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大軍壓境,馬蹄將周遭的山林踏出一股強勁的風,在官道間凌冽的吹。 這附近果然戒備松懈,偶有幾支負隅頑抗的巡邏軍出現,根本不必他下令,瞬間就被大軍的馬蹄踩成了rou餅。 緊隨在后的將士環顧左右,猜測道:“想必是城中兵馬不足,此刻盡數守在了南門,別處就自然無暇顧及了?!?/br> 參將在馬背上冷哼,“季長川啊季長川,你也有今天?!?/br> “小小青龍城,不過如此。難為袁公還這般小心,傾盡兵力,如臨大敵,我看只用一萬騎兵,足以應付?!?/br> “將軍說的是?!?/br> 隊伍正高歌猛進,前面瘋跑等著搶功的鐵騎猛地踏過一片平地,馬匹有著動物的直覺,率先發覺腳下的異樣,然而已經遲了,只聽一聲平地炸雷,狂奔的騎兵中驟起一道濃煙滾滾的火光。 馬匹尖利的嘶鳴,近乎整個兒的立了起來,參將好懸才沒被甩下地,他勒緊韁繩在原地打轉,揚聲問:“怎么回事!” “參將!是雷火彈!” 四周煙霧彌漫,有人嗆著氣咳嗽,“這地上居然埋了雷火彈!” 他此時才意識到不對,驀地大喊,“全軍停下!有埋伏!” 參將試圖拽住有些失控的戰馬,在大片難分彼此的濃霧里吼道:“陣型不要亂,找準附近的人,立刻列隊!” 四周的馬蹄依舊凌亂,他氣得咆哮:“我命令你們列隊!” 正在這時,紛雜的馬匹嘶鳴聲中驀地混進來了無數凌厲寒冷的勁風,好似有什么劃破空氣,無孔不入的襲來。 伴隨著雨點般的“嗖嗖”動靜,慘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可大軍依舊混在了煙塵里,他們馬蹄漸起的塵埃甚至還為這場大霧添磚加瓦。 隱藏在暗處的射手與槍騎兵們終于紛紛現身,而原本應該稀稀拉拉的城墻上,數千虎豹騎好似鬼魅般冒了出來。 他們手握兵刃,舉著武器低聲怒吼:“殺!殺!殺!” 這些吼聲漸漸聚集,又慢慢漣漪似的擴散開,匯成了足以響徹云霄的可怖聲浪。 “殺!——” 大片馬蹄聲漸次逼近,而困在濃霧中的人卻根本分不清那聲音究竟是從何方發出,在四面混沌的狀態之下,只覺漫山遍野皆是伏兵! 參將只能用力揮舞手中刀,抵擋著說不準何時何處會冒出來的冷箭,重重的迷霧里,眼見迎面一個黑影奔襲而來,他想都不想一刀砍下去。 鮮血四濺! 這名烽火騎還沒來得及讓他別動手,頭顱已應聲而落。 參將根本無暇去心疼錯殺的戰友,成百上千的箭矢逼得他難以抽身。 “將軍!”手下滿臉是血地跑過來,“我們現在怎么辦???!” “快去通知本隊支援?!彼鸬?,“快去??!” 而那些站在高處的弩手與射手們仍舊訓練有素似的齊齊搭箭、彎弓、射出。 倘若此刻有人仔細往上看,會瞧見一個玄甲戰衣的少年將軍高舉大旗在空中搖曳招展。 “坤?!?/br> “離?!?/br> “坎?!?/br> 三個不同的搖旗方位,對應著射手不同的號令。 長箭密集如雨,齊發的那一刻,像一道無法跨越的屏障。 項桓奮力地將旗桿插入地面,冷笑道: “兩次偷襲,眼下原封不動還給你們!” “多謝款待了!” 前線軍報急吼吼地傳到了后方,探子跑得滿頭大汗,周身盡是煙塵,額角還落了一道血痕。 “啟稟大將軍,文參將在城下遇襲,如今尚在苦戰,我軍騎兵損失慘重!” 袁傅的神色驟然一凜,這大概并不在他意料之中,“怎么會這樣?” 探子神色略顯張皇,緊緊抱著拳頭,“……敵軍于沿途設下埋伏,一路布滿了火雷彈,參將一時大意,所以才……” “真是個廢物?!?/br> 他冷眼罵完,但很快表情又恢復如常,片刻之后袁傅沉聲下令:“傳我令,三軍聽命,立即強攻!” * 城外正是交戰的時候,滾了火油的巨石像是從天而降的火雨流星,迅速把城內的民居點燃,黑煙伴隨著熱浪騰空而起,百姓們驚慌失措的在街巷中亂竄。 宛遙在無數的雞飛狗跳間一把拉住隔壁家沖出來的嬸嬸,朝周圍的鄰里們大聲道:“你們跟我來!” 民宅的背后有一棵歪脖子樹,她不知從何處聽說這里有個地窖的,推著一群人匆匆忙忙走下去。 地底下陰冷干燥,由于是用來儲存酒水食物,氣溫難免比外面要涼。 兩間房大小的地窖瑟縮著好幾戶人家,有老有少,幸而人多,互相靠一靠倒也勉強能夠取暖了。 宛遙讓青花生了堆火,借著光將準備好的干糧烤熱,分給眾人。 外面的攻城聲震天響,恍惚還有房屋、樹木倒塌的動靜。戰場的冷漠與殘酷毫無征兆地將和平撕碎在了這些尋常百姓的面前。 他們有的,昨日還在慢條斯理的收拾家當,糾結著是帶上院里拉磨的老驢還是帶上家中養了七八年的老狗,有的今早清晨乍然被趕出家時還滿心不愿,舍不得離開這片故土。 而現在,一切已在頃刻間被大火燒得一無所有。 這世上的意外總是來得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又一聲巨響,大概是近處落下了滾石,砸得這地窖頂上簌簌地落灰。 幾個年輕的少男少女到底未曾經歷過如此大的動亂,緊繃的神經岌岌可危,忍不住低頭開始小聲的啜泣起來。 哭聲很快連成一片。 在這樣一種蕭條恐慌的環境下,火堆邊的姑娘卻依舊神情如常地在烤面餅,眉眼間有著與年紀極為不符的鎮定。 最后連青花也不禁抱臂哆嗦,努力湊近火堆。 外面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她不明白何以宛遙能夠這樣冷靜,“宛jiejie……你就不怕嗎?” 宛遙忽然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轉頭來看她:“習慣了?!?/br> 曾經她同樣是會在危險來臨時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對項桓說“我不行,我辦不到”,到如今,雖沒修煉成銅墻鐵壁,但居然也能在硝煙遍地的戰場中求個自保。 短短一年的時間,大家都長大了。 青花雖不解,想了想又問她:“項哥哥是不是去打仗了?你就不擔心他嗎?” 宛遙往火里加了把柴,“擔心也不能替他多抵擋個一時半刻?!?/br> “我現在,只要等著他就好了?!?/br> 只用等著他就好了。 * 破軍門上,項桓被這堆蔫壞的火石熏得簡直睜不開眼。袁傅倘若鐵了心要把這道城門打下來,那勢頭也并非這么好應付的。 畢竟偷襲只能占得一時先機,待后備軍源源不斷補上,他這邊明顯便開始吃力了。 身側的箭矢如山呼海嘯,墻上的士兵不住栽落在地,兩軍的兵力懸殊逐漸越來越大。 項桓在城頭站了一陣,旋即做了出一個眾人皆未想到的舉動,在援軍的繩勾緊緊勾住城墻之時,他直接一把拽住,踹開了欲爬墻而上的步卒,順著繩索縱身跳了下去! 雪牙的銀芒像是一道筆直劃過的流星,隨著少年疾如閃電般的身形,在一群密集的烽火騎中劈開了一片噴涌的鮮血。 他的目光好似雷電般漆黑凌厲,下手卻半分沒有遲疑。 戰場的氣息讓他胸腔里流淌的血愈發guntang。 那真的是一頭無所畏懼的猛虎。 這是久在虎豹營里的人皆熟悉無比的身影,幾乎是在每一場戰役上都能看見一個少年不要命般的沖鋒廝殺。 項桓是屬瘋狗的,他天生帶著一種能感染人的熱血沸騰。 他沖得最快,跑得最前,也殺得最多,幾乎所有人都能在他這股拼命的勁頭里被牽出內心深處的些許悍勇來。 守城的大將只身殺進了敵人的包圍圈,滿場的虎豹騎在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帶動之下,一個接一個的失去理智,熱血上頭。 “殺??!” 他們扯著嗓子大聲咆哮,好似將畢生的膽量都傾注在了手中的兵刃上,殺出一條尸橫遍野的血路! 對面的袁軍們被敵人這場突如其來的“狼變”給嚇傻了,冷不防一發怔,就叫斜里一名殺紅眼的虎豹騎攔腰一刀兩斷。 項桓轉眼又沖到了最前線,六七八斬/馬/刀壓在雪牙的槍桿之上,他一咬牙,奮力震開了束縛,旁邊一支利箭卻筆直射來。 一聲金鐵交鳴,有人替他斬下了鋒芒。 “別沖得太前了!” 對方只穿了身軟甲,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別的防具,乍然一看像個行走的活靶子,可他居然也能完好無損的撐到現在。 項桓愣了半刻,“怎么是你?” 秦征一劍刺入左側逼近的烽火騎,解釋道,“別誤會,瞧你眼熟才過來看看的……當心你右邊!” 長/槍應聲而至,割開了來者的小腹,他于是把腳邊的尸體一踹,緊靠在項桓背后,“我幫你掩護,你自己小心?!?/br>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揚起一抹驕傲又志在必得的笑:“好!那就這樣殺到他們主營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天哪,戰爭戲真的好難寫?。?!抓狂中…… 說起阿懟這么酷愛送遙妹人頭…… ←_這就跟你家養的貓愛你的時候會把她捉到的死耗子放在你床邊是一個道理,遙meimei要滿臉幸福的收下來哦! 【宛遙:丑拒.jpg】 本章體現阿懟的屬性——瘋狗真的是會傳染的??! 【烽火騎:害怕】 咳,明天還要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