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常遠怕追上去,小姑娘奔跑起來,滑倒了,所以我倆就跟在身后,跟著她一路去了榮安堂院門口,大門已經緊閉,她吵著要見老太太,老太太守院子的婆子道:“姑娘回去吧!老太太已經睡下了!別為了一點小事擾了老太太的休息?!?/br> “怎么是小事?我要救救我姨娘!求老太太開恩救救姨娘!”五姑娘一邊哭,一邊拍門,拍不開門的她,退后跪在了雪地里。在這一瞬間我心內有了異樣,原本這個五姑娘我實在討厭至極,對于她的那個姨娘也因著綠萼的關系,所以厭惡著,但是今天看來,其實誰活著都不容易。 第35章 常遠上前將五姑娘拖了起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著她往前,常邐嗓子已經哭啞喊著:“你放開我!都是你!你要克死我姨娘!” 到這個時候,還在攻擊常遠,我收回剛才心里所想的。常遠放開了她,道:“你要是一直想這么糊涂下去,那就去求!我不想管,也不愿意管!” 他索性回了頭對我道:“我們回去!” 說完拉著我要走,我回頭看常邐如核桃般紅腫的眼,站在雪中,燈籠映照下,雙膝那里濕了一大片,她看著我們,那眼神中的無助,恐懼和不甘,突然跪下道:“大哥哥如果能救救我姨娘,以后小五給你們做牛做馬!” 她看著常遠,常遠看著她道:“別胡說八道,你姨娘最多攆到莊子上,以后等父親氣消了,再接回來便是?!?/br> “我不信,哥哥是這么想的!”常邐盯著常遠,“我姨娘會是什么下場,我會是什么下場,哥哥不會心里沒個數吧?” “我送你回去!”常遠沒有答應她,但是拉著她起來,我走到她面前說:“走吧!” 從這一刻起,她默不作聲。直到進了她的院子,她的院子并非獨立,而是跟小八在一起,路過樓下小八的房間,聽見里面在高聲叫:“連喝個水都能打翻,自己來擦!上面那個潑辣貨過了今天看她還怎么橫!跟著你以后只有等死!” 常邐上前拍門,喊:“開門!開門!”腳步聲傳來,門被拉開,她走進去,一把抓住那個開門的丫頭,劈頭蓋臉地就是幾下耳光罵道:“我還沒死呢!就這么欺負個傻子?” “五jiejie!”那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八,撲到了五姑娘的懷里,她摟住了這個八九歲的瘦弱的孩子。在房間里我陰寒之意襲來,我看小八一身暗舊的薄襖,走到她們姐妹面前,抓了小八的手,冰冰涼。 “房里的碳呢?怎么沒有取暖?”我問道,常遠大步往前,掀了掀小八的褥,問:“被子怎么這么???” 常邐紅著眼,冷笑出聲道:“大哥哥是不是覺得很驚奇?你以為我和姨娘愿意成那種人憎狗嫌的樣子嗎?” 不去管她說什么,“聽雨,讓人去咱們院子取些碳來,抱兩床被子過來!”我吩咐聽雨,轉頭看跪在地上的丫鬟道:“自己爬去二奶奶的院子領罰!”又轉頭對著常邐的那個丫鬟道:“你跟著她去,跟二奶奶說清楚,是我親見了她罵八姑娘。把這床被子扔到二奶奶面前,叫她看看,侯府的小姐,大冬天沒有碳,還蓋這樣的被子。這事兒會干嗎?” 常邐的丫頭回答極其干脆道:“會!” 房間里就剩下我們幾個,常邐再次跪在了常遠面前求道:“大嫂子看到了,小五我雖然平時不是個好人,但是也是被逼的,大嫂子心底良善,大哥哥想來是念著兄妹之情,求大哥哥救救我姨娘。你是知道的,太太定然不會放過姨娘?!?/br> “今日如果我出事,meimei會援手嗎?”常遠問她,“meimei知道我小腿上的那道疤是怎么來的嗎?” 常邐呆愣在那里,常遠與她對視,五姑娘低下頭去啜泣。 我看著常邐,對她說道:“五姑娘高看了你大哥哥,我們倆在這府里過得如何?你不知道?我倆要不是靠著靖國公府,想來你知道,早就不知道被扒了幾次皮了。方才你姨娘的話,是想讓你好好過日子,你別辜負她的期望才是?!蔽遗牧伺乃募绨蛘f:“不管睡得著睡不著,躺床上去吧!就如同日升日落,有些事情你無法改變?!甭牭轿业脑?,她放聲大哭,我不再安慰。 終究還是年輕,我素來認可一句話:“愿賭服輸!”,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然會分門別派,能抱住大腿的人,自然能享受大腿帶來的福利,但是一旦大腿倒了,或者是大腿決定放棄你了,也沒什么好怨的。其實自以為是,不抱大腿,不卷入紛爭,但凡要爭奪資源的,哪里容得下你不站隊? 等抱來了暖和的褥子,幫著小八鋪好了床,常遠與我相攜離開。 咱倆躺在床上,經歷今日的這一出糟心事,久別重逢的渴望,只需相護摟抱,能聽著他的穩健的心跳已經足矣。 方才我仔細看了他小腿上的那道疤,因為有了長的年頭,顏色已經無法和其他皮膚區分,只是疤痕沒有了毛孔也就沒有了腿毛,巴掌大的一塊。又是一樁往事,又是一件陷害,如今當初陷害的人,想要被陷害之人搭救,不可否認我男人有這個能力,但是這個能力現在還弱小,且見不得光。況且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見死不救就見死不救吧! 又是新的一天,莫氏閉門,我當個沒事兒人一樣去給老太太請安在門口,碰見了陳氏。她有些尷尬地對我說道:“大嫂子,八meimei那里多虧你提醒!我已經給她換了丫鬟和婆子,會徹查到底奴欺主到了什么樣的地步?!?/br> “做事的人,永遠討不了巧。一個疏漏的地方總會被人拿出來說,百次千次之后也就成了真。我不過是剛好看見。你既然是已經拾掇好了,那便好了!”打一棒子給一甜棗,昨夜將被褥扔她面前,今日就客客氣氣來一句,事情就揭過去了,就看我這個臺階陳氏接不接了。 “大嫂子能這樣明白,是弟媳的福氣!”果然陳氏順著臺階就下了,實際上她比我明白,通常來講,我對于臺階向來是看心情,當然沒臺階的時候,我也能自備小板凳立馬下坡。 進入榮安堂,老太太身前兩個媳婦已經在了,依次行禮之后,她說:“聽說你們婆婆身體不適?” “是!”我回道:“天涼了,婆婆身子弱,經不得風?!?/br> “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容易著了風寒,都多添置些衣物?!彼愿赖?,眾人皆稱是,又問我說:“昨日我早早歇下了,連遠哥兒回來都沒見著,今日怎么沒見他過來?”這是拿著常遠當了借口,萬一誰要是問,昨天五姑娘門口大哭她可聽到,方才這一句就是最好的回答了。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人精著呢! “等下他就會過來,先去了老爺屋里?!蔽倚χf道:“趁早兒背了書,說怕父親到時候考教學問,到時候答不上來!” “得了,他那個底子誰還不知道,真當出去了三四個月就能學個狀元之才回來?”老太太呵呵笑說,這家里是習慣看低常遠了,無論什么時候都要踩一腳。 “多多少少總是長進些!老太太等下來問他便是?!闭f完就搬出了常遠買的禮物,還真難為他有心居然帶的全部是靈州的土特產,人手一份,各房姑娘少爺一個人都不缺。 派發完禮物,我以為她會提一句昨日的姨娘或者是小五的事情,到終了我走出榮安堂,都沒有提及半句,完全是一副萬事太平的樣子??粗┖蟮囊黄匕?,我搖了搖頭,口中一股熱氣呼出,成了白霧。 聽雨在我身邊對我說道:“方才紅袖jiejie跟我說,一大早兒就得了消息,宗姨娘昨日雪天去莊子的車子,滑入了河里,天黑沒能撈起來,天亮的時候拉起來,已經沒了命?!边@速度真快,莫氏表面柔弱,實際上卻是一個非常果斷狠辣的人,這一點和我的預判沒有多少出入。 而更為讓我心寒的是,常遠他爹,他作為一個男人享受了這個時代的所有福利,但是從來沒有擔起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擔起的責任。是他的花心和不專一,滋生了莫氏的惡意,而他的放任和無能,助長了莫氏的歹念。 “五姑娘知道了嗎?”我問。 “還沒,人是直接讓拉到莊子上的,沒讓回來!”聽雨跟我說。 我點了點頭說:“這種事情瞞不住,讓她知道吧!” 回了院子,寄槐帶了信進來,那母子倆今晚就要進城了,定西侯府的后院,這個膿包該揭開了,膿血也該擠干凈了。 常遠回家來,自然是要去靖國公府報到一下,那里在他心里可能是真正的家,他帶著我出門,到了府上,一看大門開得敞亮,這是有大人物到訪?等我倆進去才知道,成王殿下來訪,他表兄將他一起接了過去,我去了他外祖母那里。 “老太太,我的好幫手來了!”表嫂見我進去,就說道,老太太身邊上首坐著一位宮裝少婦,在壽宴上見過,是成王妃了,別以為皇家媳婦各個都美貌如花,一般皇家的正妻都講究面相富貴,再說了但凡有想法的皇子,生怕那些大臣說他流連女色,不是賢君之相,所以娶的正妃,通常表面上都是道德模范,容貌上多半也是端莊有余,姿色不足。 “燕娘!快些來拜見王妃娘娘”老太太喚我過去。 我笑著行禮拜見之后解釋說道:“夫君一直將外祖家當自家一樣,沒想到娘娘在。請娘娘恕妾身失禮之罪!” “是我來得匆忙!再說少夫人端莊嫻雅!哪里有失禮之處?” 這種場合我最不需要刷存在感,大表嫂將我拉住說一起去準備飯食,那是再好不過,我與她一起去了廚下,她說:“薛玲瓏也來了!在二嬸子那里!” “哦!就是那個跳湖跳得很是有節cao的妹子?”我問大表嫂,她看著我突然笑出來,說:“對!” 正當我與大表嫂聊得很是起勁的時候,表弟媳差人過來叫我:“表少奶奶,二奶奶叫我來問,有空去她房里嗎?” “跟瓊娘說,我這里正忙著呢!別把人拉走!” “二奶奶請了大夫過來問平安脈,讓表少奶奶過去也把個脈!” “忘記這茬事兒了,你快些過去!”大表嫂說道。 “那我去去就來!”我解下圍裙,跟著丫鬟到了弟媳那里。 須發皆白的老太醫幫我把了脈道:“脈象有力,少夫人的胎很穩?!?/br> “表嫂,你真幸運!哎,我卻要每日呆在這床上,動彈不得?!比撕腿苏娴牟灰粯?,自從弟妹懷上之后,只要一動就見紅,只能這么硬生生躺著。我陪著她說了會兒話,她問我:“你還瞞著那邊?打算瞞到幾時?” “瞞不住了,就這兩天了!”我笑著對她說,她點點頭道:“也是,表兄回來了,你就有依靠了!”這個?我點點頭算是應了。 第36章 謝過弟媳的幫忙, 我抄了近路打算回表嫂的小廚房, 昨日的雪開未全融, 殘雪一片片未能相連, “站??!你給我站??!”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我自然不認為是叫我的, 頭也不回繼續往前。 “我叫你呢!”一個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從腦子里調出了那天范家小公子身體不適,我跑上大街的畫面, 是他?墨菲定律真可怕,你以為是小概率發生的,就一定會發生。 “公子是誰?緣何獨自一人在靖國公府后院亂闖?”不管怎么樣先給人扣上罪名。 “別裝傻!不記得我了?那天那么橫, 打了我就跑!”他一步步地欺近我。 “哦……”我一副回憶起來的樣子, 退后了幾步。 他瞧著我說:“想起來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沒有!”我斷然回答。 “那一天,你奪了我的馬鞭,抽了我!”他跟我說道, “從來都沒人敢打我, 你是第一個!” “嗯嗯, 萬事總有第一次, 你就當自己是大姑娘上花轎!”針對他的第一個, 我回答他。 “你終于承認那天是你打我!” “你能不能別廢話, 回答我,你是誰, 想要干什么?打了就打了,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打了是個什么光彩的事情。需要你磨磨唧唧的羅里吧嗦的問這么久?”他也太啰嗦了吧?我嫌煩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他說得好像財神爺似的, 每個人都會認識他。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有爵位無實權的高官家的傻兒子!”我回答他,但凡是想要好好發展,對權力有想法的,比如成王,一定是非常自制的,當街縱馬,這種事情御史不呸死你? 這個時候他有個小廝小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他哈哈笑起來道:“我說呢!我讓人查了半天,沒查出是誰!原來是他的媳婦。外面傳言你是個又潑又兇又丑的鄉野村婦。如今看來潑和兇倒是實情,這人倒是好比三月陽春的牡丹花,美地實在霸道。配那文不成,武不就的蠢貨,實在太可惜了些!” 說我怎么都不要緊,但是說我男人,這一點我不能容忍,我咬牙切齒道:“你說什么?” 蠢的人能這個年紀建立功勛?我也明白,所謂的蠢鈍,所謂的冥頑不靈,難以管教都是侯府傳出去,為了繼承人變更做鋪墊。 “你還不知道,你那蠢相公命里帶煞吧?哎,小爺我心善,我不忍心你短命,要不跟了小爺我,雖然做個暖床的,但是我好歹也能保你長命百歲?!?nbsp;他說著還步步往前。 “先說你是誰?”我問他,我開始挽起袖子打算干一場,大不了給外公在功高震主上,錦上添花一下。再說了還是那句話,男人被女人打,他好意思對外說嗎?所以不打白不打!他瞧我的動作,縮了兩縮,但是眼里貌似又有那么點興奮,我咧個去,這個貨不會有某種不良癖好吧? 他摸了摸下巴說道:“不認識我?” “想說就說,不說就滾!” “我是成王的堂弟,清河郡王!”他這一出口,我暗暗爆粗口,原來是這么個貨色!即便是我這個基本上沒有進入上層社交圈的人都知道他的赫赫名聲。 仗著自己父親是當今皇帝樹立兄友弟恭榜樣的,已經上了靈位的王爺。他被寵上了天,毫無管束,整日里走雞斗狗,橫沖直撞。更為混球的是,他有一個癖好,他的小妾要么是小寡婦,要么是戲子,要么是花閣里的粉頭,用通俗點的話來講,他是個熟女控,是個可以pk西門大官人的下作胚子。 幾次闖入大戶人家的后院,調/戲閨閣少婦,被御史大夫申斥了不知道幾回。每一次皇帝都擺出一副,“這個不爭氣的,朕也想殺了??!可那是朕那可憐的弟弟唯一的根??!”這個時候滿朝文武就趴下,高呼“圣上仁德!”君臣過了戲癮,他就又逃過一劫。 所以他是一個讓天下歌功頌德皇帝仁德的活道具。我就不知道這么個活道具,怎么就進入靖國公府的后院呢?防火防盜防清河郡王是必須的??!籬笆沒扎緊? “原來是殿下!”我恍然大悟地說道。 他一臉嘚瑟的對我說:“現在知道怕了,我是好好勸你,跟了我定然比跟他強!我會好好疼你!” “你為什么想要我跟你呢?不怕我打你?” “不怕!嘴唇微厚的女人,床上帶勁兒,只要一想到你那嘴,爺就睡不著覺,有脾氣的女人才過癮!”聽見這句話,我更火冒了,上次打了他,他居然yy起我了。 “你不介意我打你?”我偷偷地摩拳擦掌,默默地期待這是個說話算話的家伙。 “不介意!”回答地非常果斷。很好,太好了,此時不打更待何時?我使勁一腳踹過去,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啊地一聲大叫起來,再過去踩兩腳。 “你敢打我?”他這才反應過來,之前以為我在說笑嗎? “不是你說不介意的嗎?況且已經打兩次了?你問得不多余?”我問他,“我家夫君是棄武從文了,但是我沒有!還有給老娘記住了,我的男人不許你侮辱!你再敢說他的不是,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服帖!” 那小廝撲上去扶他叫道:“爺,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被美人打,爺渾身舒泰!”他邊痛叫,還邊說話,我特么地踢地不夠激烈? 沖上去想繼續,他說:“別打臉!” 這是個什么玩意兒,我呸了一聲道:“再胡說八道,老娘廢了你!” “燕娘!”常遠的聲音傳來,我立馬轉過頭去,我那夫君什么時候過來了?他過來做什么?我打人只要不是大傷,他沒臉往外說去,可要是我男人過來了,麻煩! 常遠看見地上的清河郡王,他彎腰行禮道:“見過王爺!” “??!他是王爺???夫君,我還以為他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公子,爬個樹掏個鳥蛋都能掉下來!正想問問他有沒有摔傷!”我想要借口糊弄過去就算了,那小子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