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瑋嘴角一扯，沒說話。

    “你還別不信，而且nightingale的事，估計已經瞞不下去了?！崩畲蠼鹫f，“你說，你還能拿什么去威脅？”

    “什么叫瞞不下去了？”聽到這句話，申瑋臉上有明顯的緊張。

    “顧揚贏了?！崩畲蠼鹋呐乃?，“吳梅要求你的老板把nightingale還回去，最多一周，一周內就會出道歉函，新聞發布會和媒體名單都列好了?！?/br>
    “那老娘們瘋了吧？”申瑋情緒驟然激動。

    “誰說不是呢?！崩畲蠼鹨哺鴩@氣，“所以說，易哥是真關心你，和nightingale沒一點兒關系，你得學會感恩?！?/br>
    他說得絮絮叨叨，申瑋卻沒有任何心情去聽。如果nightingale的事情真的公開，那他手上握著的把柄也就成了一堆無用的廢紙，到那時無論是易銘還是顧揚，都沒有任何理由再和自己合作。

    李大金坐在對面，“漫不經心”一下下撥弄著打火機。

    金屬碰撞的不規律聲響，讓申瑋更加焦慮煩躁——他原本以為可以用nightingale的秘密來敲詐巨款，卻沒想到會變成一場空夢。

    李大金當然知道他的想法，在聲色場所混了十來年，他對這種癮君子的虛偽和自私再了解不過。

    “老板同意了？”申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虎口下方爆出猙獰的青筋。

    “他倒是不想同意，但沒辦法，你知道為什么嗎？”李大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顧揚缺德著呢，在nightingale的設計里留了后手，把他的名字還是身份證給繡了進去，你說吳梅能怎么辦？也是可憐你老板?！?/br>
    “cao！”申瑋咒罵了一句，抬腳狠狠踢開面前的茶幾。

    玻璃臺面應聲碎裂，炸成蛛網般的迷蹤紋路。

    “要我說，這事兒真得怪顧揚?！崩畲蠼饟u頭，“拿走那么多錢，還留這么一陰招，你說坑不坑人？”

    申瑋不死心：“老板呢？”

    “他努力爭取了，沒用啊?！崩畲蠼鹱^來，深深嘆了口氣，“只要顧揚還在，那他就必須得把品牌還回去，除非顧揚自愿退出，兩家集團權衡利弊，可能會愿意想辦法保住易哥?？扇思倚☆櫮鞘翘熘溩?，從小到大萬事如意的，估計不懂體會你我這種底層貧民的苦，別說好言好語講道理，哪怕低聲下氣跪著求，估計也不會愿意退出?！?/br>
    “那就給他點教訓?！鄙戡|把煙頭用力摁滅，“他在寰東混得風生水起，還要搶nightingale，誰他媽慣的毛病?！?/br>
    “這心愿倒是挺好?！崩畲蠼鹨粯?，“但你家老板已經在老老實實寫道歉信了，還有誰能去教訓那位顧大設計師，天公打個雷剛好劈他腦袋上？不現實啊?！?/br>
    “我去?！鄙戡|說。

    “別別別！”李大金拉住他的衣袖，“咱得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能給政府和警察叔叔添亂，可別胡來?！?/br>
    “你就別管了?！鄙戡|推開他，“找個人送我回家?！?/br>
    “送你回家可以，我親自送?！崩畲蠼鹩謴娬{了一遍，“但你可不準綁架殺人啊，顧揚現在值錢著呢，哪怕不丟命，只是斷條胳膊，毀了人家寶貴的設計師生涯，那也沒人賠得起。聽哥哥的話，趕緊忘了這件事，用這幾萬塊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省著點用，一年還是夠的吧？”

    申瑋拉開門：“少他媽廢話?！?/br>
    “嘖?！崩畲蠼饟u頭，“你這樣我可是真傷心，得，閉嘴?！?/br>
    申瑋坐進副駕駛：“雅藍倉庫?！?/br>
    “怎么住那破地方，鬼影子都沒一個?！崩畲蠼鸢l動車子，掉頭開出了哄鬧的小巷。

    ……

    1703的小公寓，藍森在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小甜點，每一塊看起來都像是藝術品。

    “這就是方經理介紹的那位甜點師？”顧揚給它們拍了張照，“可真好看?！?/br>
    “而且好吃，我一大老爺們都覺得好吃?！彼{森說，“尤其這塊檸檬蛋糕，味道絕了，連我哥都不吝贊美?！?/br>
    “那看來是真不錯?！鳖檽P收起相機，“對了，我想請你那些朋友，幫每一款甜點都畫一幅水粉，到時候我們印成明信片當贈禮，也可以當場投進郵筒?！?/br>
    “可以啊?！彼{森稱贊，“我回頭就安排?！?/br>
    “那就辛苦你了?！鳖檽P叉了一勺檸檬蛋糕，“我這幾天是真累趴了，也就看著清醒，其實腦子都是懵的?！?/br>
    “這叫累并快樂著?！彼{森從冰箱里翻出兩瓶啤酒，“想想看，你的nightingale就要回來了，多累也值?！?/br>
    顧揚笑笑：“謝謝?！?/br>
    “易銘那頭呢？”藍森又問，“沒再作妖吧？”

    “沒有，他還給我發了條道歉短信，雖然只有‘對不起’三個字?！鳖檽P和他碰了一下，“不過比起以前的趾高氣揚，已經算是莫大的進步?！?/br>
    “這就原諒他了？”藍森不滿，“不行啊，連總裁文都知道要走惡毒路線?！倍闵頌樨浾鎯r實的小妖精，居然這么落伍。

    “但我目前確實沒心情理他?！鳖檽P活動了一下筋骨，“只想工作、休假和談戀愛?！?/br>
    靈魂摯友發出抗議的聲音，為什么沒有我的存在？

    顧揚：“……”

    顧揚安慰搖滾猛男：“以及和你糾纏靈魂。明天有空嗎？我下午要去武圣鄉花田看樣品，晚上剛好可以在那吃個烤魚?！?/br>
    “沒空?！彼{森說，“我約了幾個自媒體的朋友，得定期聯絡感情?！?/br>
    “水軍頭子??？”顧揚問。

    “你還別看不上他們，這年頭做生意，水軍能幫大忙?！彼{森說，“前幾天新亞99也請了水軍，不過由于質量欠佳，鬧了場笑話?！?/br>
    事件起因是白青青給新亞99拍了一支全新的廣告短片，美輪美奐科幻風，原本是很時髦的，結果評論區的水軍摸錯了場子，齊刷刷在下面留言“這游戲不錯，我已經充了三十萬”，過了一個小時才被人發現，于是團隊又開始連夜瘋狂刪帖，整件事從頭到尾都充滿了nongnong的喜感。

    顧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顧揚說：“據說還有網友直播給他們加油，嗝?！?/br>
    “你已經笑了整整半個小時?！标懡扌Σ坏脦退谋?，“喝點水?！?/br>
    “因為真的很好笑啊?！鳖檽P擦了擦眼淚，還想再笑會兒。

    陸江寒摸摸那毛茸茸的腦袋，打算下次對鐘岳山好一點。

    畢竟他的小藝術家最近一直都很焦慮忙碌，能這么無憂無慮傻笑一小時，也挺好。

    ……

    第二天下午，顧揚一個人開車去了武圣鄉。

    凌云時尚的大樓里，吳梅把道歉聲明推過來：“這是公關擬好的最后一版，你看一下有沒有什么問題?！?/br>
    “我沒有意見?！币足懻f，“一切都服從公司安排?！?/br>
    “很好?！眳敲伏c點頭，“別擔心，就算沒有了nightingale，你也依然是集團內部最看重的設計師?！?/br>
    “其實這兩天里，我想了挺多事情?！币足懻f，“吳總，新聞發布會之后，我想去美國待一段時間?！?/br>
    “沒問題?！眳敲匪齑饝?，“你也的確需要一個長假，來好好調節一下情緒，等一切都風平浪靜之后，凌云隨時歡迎你回來?！?/br>
    第95章 山路

    由于不是周末, 所以武圣鄉的花田里顯得有些冷清, 顧揚這次過來是為了給化妝品活動找合適的擺臺，這本來應該是于大偉的活, 不過他最近一直出差, 新招的實習生又在忙著準備畢業答辯, 所以顧揚只好親自跑一趟。

    “只要冷色調，不如用洛麗瑪絲玫瑰加紫色飛燕草, 再點綴一些多rou?！崩习逄嶙h, “一來價格好控制，二來也漂亮, 花插用金屬或者深色石材的都不錯?！?/br>
    顧揚把花瓶還給他：“王哥這兩年的審美, 簡直是rou眼可見飛速進步?！?/br>
    “那是, 這不有個藝術家親自指導我嗎?！崩习逵謴呐赃叞崃艘豢鹗秤密岳?，“都是今天早上剛剪的，你嫂子非得讓我給你留一把，說帶回去泡茶做餅都好吃?！?/br>
    “謝謝, 我媽一定會喜歡的?！鳖檽P接到手里, 笑著說，“那我明天就把合同發過來?！?/br>
    “沒問題?！崩习逵H自把他送到停車場, “真不吃飯了？家里還燉著排骨呢?！?/br>
    “我得去那兒?！鳖檽P指了指半山，“烤一條魚打包帶回家, 有人還在等?！?/br>
    “早說啊, 我就讓魚莊送下來了?！崩习逭f，“那行, 你路上開車小心?！?/br>
    顧揚系好安全帶，這一片他經常和朋友們過來，吃烤魚快吃成了關系戶，不過陸江寒卻一次都沒嘗過，這次時間還早，正好可以捎一份回去。

    藍森在電話里抗議：“我也要?！?/br>
    顧揚對老板說：“烤兩份?！?/br>
    藍森很滿意：“幾點回城？”

    “大概一個半小時后到你家?！鳖檽P說，“你看，這次你排在愛情前面?！?/br>
    藍森趁機提出要求，以后每一次都要優先于愛情。

    顧揚一口拒絕：“不可能?！?/br>
    藍森對著窗外深深嘆氣，他憂傷地強調，那我要多加辣，三倍。

    或許是因為今天魚莊沒生意，所以廚師加起配菜來毫不手軟，打包盒塞得快要溢出來，就算是怪力顧揚，也拎得胳膊發抖。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車燈照亮山路，車里的音樂很勁爆，是搖滾青年的友情饋贈，也不知道是來自哪個地下樂隊，一嗓子破音吼得顧揚后背一麻，剛打算換一首，卻看到路中間有人攔車，不遠處還躺了一個人。

    “兄弟?！蹦侨松锨芭呐能嚧?，著急道，“幫幫忙，我這哥們好像闌尾炎犯了，打了120一直不來?！?/br>
    對方穿得挺樸素，戴著眼鏡一臉老實，顧揚完全沒有起任何疑心，還下車把后座上的茉莉和烤魚都搬到了副駕駛上，給兩人騰出了地方。

    “最近的醫院是中醫附二院?！鳖檽P查了查導航，“我先送你們去那兒吧?！?/br>
    “行行行?！焙竺婺侨诉B連道謝，而另一個闌尾炎的倒霉蛋全程橫躺，還在“哎喲哎喲”不斷呻吟，聽得顧揚也焦慮起來，生怕晚了會耽誤這大哥的病情，小車在夜色里“嗖嗖”往山下溜。

    在路過下一個山彎的時候，后座那人拍拍車椅：“兄弟，我得去尿個尿?！?/br>
    “那你快點啊，我覺得這朋友還挺嚴重的?！鳖檽P把車靠在路邊，“下車小心點，別滾——”

    話還沒說完，脖子上就被人架了一把冰涼的刀。

    生活就是一疊又一疊的劇本，有悲傷有快樂，還有很混蛋的驚悚恐怖情節。

    路邊的陰影里又走出來一個人，很熟悉。

    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匕首繩索膠帶一應俱全，還有一把不知真假的槍——不過無論真和假，顧揚都覺得自己應該暫時配合，畢竟在被捆著手腳的情況下，一打三的勝率幾乎為零。

    申瑋把副駕駛上放著的東西一把掃下去，自己坐上了駕駛位。其他兩個人一前一后，顧揚被丟在了后排左側。

    小車在夜色里掉了個頭，開向另一個方向。

    ……

    搖滾青年在家餓得到處亂轉圈，最后他哥按住揍了一頓，于是趴在窗口悲悲切切地感慨，偉大的靈魂又輸給了rou體，啊，那骯臟的rou欲和愛情。

    千萬別說你們忙著滾床單，所以忘了給我送飯。

    ……

    “你想干什么？”顧揚在后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