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打開木盒，絲絨緞面上躺著幾枚鑲嵌著寶石的金別針，來自上個世紀70年代的英國，朋克文化大行其道，而這種裝飾也成了一種奇特而昂貴的流行符號。

    “在拍賣行遇到的，正好和你想賦予新歌劇的氣質相吻合?！标懡f，“怎么樣，我沒看錯吧？”

    “這很珍貴的?！鳖檽P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些別針。

    “珍貴在哪里？”陸江寒問，“我不算懂，不過至少價格并不貴?！?/br>
    “我一直就很喜歡vintage，因為每一樣東西都有自己的歷史?！鳖檽P合上蓋子。時尚圈的潮流總是日新月異，稍有不慎就會被遠遠甩在時髦之外，但vintage卻不一樣，它們是經典而不滅的，每一條裙子、每一雙鞋，都和那些逝去的歲月緊緊纏繞在一起，像最上等的紅酒，時間只會令它只會越來越有味道。

    陸江寒說：“希望它們能給你新的靈感?！?/br>
    這個夜晚，顧揚把那幾枚別針鄭重地收到了床頭柜里。

    而住在他樓上的陸江寒，則是在客廳里找了個最好的位置，把那幅大畫框挪了過去，和蔥郁的植物群一起，構成了房間里最……文藝的角落。

    這是很好的平安夜，很好的圣誕節。

    ……

    又過了一段時間，楊毅在過來搜刮酒的時候發現了這幅畫，盯著龍飛鳳舞的署名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于是問：“誰畫的？”

    陸江寒瞥了他一眼，說：“達芬奇?！?/br>
    楊毅恍然大悟，原來是世界名畫。

    “要嗎？雖然是仿制品但也不便宜，我可以八百萬割愛?！标懡驹诖扒?，“讓你也接受一下文化的熏陶?！?/br>
    楊毅點頭：“考慮一下?！?/br>
    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服氣。

    圣誕、元旦、農歷新年，在一個又一個的節日里，冬天總是過得異?？?。

    nightingale推出了新年限定版，銷量依舊火爆，而顧揚也因此獲得了一筆不菲的新收入，楊毅給他介紹了幾個穩定的理財項目，賺來的利息剛好可以送給每一個喜歡的人一份禮物，也包括陸江寒——他特意找了個周末，坐火車去景德鎮燒了一套漂亮的茶具。

    “新年有什么打算？”陸江寒問。

    “加班?！鳖檽P的回答很實在。市場部的同事有一大半都是外地人，過年不管多遠，總要飛機火車回趟家。一到臘月二十八九，整個寰東辦公區都變得空空蕩蕩。

    “不過經理說了，可以給我初八到正月十五這八天假期?！鳖檽P整理好辦公桌，“我已經訂好票了，去肯尼亞看動物?！?/br>
    陸江寒評價：“符合你的定位?！焙驼Ｈ瞬惶粯拥乃囆g家，度假當然也不應該去海島和歐洲，看動物，挺好。

    “您呢？”顧揚問。

    “去國外陪陪父母?！标懡f，“順便再聽聽嘮叨?！?/br>
    顧揚用革命盟友的眼神看他。

    過年期間，來自長輩的嘮叨。

    大家都懂。

    第23章 出差

    在經歷過年前大采購后, 春節期間的商場其實很冷清, 所謂加班也只需要人出現在辦公室，工作內容基本為零, 顧揚也剛好能利用這段時間, 預約自己肯尼亞之行的用車和導游。

    一想到兒子要去草原上看野犀牛, 顧mama就覺得頭很疼，出門坐兩站地鐵就是動物園, 獅子也是從非洲運來的, 長得一模一樣，不如讓爸爸帶你去看。

    “動物園不人道的?！鳖檽P拖著行李箱跑出門, “我走了??！”

    “好好的家里不待, 非得去肯尼亞?！鳖檓ama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而且動物園哪里不人道了，大過年的把爸爸mama丟在家里，這才叫不人道！”

    顧教授拿著小鏟子整理花盆，態度倒是很配合, 表示太太說得都對, 等兒子這次回來，我們一定要嚴肅教育。

    ……

    飛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離開跑道, 機翼穿透潔白的云層和刺目的陽光，目的地是地球的另一端。顧揚戴著耳塞和眼罩, 睡眠質量無比良好, 除了轉機時醒了一會兒，再睜眼時航班已經順利降落內羅畢。

    十幾個未讀信息里有一條來自陸江寒, 問他旅程怎么樣。

    “我剛剛辦好手續?！鳖檽P順著人流往外走，“司機在外面等我，等會先去酒店?！?/br>
    他的聲音里有一絲興奮，聽起來完全沒有長途飛行的疲憊，陸江寒笑了笑，回復他要多注意安全。

    越野車在寬闊原始的路上疾馳，敞開的窗戶里灌進呼嘯的風。

    內羅畢的市區看起來有些破敗荒蕪，卻也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原始而又純樸。顧揚沒有在市區里花費太多時間，他的目的地是草原和湖水，雖然已經錯過了每年七八月份的野生動物大遷徙，但在這片一望無際的非洲大陸上，依舊生存著各種美麗的生物，珍貴而稀有。

    最先遇到的是一群瞪羚，它們站在河邊，長角看起來悠閑優雅。同車的游客們紛紛端起長焦鏡頭，只有顧揚連手機都沒拿出來，他不想做攝影師，只想在此刻身臨此境，把這些震撼和壯美長久地留在心里，哪怕有一天畫面消退，但感動是永存的。

    幾百匹斑馬在草原上狂奔，帶起一片飛揚塵土。

    花豹懶洋洋地趴在樹枝上。

    大象揚起長長的鼻子，在空中噴濺出一片晶瑩的水珠。

    正在分食獵物的獅群。

    有著金色羽毛的灰冠鶴。

    生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每一天的行程都會遇到新的驚喜。

    夕陽西下，恰好落在一棵合歡樹上，也讓天空變成了斑斕的紫色。

    顧揚站在湖邊，有一瞬間甚至忘了呼吸。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成千上萬只火烈鳥，它們的羽毛呈現出最淡雅的粉色，細長的雙腿站立在清澈水中，像是凝固的剪影。

    “很震撼人心，是不是？”身后突然有人問。

    聲音有些熟悉，顧揚轉身看了一眼——清瘦的面龐，細細的眼睛，紅艷的唇色。就算臉盲重度患者，也不得不認識她，因為對方幾乎上過國內所有時裝雜志封面，最開始是以模特的身份，后期是以服裝設計師的身份。

    國產輕奢女裝品牌“垚”，取自設計師何垚的名字，前幾年很受各路明星喜歡，禮服經常會出現在各種紅毯上。

    ……

    s市高層公寓里，楊毅看了眼手機，“噗嗤”笑出聲：“就說顧揚的運氣好，你不服不行，猜他剛剛在非洲遇見誰了？”

    “誰？”陸江寒抬起頭。

    楊毅說：“何垚，這要能套上關系，將來搶nightingale的時候，說不定還能靠她撈顧揚一把?！?/br>
    ……

    湖邊餐廳的食物很粗糙，咖啡甜膩發苦，但好在酒不錯。

    顧揚說：“沒想到您還會記得我?！?/br>
    “上次在我的發布會上，林璐夸了你七八次，想記不住也難?！焙螆悊?，“一個人來的？”

    顧揚點頭：“只有七天假期，明天就要回去了?！?/br>
    “我還得在這待一個月?！焙螆愊蚝罂吭谝伪成?，長發如海藻般散落，“不過有時候又覺得，能在這多待一陣子也挺好?！?/br>
    “您經常來非洲嗎？”顧揚問她。

    “第一次?！焙螆惢卮?，“他們都稱贊肯尼亞很美，或許給我新的靈感?！?/br>
    顧揚幫她放好刀叉，也沒再說話。

    “林璐說你很有天賦，在服裝方面?！钡却鹌飞蟻淼目障?，何垚點燃一根女士煙，“關注過我的品牌嗎？”

    “當然?！鳖檽P說，“我看了近些年您所有的發布會，還有每次寰東的專柜上新后，也會特意過去逛一圈?！?/br>
    “感覺怎么樣？”何垚又問。

    “您來非洲是對的?！鳖檽P看著遠處飛舞的火烈鳥群，“這里很自由?！?/br>
    自由的人，自由的風，自由的動物，自由的世界。

    模特出身的設計師，所有步驟都苛求精致，精致并非不好，可有時太追求不出錯，反而會束縛住手腳。每一個人都應該是有缺憾的，每一件作品也是，按部就班的刺繡和褶皺太無趣，偶爾也會需要混亂扭曲的自由線條。

    何垚的作品越來越追求完美，才會導致越來越僵硬，這是顧揚自己的小看法，但之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機會，能讓他親口把這個觀點告訴設計師本人。

    夕陽沉沉落入地平線，最后一縷光線也隱沒在黑暗里，傍晚的風輕輕吹來。

    何垚喝完最后一杯酒，推給他一張名片。

    “需要我送您回酒店嗎？”顧揚問。

    “我的助理和車都在湖邊?！焙螆愓酒饋?，被媒體評價為有些刻薄的高級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容，“回國見?！?/br>
    “回國見?！鳖檽P站在二樓露臺上，一直目送她進了車。

    非洲之行收獲頗豐，精神層面暫且不說，光土特產就買了一大箱，親戚朋友同事以及小區保安全都有。至于陸江寒和楊毅，則是分別獲贈了一座黑檀木雕。

    “你也是真實在?！睏钜闩呐乃募绨?，“千里迢迢帶回來不嫌沉??？也不知道挑個小的?！?/br>
    “但這個最好看?！鳖檽P笑著說，“那我去接著工作了?！?/br>
    “順便去趟后勤部，告訴徐姐一聲?！睏钜阏f，“陸總只有這兩天在店里，她那裁縫到底什么時候來，想量尺寸就抓緊時間?！?/br>
    “量……衣服尺寸嗎？”顧揚立刻頓住腳步。

    “公司要統一換新工裝，經理沒跟你們提？”楊毅問。

    “可能要等到周一例會吧?！鳖檽P表情淡定，假公濟私，“如果徐姐那邊安排不過來，我能幫陸總量尺寸?！?/br>
    “也是，我怎么把你給忘了?！睏钜闩呐哪X袋，“行，去吧，正好陸總現在有空?！?/br>
    “好的?！?/br>
    不用再去1901當偷衣小賊！

    也不用覬覦總裁的洗衣籃！

    擁有了無法被拒絕的借口！

    世界在一瞬間開滿了花！

    顧揚抄著卷尺，理直氣壯踏進總裁辦公室。

    “有事？”陸江寒放下手里的文件。

    “楊總說要做新工裝，徐姐那邊可能安排不過來，所以我來幫您量個尺寸?！鳖檽P解釋。

    陸江寒哭笑不得：“楊毅說得沒錯，公司請你可真是賺了?！痹趺词裁炊寄芨?。

    好不容易才蹭到機會，顧揚量得很仔細，從肩膀到褲腳，把所有數據都記在了筆記本上。

    “你這是打算克隆個我出來？”陸江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