。 孫社長拿來的這些rou制品足有十來斤了。 雖然東西難得,但他嘴里仍然說得十分謙虛,“現在供應太緊張了,尤其今年上半年,想買點稀罕的東西都買不到,幾個娃娃都在長身體,就拿了點吃食,這臘腸和熏rou都不是稀罕物兒,但這是自己家做的,用的香料是大工廠的配方呢,好吃又干凈!” rou店鮮rou不好買,但要是花高價去郊區也還能買得到,但夏天儲存是個大問題,別說家里沒有冰箱,有冰箱冷凍時間長了rou也會變得不好吃,以前張媽在的時候,也嘗試著做過咸rou,可能是方法不對,成品并不理想。 趙珍珍眼睛一亮,說道,“是嗎,那可真是不錯,孫叔,這臘腸是嬸子做的?” 孫鎮長搖搖頭,有點自豪的說道,“大侄女不知道吧?我在部隊當過炊務兵,算是半個廚子,家里過年過節的大菜都是我下廚做的!這臘腸和熏rou也都是我的手藝!” 趙珍珍這下更高興了,她趕緊說道,“哎呦,孫叔你不知道,家里孩子多,夏天的鮮rou不能過夜,我之前也想做點熏rou和臘腸備著,可惜不會做!” 兩個人就臘腸和熏rou的制作問題愉快的溝通了十來分鐘,末了趙珍珍找了一張紙,將腌制rou的香料配比記下來了。 孫社長又說道,“現在天太熱沒法弄,等過了中秋節天涼了,可以一次性多做一些,到年底再做一批,基本上就夠來年吃得了!” 趙珍珍點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去上幼兒園的小建昌突然揚起臉問道,“mama,今天晚上可以吃rou蒸飯嗎?” 就連小建明聽到哥哥的話,也吐字不清的說道,“次~rou~rou!”這小家伙現在胃腸還太嬌嫩,趙珍珍不敢讓他吃整塊的rou,每次都是剁成rou末做成rou丸子,核桃大小的rou丸子,小建明一次能吃兩個,而且還很喜歡喝rou湯。 但是自從張媽走后,趙珍珍早上沒空去rou店排隊,周末也很忙,家里沒買過幾次鮮rou,最近一日三餐一下子變得素了很多,孩子們雖然沒說什么,但估計肯定是早就饞了的。 她笑著說道,“好啊,晚上就做rou蒸飯吃,建昌準備好了嗎,咱們走吧!” 小建昌點點頭。 臨出門,孫社長又笑著問趙珍珍,“大侄女,我這次來得急,臨來前誰也沒告訴,你往家里捎信兒嗎?” 趙珍珍搖搖頭,說道,“不用了?!?/br> 這時大門口響起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姑,你在家嗎?” 趙珍珍一聽就是自家侄子趙后新,她不由輕輕皺了皺眉頭。 國棉廠打架的事情鬧得很大,他們大學的工作組都通報了此事,上頭領導要求進駐到各個單位的工作組引以為戒,絕對不容許再有此類時間的發生。趙珍珍也已經知道自己的一個侄子被扣罰了半年工資,另一個侄子則直接被開除了。 說實話,兩個侄子的事兒她一點都不想管。 趙后新推開大門直接進來了,他哭喪著一張臉說道,“姑!我被國棉廠開除了,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 其實,趙后新已經被開除好幾天了,一開始他自己悶在廠子的單身宿舍里昏睡了兩天,后來廠子后勤科讓他搬出宿舍,他沒地方去,跟哥哥擠在一張小床上,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趙后禮很快有了意見,逼著弟弟來找姑姑。 廠子里工作很忙,即便是工作不忙,趙后禮和趙后新也想不起來到姑姑家看看,所以趙后新并不知道趙珍珍搬了家,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家門。 他一邊跟姑姑哭訴,一邊偷偷打量姑姑的新家。 這院子跟原來的小洋樓比可差多了!聽哥哥說,大學里不少校長,教授等都抄了家,很多還被下放到農場了,姑姑家雖然沒下放,但顯然也受到了影響!再看看姑姑和姑父的衣著,比以前簡樸多了,就連四個一向干凈整齊的小表弟,看起來也沒那么洋氣了! 其實若是姑姑落了勢對他很不利,然而趙后新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姑姑一家狀況大不如以前了,心里還多少有點高興。 趙珍珍沒給他留任何余地,說道,“這事兒現在不光是你們國棉廠,各大單位都通報過了,而且處理結果市里已經備案了,別說我現在不在國棉廠工作了,就是在的話,也不可能改變你被廠子開除的事實了!” 其實關于這次的打架,趙后新除了非常后悔一時沖動,對處理的的結果其實是沒有怨言的,他畢竟是把人捅傷了,而且那魏大強還是工作組的人。 別說是在大工廠,就是在他們鄉下,若是把人捅傷了,不但要包賠醫藥費,若是報了派出所,他最少也得被關上一個月! 哪里是現在僅僅開除他那么簡單!說起來,這里面肯定也有她姑姑的面子,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會承認的!尤其是現在趙珍珍一口回絕了他,半點也不講情面。 趙后新還不如趙后禮會說話,趙后禮說話夠難聽的了,趙后新不說便罷,一開口更勝一籌,他皺著眉頭說道,“姑,你不管我肯定不行啊,爺爺以前不是說過,既然你把和哥哥帶到了城里,那所有的事兒都得麻煩你cao心呢,既然國棉廠去不了了,要不,你和姑父這么厲害,干脆給我在大學找一份差事得了!” 趙珍珍被氣笑了,她這笨侄子在別人面前慫包一個,倒是很會學趙老漢那訛人的語氣,她嘴角扯了扯,罵道,“我把你們帶到了城里,讓你們不用干田里的力氣活兒遭罪,進了國棉廠,一個月工資至少四五十,你們不感謝我倒也算了,自己不爭氣做了錯事兒倒又來訛上我了?我今天還就把話撂這里了,你的事兒我不會再管了,你收拾收拾回老家吧!” 趙后新從沒見過姑姑發火,一下子懵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孫社長突然插話說道,“珍珍啊,這是你的侄子?國棉廠這么好的單位多少人想進進不去啊,小孩子不懂得珍惜,這國營大廠子既然開除了你,再想進那比登天還難呢!要不這樣吧,咱們公社最近要阻止一個挖掘隊,我看你這侄子身強力壯的挺合適!” 趙后新一聽就很愿意了,就點了點頭,說道,“行,我去!” 孫社長沖趙珍珍使了個眼色,帶著趙后新出門了。 平靜的日子一直到了中秋節,趙珍珍花高價在郊區買了鮮rou,用孫社長給的方法和配方做了熏rou和臘腸。 因為第一批做得很成功,趙珍珍和堂嬸周淑萍抽空又去買了一批rou,如此反復了好幾次,直到整個廂房都掛滿了陰干的香腸和熏rou才住手。 他們工作組排的兩個文明戲都取得了成功,目前反響很不錯,都說劇本寫得好,演員演得更好。 這一天,趙珍珍因為送小建明時跟保育員大姐多聊了幾句,去工作組上班稍微晚了那么幾分鐘。 她推開大辦公室的門,卻發現以往總是嘰嘰喳喳的同事,如今都老老實實的坐在位子上,連張璐璐都不意外。 趙珍珍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低頭把抽屜里的工作日志拿出來看。 才翻了半頁,有人推門進來了,是張處長,陳組長,和一個年青的領導。 陳組長態度很是恭敬,輕輕拍了拍手,笑著說道,“大家站起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從京里來視察咱們工作的盧主任!” 鄭東超帶頭鼓了鼓掌。 趙珍珍只撇了一眼就趕緊低下了頭。 盧志偉用高高在上的眼光環視了一下在場的每一個人,目光經過趙珍珍的時候明顯停頓了一下。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對這個女同志那么感興趣。 盧志偉轉頭對張秘書說道,“那個女同志有點面熟,是不是以前國棉廠的工會主席???” 張秘書點了點頭。 趙珍珍這下不抬頭肯定不行了,她一臉冷漠的說道,“盧主任你好!” 盧志偉嘴邊浮起一絲笑容,眼睛里透露著熟悉的貪婪。 第51章 盧志偉這次來平城,和上次師出無名可完全不同,他現在的身份也不再是一個普通的處長,而是京里新成立的革命工作組主要領導人之一,不要說區區地方政府,就是上頭的某些權力部門都不能隨意干涉他們的行動和計劃。 在這種形勢之下,他們的討伐和修正運動在各大城市進行的如火如荼。 為了迅速在全國興起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他們幾個負責人各有分工,盧志偉本來負責的是華南地區,他的同學,也是最好的戰友姚勝元負責華北地區,但姚勝元非常倒霉,去華北州城視察工作的時候,因為工作成果喜人,在慶功宴上多喝了半瓶酒,引發心臟病復發,人還沒拉到醫院就咽氣了。 諾大的華北地區沒有負責人是不行的,年輕的盧志偉主動請纓,當然了,他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華南那邊的運動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再撈政治資本也十分有限,但華北地區不同,姚勝元這個人工作作風很拖拉,只去了一個州城。 也就是說,華北可以挖掘的地方非常多。 而且盧志偉也有私心,平城是華北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他曾在這里工作過幾個月,但并不是很愉快的經歷,可以說是完全浪費了幾個月,因為陳友松對他有戒心,他幾乎什么也沒學到。 特別是后來離開的時候,因為事發突然,盧司令在電話里又十分反常的把他痛罵一頓,導致他離開的時候心境很不好,多少有點灰溜溜的感覺。 所以這次視察把平城當做了第一站,也是有一雪前恥的意思。 在這種情況之下,盧志偉再看到趙珍珍,心里是十分得意的。 記憶中這個女同志的確很漂亮,工作能力也還不錯,不過對他的態度很是冷淡,甚至有時候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那個時候他的身份是市政府臨時借調來的干部,雖然在陳市長身邊,但地位連張秘書都不如,被人忽視了只能忍著。 如今的確不一樣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輕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