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第23章 莫氏一走,來自四面八方的問候,讓我應接不暇,我強打起精神接待了四五六meimei,她們結伴而來,莫氏出的這個四meimei常遙不太愛說話,看見我這一副酒,色掏空,呸呸,是傷心如許的樣子,陪著我落了淚,陡然讓我覺得這個姑娘還是個好姑娘。 五meimei常邐也是拿出了帕子,只是不是擦的雙頰,而是遮掩著嘴角道:“大嫂子居然也知道讀書的好處,可真是難得??上Т蟾绺鐝男〔幌矚g讀書,可為難你了!” “只求相公能聽老爺的話,能好好上進,博取功名!meimei這話說的好生奇怪!”我一板一眼地回答。 “博取功名?嫂嫂人癡一點沒什么,但是這樣的夢最好少做做?!彼筒荒芎煤谜f話了嗎? 我拍著桌子對怒道:“怎么著,我心里不舒服,你一定要來戳我心窩子?有你這種小姑子嗎?誰家教出來的?” “大嫂嫂別生氣!五meimei別說了!嫂嫂心里不舒服呢!”四姑娘勸著。 “這是干嘛呢?大嫂子,你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個什么呢?”這不陳氏,不來摻和一腳是無法顯示她在這個家的地位?!澳阋舱媸堑?,嫂嫂本來就不舒心呢,你還來添亂,快回去!”她說著還使眼色給四姑娘和六姑娘,六姑娘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她說:“五jiejie,我們走吧!聽二嫂子一句話,平時你不是最聽二嫂的話嗎?” 那陳氏一看,姑娘們走了。她也學著四姑娘拿出了帕子,抹著不知道有沒有的淚道:“嫂子,咱們都是做人娘子,做人兒媳的。私下里有一句講一句,常家的男人都是倔脾氣,難勸都不會聽。你別看常遷平日里看上去是好好先生,可一發脾氣那是什么難聽的話都罵出來?!?/br> 接下去是他那庶出的三嬸嬸來光顧了一下,也無非說了幾句,我跟著演戲,跟她抱怨常遠不上進,不肯好好讀書。 下午常遠回來,他也沒到我房里來,直接進了書房。這個事情自然是聽雨告訴我的,我聽到這個消息,就跑他書房,他的書房門緊閉,拍了許久,他扯開了房門,站在門口問:“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回來了,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我狀似委屈地說。 他一臉不耐煩地發怒道:“不是聽你的話嗎?在家溫書?給你考功名,讓你做狀元夫人!”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說了高門大戶,我配不上!這才幾天,你這樣明里暗里的諷刺我,早知道,你娶我做什么?”我一下子蒙著面哭叫道。 他忍無可忍地道:“當初?當初你是這樣的嗎?現在自己看看?什么樣兒了?我早該聽人勸,就不該娶你這種女人!” 我們倆就一個站在門外,一個站在門內,在院子里有很多下人的情況下,互相指責,眼看就要弄得不好收拾。 “都給我住口!”這是他老爹的聲音,總算來了,要不即便我是舌燦蓮花的人,也該詞窮了,他那嚴肅板正的老爹說道:“跟我過來!” 常遠大步越過我,橫著眼對我冷哼了一聲,我不示弱地瞪回去,跟在他身后。到了他老爹和后媽的院子,他爹在廳堂里坐下道:“日子越活越回去了?哪里像個世家子弟?跟街邊的潑皮有什么區別?給我跪下!” 他跪下之后,我跟著跪。這個時候后娘也進來了,她如解語花般安撫著常遠爹說:“侯爺,別氣著了!父子之間好好說話?!?/br> “沒人來跟你說嗎?這個混賬在干什么?規矩教養全然忘記了!”他爹氣得胡須都顫抖了。我跪在那里頭都不抬,姑且算是不敢抬吧。 莫氏又氣又急地樣子到我面前說:“燕娘,怎么為人妻?你怎么能跟著你夫君當場大吵?遠哥兒,你才成婚幾天?這不是給人看笑話?” 我委屈地說道:“媳婦是想勸他好好用功,他卻……” 常遠瞪著我,口氣不佳地道:“我不是回來讀書了?你還來煩我作甚?” “你哪里是回來溫書,你這是與我置氣呢!今日一早就出了門,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我嘟囔道。 “我一個大老爺們,難道要被你栓在褲腰帶上?簡直豈有此理!”他這句話出口,差點拍手為他的演技點贊。 這時候他爹加入了戰局罵道:“你才豈有此理!你媳婦勸誡你好好讀書怎么錯了?你倒是說說這些日子你到底做什么了?整日在京里與那些人鬼混!” “父親,軍中同袍一起出去吃口酒,就算是鬼混?”常遠的話很是鏗鏘有力。 “你到底要我怎么說才能明白?侯府要長久,你千萬不能碰這刀槍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你自幼聰穎,好好讀書。哪怕不能榜上有名,只要能讀進去些,以后也能好好地補個缺!”他爹坐著,拍著桌子痛心疾首地說著。從寥寥無幾的接觸中,我能感受到他爹對他這個兒子還是有期望和有父子情的,只是被某些人帶偏了。 “我知道了,我明日起就閉門讀書?!背_h低頭應著,有些喪氣的樣子。 他爹嘆了口氣道:“我覺著你媳婦的想法不錯。在京里,你那些狐朋狗友一呼,你便無法收住自己的心。給你找個好些的書院,去外邊讀書吧!” 常遠用驚訝的聲音說:“京里大儒如此之多,我為何要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你出去一兩年,就和那些軍中的人斷了聯系,這樣你也就安心能夠從文了?!?/br> 半晌常遠不說話,他爹再問:“怎么你不愿意?” “尊父親教誨!”常遠勉強地回答了一句。 “回去吧!”他爹說道。 常遠起來走前頭,我起來跟上去,聽背后他后娘叫道:“遠哥兒!燕娘!” 我倆停下回頭看向她,她看了看他爹說:“你們倆是新婚夫妻,以后不可這么吵鬧了!遠哥兒,既然媳婦是你自己選的,好好教她便是,不可惡言相向。等下回了院子,不能分房而居,年輕夫妻床頭打架床位和,可知道?燕娘,我早上也與你說,你說的都對,但是夫妻相處不可如此,夫君是天,你是地。你要柔弱些!” 我陡然覺得后娘也有可愛的時候,原本我和常遠合計著,要分居幾晚,以突出我倆之間的矛盾不合,這下只要白天冷臉,晚上還能在一起,雖然天氣熱,我老嫌棄他貼著我難受,但是真不貼,估計還真不習慣。而且還能縮短兩人冷戰的天數,到底后娘話里床頭打架床尾和絕對是有道理的。年輕夫妻,沒有第三者介入,沒有什么是睡上一睡解決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么來兩次,不能再多! “謝母親教誨!”常遠回答,我也跟著答。 他爹鼻孔里出氣道:“你要是好好聽人勸,也不至于活得如此混?!?/br> 我與他回到自家小院中,相對無言地吃過了晚飯,這頓飯吃得我難受至極,要我一直屏住不跟他說話,這是要我死??!好在到了房間里,關上門,他立馬過來攬住我笑著說:“你方才飯桌上給我做什么鬼臉?差點讓我笑出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當然不能承認道:“誰做鬼臉了?不要瞎說??!” “你爹對你從武都十分反感,要是知道你想干的事情,會不會直接嚇昏過去?” “他實在不明白當初祖父一代為什么要結盟。他想得太簡單,以為斷了自己的手腳,就能保全身體。其實三家前后不會超過五年,五年的茍延殘喘,有什么意思?”他唏噓不已。 “你居然連時間都能判定,別告訴我你學過算命?” “也算吧!” “不管怎么說,你老爹還是希望你能有出息的?!?/br> “因為他想要將侯府的繼承給二弟,但是又不希望我過得過分落魄,所以才會逼著我上進?!?/br> “因為莫氏?” 他點點頭,說:“還因為靖國公府,因為我畢竟有靖國公府的血脈。他希望侯府能完全與靖國公府斷了聯系?!?/br> “不怪他,不是每個人有這個膽量。一般人能想到他這個深度已經不錯了。做到你這樣,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不是嗎?”我與他探討,在現在這種看似安寧的環境中,能生出對未來的憂慮已是不易,而要到達對于未來分析透徹,并且能有決絕的心,去顛覆一切,這不是普通人能下得了的決心。 常遠笑了笑說道:“對,不怪他!幸好有你!”他捏了捏我的臉道:“不過有了你,遠行倒是成了苦差事?!?/br> “又不是明天走,總要等你外祖母壽誕過了才行不是?另外,過年總能回來吧?要不然謊也圓不了,哪個書院過年還上學的?這樣想想也就沒那么難熬了!”我安慰著他,其實對于孤衾冷枕我也煩憂,但是事到臨頭哪有退縮的道理。這個時候給自己喊喊口號,其實很有用,所以我說:“相信自己,就像你相信我一定能掙家財萬貫?!?/br> 接下來的日子,常遠看似整日呆在家里,他覺得驚奇的是,為什么莫氏和陳氏相繼跟我拋出橄欖枝。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放在這里似乎有些不合適,但是確實是真的。 從她們倆一嫁進來就將常遠當成是擋住她們路的一塊石頭,只要繼承權一日沒定,她們一日就不能安定。而我這個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常遠吵架,將常遠從侯府公子拉低到一個可以跟女人吵架的男人,無疑可以被列為朋友。 畢竟我成婚才兩個月不到,已經跟常遠大吵大鬧三次了,當然這些都是他們以為的!所以她們對我的未來是有期許的,只要有我常遠基本上就爬不起來,不用幾年常遠和我一樣成了一個市井愚夫之后,侯府繼承權就明明白白了。 她們在接觸我一陣之后,發現很多事情跟我講,都是對牛彈琴,過了一陣子也就歇了那個心,我也樂得清靜。不過剛好在常遠離開前給他以信心,我在這里日子絕對過得好。 遺憾的是我處心積慮,原本打算利用他外婆的宴會演戲一出咸魚翻身戲碼,因為有了更長遠的打算,就只能深藏功與名了。 第24章 他外祖母的壽誕,是中秋佳節的前兩日,因著大舅母說讓我過去幫忙,我就借了自己當初是開面館的,因著壽誕要下面條,所以舅母讓我過去幫忙準備壽面為由,提前兩天就到了靖國公府。 之前從兩位舅母那里了解的來賓情況,既然已經到了讓皇權忌憚,但是還不知道收斂的靖國公府,還是老夫人的生日,來的都是權貴中的權貴。從二皇子成王殿下攜王妃過來,這是代表皇家的。首輔家是夫人帶著她的兩位兒媳過來。護國侯府是一家子全來,因為常遠他祖母就是出身護國侯府,護國侯夫人是她的嫂子。咱們家,這么大的場面當然會過來,所以一家子會過來…… 我拿出一疊底稿來,兩位舅母一看很是驚奇,一張一張翻看道:“燕娘,這是你畫的? “嗯,畫的底稿,我已經列了清單,讓人幫我去找冬瓜、胡蘿卜、紅心白蘿卜……”我拿出一張清單給管廚房的婆子,讓她去準備這些果蔬。 下午的時候,我先試制了一盤魚戲蓮田,用綠色的蘿卜皮擺了細柳彎彎,用心里美蘿卜削成薄片,做出了粉色的荷花造型,胡蘿卜成了荷花芯,深綠色的冬瓜皮剛剛好是荷葉的顏色。四條花色錦鯉圍著荷花游弋。 一盤中看,卻沒兩口吃的點心,是那日外祖母下午唱堂會時候給每家夫人準備的一份茶點。外祖母一見大舅母端上來的這一盤點心,看著我說:“這點心居然做得就跟一副畫?” “老太太,您看看,這只是其中的一幅畫,還有呢!”說著大舅母將我的底稿拿了過去,遞給外祖母。 剛成婚的成王殿下夫婦那里是鴛鴦戲水的點心。到了護國侯府老太太面前卻是福祿雙全,自家外祖母那就是蟠桃獻頌,我家老太太面前是的點心是兩本書,一只硯臺,底子是一行字,詩禮傳家…… 老太太看完所有的稿子道:“居然有這等巧思!這一筆字也遒勁有力,燕娘,你竟有這等才學?” “外祖母,這方面我確實也算有天分,不知道您可喜歡?”外祖母為人直爽,我也就坦然回答,過分謙虛其實和虛偽沒啥兩樣。 “喜歡!喜歡!”老太太很高興地說道。 大舅母直接將廚房扔給了我,我從瓜果點心到菜品一一過目,靖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就蓄著美廚,這位大廚做菜甚是精細,將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研究很通透,而且是那種魚翅吃一碗倒一碗的奢侈派,一顆白菜,只用拳頭大小的一顆芯子。 我雖然也在格調和擺盤上下功夫頗多。但是從我本身而言,我對美食的理解卻是美食并不美,美食是蘊藏在日常生活中的家常菜。所以對于這種過分的浪費,很是反對。有時候這種所謂的追求,其實脫離了吃本身,完全是不作不會死。 前世一到春暖花開,咱們一群混球就喜歡去吃長江三鮮,尤其是刀魚,這東西炒地死貴,從我個人而言實在沒什么好吃,牛毛一樣的細刺。但是去吃這玩意兒,你還要一臉享受地說,實在好吃,看多嫩??!多鮮美??!就跟皇帝的新裝一樣,一個又一個人騙自己之后,你生怕說一句吃這個東西這么麻煩,有什么好吃的,被人笑,所以爭先恐后地去吃這些新奇貨。 這里的大廚也是如此,什么東西都用地極致,好似不浪費就做不好菜似得。尤其是我在這一輩子過過那種食不果腹的日子,這兩日看他做菜,我看得心疼不已。不過我也不多言語,只與他一起探討了烹飪和調味的技法。 午宴的時候,每人一小碗的長壽面是我親自下的,湯頭用雞湯、大骨和火腿吊出的高湯,配上了現炒的菌菇作為澆頭。等面條上了席,我脫下了圍裙,上了宴席。 大表嫂過來帶我說道:“弟妹辛苦了!我們都等著呢!” 我瞧見她們一桌完全沒有動:“表嫂何必等我?” “都是我們自家幾個媳婦,方才去伺候婆母吃飯,現在咱們一起不剛剛好!”我一看果然都是表嫂一輩的年輕媳婦。 這一桌安排地很巧,剛剛可以看到主桌上的幾位,我這里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護國侯夫人和我家老太太,還能看見外祖母的一個側面。真是不怕不識貨,只怕貨比貨,這一比咱們家老太太在氣場上就差了,那兩位老太太老大一截。我家莫氏太太跟一群太太們一起,也顯得差了些。 吃完飯,大表嫂和表弟媳說讓我歇歇,帶我去園子里坐坐,我便隨了她一起去,國公府的院子也是極大,想要去荷花池畔的水榭,抓把魚食去喂魚,順便聊兩句家常,扯兩句八卦。我們從水榭背后的小徑,穿過去,聽聞到人聲。 “薛jiejie,今日怎么沒見我們家那個大腳嫂子?她可是火急火燎地說靖國公府太太讓她來幫忙。我瞧了一圈子也沒見她?!边@聲音將將是我家那個五姑娘,怎么那兒都有她???我抓住表嫂和弟媳的手,示意她們聽下去。 “她??!忙著彩衣娛親,逗咱們家老太太開心呢!今日的面可是她親自下的。不過這國公府可不是她這等人能巴結就巴結地了的。那急切的樣子,比咱們的管家娘子都起勁?!边@是薛玲瓏的聲音,將我比作仆婦。 “哪里是彩衣娛親啊,不是猴子耍把戲嗎?她就是個開面館的,除了這一手還會什么!在咱們家里,她也就能去灶臺上看著。之前咱們的賞花會,也是這樣,吃到一半才從灶臺上趕來。她哪里敢抱怨半句?”常邐這話,說的難聽了些,倒也都是事實。然而在常家我是被捉弄,在孟家確實是幫忙來著。 薛姑娘挑高了聲音問道:“是嗎?” “可不是嗎?我家太太說留著她看看笑話也不賴,咱們莫要再說這個愚婦了,jiejie這一副殘荷圖能否給我?meimei定然珍藏?!蔽錷eimei討好地說道。 “你既要,便拿去吧!”薛姑娘聲音很是無謂,寡淡,“你今日跟著嫡母出來,也該回去了,我想一人靜靜?!?/br> 這句話之后,只聽得腳步聲,居然走的是我們這條路,我也走前些,擋了她的去路,顯然她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里,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尷尬叫我道:“大嫂子!表嫂!” “五meimei這是做什么?其他meimei呢?”我問她。 “姐妹們在前面聽戲,我找薛jiejie說說話,問她討要一副畫,她是有名的女才子?!彼啻艘慌e地解釋。 “要是你離遠了,太太會擔心??烊グ?!”我目送她帶著丫鬟離開。 我們三人,步入水榭,薛姑娘正在依著欄桿,那了一本書在讀,看見孟家兩位媳婦過來,抬眼叫了兩聲:“大表嫂,二表嫂!”轉過頭托腮看風景。 石桌上鋪著紙,放著筆。地上也揉著幾團廢紙。我看著水榭外那一棵已經紅了的楓葉,提起了筆,她喊道:“我的東西豈是你能動的?!笨梢娝鋵嵱喙馐亲⒁曋业?。 就這一水榭的風光,潑墨寫意,著重用朱筆勾了那一樹的楓葉,再點了逐水而流的落葉。上面落了一行字,霜葉紅于二月花。我與常遠所住院子名為梧桐,落款就寫了梧桐主人。她一個姑娘家家,雖然學了書畫,到底也是閨閣師傅所教,我的這一筆卻是前世外公親授,正宗的家學淵源。比過她的字畫,我還是極有信心的,除非她天賦驚人。 放下筆,未待表嫂點評,我對表嫂說道:“嫂子,這水榭也沒什么好看的,我且去廚房看看,那些點心是不是已經蒸上,該起鍋了吧?” “好!好!咱們走!”嫂子自然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