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藥很想反駁，但僵了幾秒之后，她就燙紅著幾乎能烙煎餅的臉蛋，默默地縮回去了。

    兩人之間安靜了幾秒，戚辰剛把手收回一半，教室后門便突然躥進個學生來——

    “班里好像又要來轉學生了！就在走廊頭上，班主任正領著他往這邊走呢！”

    教室里一聽，頓時嘩然，也有不少學生把目光落到“前任”轉學生的身上。而時藥此時也好奇地看向教室前門。

    她并沒注意到，在那個學生話音落時，身旁戚辰眼底的笑意就驀地一冷。

    十幾秒后，班主任秦楓出現在教室外面。

    而他身后確實正跟著個新學生。

    看清新來的轉學生那張臉以后，時藥眼睛都睜得圓了幾分。等回過神，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戚辰，“哥哥……”

    “給同學們介紹一下啊，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學生，沈驕。在未來的兩年時間里，沈驕會跟我們共同完成高中學業，大家互相幫助一下。來，鼓掌歡迎?！?/br>
    嘩啦嘩啦的掌聲里，戚辰半垂著眼，神色漠然得近乎冰冷。

    時藥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和意外相關的情緒，也是在這一刻，時藥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想法——或許前天看到沈驕后，戚辰身上持續的低氣壓，都是因為他已經猜到了沈驕要轉學來的事情。

    帶著這樣不安的想法，時藥轉向講臺。

    和之前不同了，此時站在講臺上的沈驕雖然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情模樣，但耳朵上扎眼的金屬耳圈已經摘掉，之前驚到時藥的挑染成奶奶灰的幾縷碎發也已經尋不到蹤影，不知道是染了回去，還是干脆剪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時藥的目光，講臺上的沈驕突然抬起視線望了過來。

    時藥避開了目光接觸。

    學生們都聽見，臺上的男生嗤笑了聲。

    “咳，沈驕同學有什么要自我介紹一下的嗎？”秦楓臉色微微變了點，只不過想到之前主任的囑咐，還是按捺下了不滿的情緒。

    沈驕笑笑，“其實也沒什么想說的?！贿^既然有人都看我了，那我什么都不說也不太好，對吧？”

    那痞里痞氣的說話方式讓班里一多半女生笑了起來。

    而時藥分明感覺每次對方的視線掃過，就會重重地刮一下在自己的身上。對于沈驕將要說出口的話，時藥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首先，我糾正老師剛剛說的一點——我來三中，不是來互相幫助、共同學習的?！?/br>
    “……”秦楓臉上笑容一僵。

    他早就聽主任說這個學生轉來前就是個刺頭，但為了他身上那個幾乎可以預見的競賽保送資格這個學生他們也要收下來；想想班里之后可能至少會有兩個保送生，作為普通班的班主任，可沒什么比這個更值得驕傲的了，所以秦楓也就答應下來?！貤鳑]想到，這學生能刺頭到這種程度。

    ……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底下學生的反應也沒比秦楓好到哪里去，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呼了聲，然后各自小聲議論起來——也不乏一些女生用特異的眼神盯上了沈驕。

    而沈驕我行我素，那痞里痞氣的笑都沒變，他眉眼一挑，“別誤會——我不是來拉低你們班平均分的差生，前不久我還有幸跟你們班……你們怎么稱呼他的，戚神，是吧？”說著，沈驕嗤笑了聲，目光在戚辰身上一落即收，也接上了前面的話聲，“有幸跟你們班戚神一起在競賽訓練基地待過一段時間，只不過我是物理組的?！?/br>
    他換了下站姿，笑著說，“所以來三中，我不是來學習的?！?/br>
    “那你是來干嘛的??？”

    底下有學生問了句，秦楓表情不善地瞪了過去。那學生連忙縮回腦袋，然而講臺上沈驕已經接過話頭。

    “我…………”他唇角一翹，要笑不笑地看向教室里某個方向。

    坐在那兒的女孩兒從和他對視過0.1秒后，就再沒抬起過頭?？瓷袂榭谛?，似乎是在低聲和身旁的人說著什么，柔軟的眉眼間都帶著一點安撫。

    真是……

    叫人忌妒且不爽啊。

    沈驕垂眼笑笑，“我是為某個人來的?！?/br>
    旁邊站著的秦楓實在是聽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他強露出個笑來。

    “我們新同學還是很幽默的啊，不過就要上課了，為了不耽誤第一節課老師正常授課，有什么還需要介紹的部分我們之后再說?！蝌?，教室里面還有三個空位，你自己看看哪個位置合適就先坐過去吧，我們之后再做調整?！?/br>
    沈驕本來也就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聽秦楓開口，便點點頭，拎著包下了講臺。

    秦楓頭疼地看了他背影一眼，轉身出了教室去追年級主任去了。

    班里的學生們還正好奇地觀察著這個新來的轉學生，便見他沒到任何一個空位上去，卻是突然在教室中間停了下來。

    “……”時藥瞥了一眼自己身旁過道上那雙長腿，隨即微皺了下眉。

    但她仍舊沒有抬頭，甚至還往戚辰的方向挪了一點。

    戚辰眼底原本幾乎要結了冰的情緒，在見到女孩兒這個動作時，便也軟化了許多。

    “嘖，還真是叫人心涼?！鄙蝌渹绒D過身，倚到跟時藥隔了一條過道的那張桌上，低頭睨著女孩兒，“時藥同學，你就這么不待見我么？”

    沈驕話聲一落，班里好些學生眼睛都亮了。

    “新同學是為時藥來的？”

    “之前轉學生說的就是她呀，這運氣也就太好了吧？現在我們班里最帥的兩個，一個給她當哥哥，另一個還在追她？”

    “是叫人羨慕……不過感覺戚辰怎么不太高興的樣子？時藥好像也不理新同學哎……”

    “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的，有點復雜，再看看?！?/br>
    “嗯……”

    時藥本是鐵了心的不想理沈驕，但眼看自己的不予反應反而惹來更多關注，她只得抬頭看向那人。

    “我跟你應該沒什么可說的……第一節課就快開始了，沈同學請你不要耽擱我們上課?！?/br>
    “不管怎么說，你去那天我也算是盡心盡力地幫忙了吧？”沈驕玩笑著抱起手臂，“這樣撇清關系，時藥，你都不覺著有點心虛？”

    “……”

    自從被時恒喚起了“松子兒和小胖子”的童年記憶以后，時藥還真是一想起這人就會覺著心虛。但這時候顯然不是什么承認的時機，于是時藥只能抿住嘴不說話。

    沈驕還要再開口時，時藥身旁的戚辰驀地站起身。與之同時，他的目光也橫了過去。

    兩人一個帶笑一個漠然，撞在空中的目光里卻像是要擦出火花來似的。

    “……想打架？”

    片刻之后，戚辰開口，聲線低啞得有些駭人。

    沈驕冷笑，“那試試？”

    “……”戚辰收回視線，拔腿就要出座位。

    只不過在那前一秒，時藥的手先一步攥住了他的袖口。

    “哥……”迎上戚辰垂壓下來的目光，時藥搖了搖頭，“別去?！?/br>
    女孩兒的目光里帶著近乎乞求的情緒。

    便在這時，教室前門，第一節課上課的老師走了進來。她訝異地看了一眼格外安靜的教室，笑著問：“怎么這節課不吵吵鬧鬧的、這么聽話？……好了，大家回座位吧，準備上課?！?/br>
    戚辰沒有掙開女孩兒的挽留，沈驕也沒再在任課老師的面前鬧什么幺蛾子，班里看了一場虎頭蛇尾的大戲，學生們慶幸又有點遺憾地坐了回去。

    但這份表面平靜，只維持到下午競賽成績公布前。

    第41章

    下午第三節課的課間，班主任秦楓進了教室。

    “戚辰，你跟我來一下?！?/br>
    座位上正給時藥講題的戚辰動作一頓，抬眼望向前門。門口秦楓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哥哥？”時藥不解地抬頭問了一句。

    戚辰起身，“應該是數學競賽初賽的成績排名出來了，我出去一下，待會兒回來給你講完?！?/br>
    “嗯！”一聽這話，時藥也有點緊張又興奮起來?！拔以谶@兒等你的好消息！”

    戚辰聞言笑了笑，伸手在女孩兒額頭上輕一點，“先保證能做完這套題，我也等你的‘好消息’?！?/br>
    提到數學題，時藥頓時蔫了下來。等目送著戚辰出了教室，時藥便往課桌上一趴，對著那些小黑字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第九題啊第九題，你告訴我，我該選a還是選d？”

    她剛誠懇地發問完，就聽見身旁“噗嗤”一聲笑。

    時藥臉一紅，扭頭看過去。

    沈驕正抱著手臂站在過道里，低著頭看著她直樂：“第九題可能告訴不了你，不過我應該可以，你不如求求我，怎么樣？”

    感覺到班里其他學生都在看這里，時藥不想跟沈驕糾纏，便偷偷剜了他一眼，就扭回頭去繼續準備跟卷子大戰三百回合了。

    沈驕絲毫沒被打擊到，他一轉身就坐到了時藥前面離了人的空位上，同時側回身，把右手肘往時藥桌上一撐——

    “我是說真的，戚辰他之后可沒時間給你輔導，但我可以啊?！?/br>
    “……”

    時藥手里的筆尖一停，過了兩秒她實在沒忍住，皺著眉仰起臉，“哥哥之后為什么會沒時間？”

    沈驕見魚上鉤，眼神有點晦暗，但隨即一抬下巴。他示意了下教室前門戚辰剛跟著秦楓離開的方向——

    “沒瞧見么，這說明他初賽一定出線了，而且名次一定很高。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是以戚辰的能力，冬令營的復賽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高二就能在競賽類出類拔萃的，這樣的苗子國家集訓隊不會放過去的——等明年上高三以前，他一定能拿到國內頂尖大學的預錄取通知書?！@就是給天才的特別優待啊?！?/br>
    時藥聽了沈驕的話，臉上露出壓抑不住的開心，跟著她又思維一轉，“那為什么會沒時間，都不用參加高考了啊……”

    “破格預錄取高二學生哪有那么簡單？就算12月份的冬令營結束后，他之后也一定會進國家奧賽集訓隊……到那時候，你一學期想見他一面恐怕都難吶?！?/br>
    時藥怔了下，“國家集訓隊嗎……”她聽說過這個名字，只不過從前一直覺得是個離自己和身邊人都非常非常遙遠的事情，卻沒想過有一天，也會發生在她的身旁。

    沈驕看著女孩兒似乎漸漸低落下去的情緒，眼神里閃過了一點不忍，但他很快便將之壓了下去，轉而勾唇一笑，“所以現在你知道了？你離著戚辰很遠很遠的，你以為他就在你身邊，但那只是錯覺——只要他想，一步就能跨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去?！?/br>
    “他不會的?！?/br>
    “……什么？”沈驕一怔，隨即便見面前的女孩仰起臉，認真地看著自己——

    “我說他不會的?！睍r藥不笑也不怒，只那樣看著沈驕，“就算哥哥會走，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br>
    沈驕目光微沉：“你憑著什么這么相信他的？賭運氣嗎？”

    “我就是相信他?！獙τ谒麃碚f，別的地方都是‘去’，只有這里是‘回’。所以不管去到哪里，他一定會回來的?！?/br>
    “……”

    沈驕怔怔而目光復雜地看著女孩兒。片刻后，他嗤笑了聲，無奈地轉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