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崇正雅嘖了兩聲,彎腰詢問:“沒事吧?就這么暈?” 褚漾撐著膝蓋勉強站起身,轉頭面對著他。 她剛比完賽就被拖上了飛機,臉上也沒化妝,頂著一張素顏,本來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顯得蒼白柔弱了。 “對不起,”褚漾咬唇,眼睛里還夾雜著淚花,“實在忍不住了?!?/br> 她身上這件長裙是登機前崇正雅隨便叫人給她買來的,事實上她原本帶到西安的行李在南半球根本都用不上,崇正雅就全幫她寄存在機場了。 印著小櫻桃的雪紡長裙,襯得她像個楚楚動人的小可憐。 之前每次見她,哪次不是絕艷張揚的大美人。 崇正雅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在會所見到她的時候,確實驚艷,不然他當時也不會動了想追她的念頭。 只是被徐南燁教訓了一頓,這念頭就煙消云散了。 也不怪那眼鏡仔惦記了那么多年。 崇正雅本來心里還有些生氣,到這地步了他現在是有氣也沒地方使勁兒。 人小姑娘一直跟著他,十幾小時的日夜顛倒,剛下飛機就又坐長途車,就為了找一個死壞死壞的臭男人。 崇正雅有些于心不忍了:“要不原地休息會兒吧?!?/br> “不了,”褚漾搖搖頭,轉身又坐上了車,“我要去找師兄?!?/br> “那你又暈車怎么辦?” 褚漾輕輕笑了笑:“多吃幾顆暈車藥唄,權當減肥了?!?/br> 兩個人重新上了車,崇正雅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慵懶模樣,語氣有些恍惚:“有個人惦記是不是特別好?” 褚漾不解的看著他:“什么?” “心里有個記掛的人,是不是沒那么孤獨?” 天色漸暗,橘紅色的空地再沒有光芒的沐浴,前方一望無際的公路顯得格外悠長。 司機打開了車燈照亮公路。 “如果我現在下了車,就算這條路再長再黑我也會接著走,而且我一點也不覺得孤獨,”褚漾靠著座背,神色悠悠,“因為我知道,走過去我就能找到那個人了?!?/br> 崇正雅又問:“那萬一這條路上有猛獸有陷阱呢?你也不怕?” 褚漾搖頭:“我不怕?!?/br> “他不在,可沒人能保護你哦?!?/br> “沒關系,”褚漾笑笑,“他在的話,他就是我的盔甲,他不在,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盔甲?!?/br> 崇正雅被這文藝的話整的牙酸,但心里卻又不可抑止的羨慕起來。 “那你想他保護你嗎?” “我想被他保護,但我更想保護他?!?/br> 崇正雅咧嘴笑了。 他忽然也好想有個女人用這種堅定的語氣告訴他,會保護他。 只可惜沒有。 天終于完全暗了。 車子到達了莫桑比河岸,崇正雅先下了車,看這一片荒涼的景象忍不住先罵了聲出來。 “這什么鬼地方啊,這他媽伸手能看見個鬼?” 其實也沒有很黑,只是他習慣了國內城市夜景的繁華,各種霓虹將夜晚點綴得如同白晝,看到這種場景自然不習慣。 最亮的就是從天空灑落下來的銀白月光。 河岸這邊有不少房子,更接近于國內的村落,大都是些平房,最高的也不過就三四層,透過四方的窗能瞥見里頭白熾燈的昏黃光線。 一盞一盞的萬家燈火,加起來也不過才火星子點大。 很多地方還在施工,半拉不拉的鋪著綠色施工網,有的屋頂還沒蓋起來,幾個工人坐在地上一起吃飯。 不少屋子從兩側扯了根細繩,上頭搭著衣服和毛巾。 “都這么多年了,還只修成這樣呢,”崇正雅感嘆道,“還是錢沒到位啊?!?/br> 樓層不高的好處就是能完完全全的看見巨幕般大小的夜空。 還能聽見隱約的蟬鳴。 褚漾四處望了望:“師兄到這兒來做什么?” “我哪兒知道,”崇正雅聳肩,“放著國內的一線城市不好好待非要過來找罪受,難怪mfa的離婚率這么高?!?/br> 褚漾總覺得崇正雅說的不是什么好話,索性不搭他的腔,隨便他說。 沒人理崇正雅,他抱怨了兩句也就不說了。 兩個人走在街上,不少在屋外乘涼的當地人都好奇的盯著他們看。 這里接近邊境,大片大片都是地勢不高的空地,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哨聲。 天已經很黑了,路越來越難認。 崇正雅在一處圍著施工條的建筑旁停下。 “就這兒,進去吧?!?/br> 現在這么晚了,旁邊所有的施工工作都已經暫時停下,唯獨這棟房子還在施工。 二樓的工人們還在砌墻,褚漾忽然被喊了一聲,崇正雅讓她讓開些。 她著急忙慌的往旁邊退了幾步,兩個工人提著鋼筋板子直接跨過了施工條。 “這么晚了還加班?” 崇正雅跟她解釋:“你給幾倍的工資,別說加班,通宵都行,這就是為什么我說錢不到位,所以河岸這邊的建筑施工這么多年了還是這個鬼樣子?!?/br> 褚漾有些不確定:“師兄真在這里面?” 崇正雅瞥她:“你要不信就別進去?!?/br> 她摸摸鼻子,踩著地上的碎磚進去了。 崇正雅低頭看了眼時間,發現手機上的日期自動調整了。 日期整整退回去了一天。 地理廢的崇正雅這才想到,北京時間比這兒快了十幾個小時,他好像提前帶褚漾過來了。 “來早了,”崇正雅嘖了兩聲,隨即又很快安慰自己,“應該沒事兒的?!?/br> 他收起手機,打算去附近找找有沒有零售店,想著買點東西先填填肚子。 這邊已經進來的褚漾捂著嘴隔絕灰塵,但鼻子還是癢癢的。 里頭黑黢黢的,褚漾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踩著滿地的磚塊和鋼筋條艱難的探尋著方向。 終于走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梯也還沒涂漆,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褚漾慶幸自己還好穿的是平底鞋,不怕踩到洞廢了鞋子。 她小心翼翼的上了樓。 陌生的語言傳進她的耳中。 西班牙語。 褚漾很快就想到了這種語種,她沒學過,因此一句話都聽不懂。 應該是那些工人在交談。 “ucho trabajo(辛苦了)?!?/br> 一個清雋好聽的聲音在樓上響起。 褚漾的大腦突然間就被抽空了。 她鼻尖一酸,腳步停在樓梯間,連抬腿都變得有些吃力。 那瞬間,她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又好像是狂喜,又好像是憤懣,但更多的卻是失而復得,是委屈心酸。 他的嗓音就是在這寂靜晦暗的夜里聽著都是低沉溫和的。 還和她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褚漾只記得那天他陪她去爸媽家,他說了很多平常不會說的話,完全沒有給她任何暗示。 以至于她再回到家中,看著那空蕩蕩的家不知所措,他帶走了很多貼身的東西,唯獨留下了那串賓利的車鑰匙。 徐南燁那天說,讓她開車。 “你總要習慣一個人開車的?!?/br> 他早打算自己一個人走,把她扔在家里,如果不是她找了過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再聽見他的聲音。 褚漾顫著下巴,忽然就哭了出來。 鬼知道她憋了多久了。 她真的太想他了。 褚漾沒控制住聲音,微弱的啜泣聲也傳到了二樓那些人的耳中。 有幾個膽子比較小的工人被嚇到了,厲聲用她聽不懂的西班牙語大聲質問著。 估計是把她當成什么冤魂了。 褚漾自己也被這些工人大聲的質問嚇了一跳,她滿臉都是淚水,又不想讓人看見現在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只能轉身往樓下逃。 沒地方躲,褚漾干脆就躲在了樓梯底下。 她聽到了幾個人的腳步聲,正顫顫巍巍的踩在自己頭頂的樓梯上。 這烏漆嘛黑的地方,褚漾被人當成女鬼,她又穿了條白裙子,她現在就是跳出來說自己不是鬼,嘰里呱啦一通中文解釋,但可能那些人手里拿著的防身工具也會朝她先砸下來。 幾個工人用顫抖的聲音互相交流著,發現沒人后,轉而又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