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男人壓根沒注意到陳姍姍，一直在提防唐陌和傅聞奪?？吹竭@個長相普通的小女孩，他不以為意道：“我百分比確定我的下一級是誰?！?/br>
    “百分比確定啊……”陳姍姍聲音平靜：“你知道食物鏈是什么嗎?！?/br>
    年輕男人不明白陳姍姍話中的意思：“我當然知道，就是一條捕食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br>
    陳姍姍：“吃錯對象，你會因食物中毒而死。黑塔和灰姑娘并沒有說明被吃錯的對象會怎么樣，但是毫無疑問，吃錯對象的你會死。每個人的線索都不可以對外說明，我的線索我已經看到了，我很確定，我沒法通過這條簡單的線索找到我的食物鏈，甚至連我的下一級是誰，我有沒有上一級我都不敢確定。游戲剛開始，黑塔給出的線索不該那么簡單地讓你發現你的下一級?！?/br>
    年輕男人臉色微變：“你什么意思?！?/br>
    傅聞聲小聲嘀咕道：“意思是你笨唄。姍姍姐都沒法通過線索找到食物鏈，你怎么可能找到嘛?！?/br>
    小朋友說話聲音極小，只被傅聞奪聽進耳中。傅聞奪掃了自家弟弟一眼，傅聞聲立刻閉上嘴，乖乖坐著不敢說話。

    陳姍姍：“我的意思是，你這么肯定的答案，是不是有問題。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食物鏈嗎？”

    被這么小的孩子反駁，年輕男人臉色掛不住，神情有點難看。他正準備怒斥“我怎么不知道”，就見陳姍姍從身后拿出一個小本子。本子的封面上是一張王小甜的寫真照，灰姑娘對著鏡頭甜美地笑著，很明顯這本子是小姑娘直接從房間里拿的。

    打開本子，陳姍姍道：“一條食物鏈，最少由兩個等級構成，生產者和消費者。也就是說，a→b，這就是一條完整的食物鏈。我們七個人，小球上的數字有四種。如果把七個人按abcd分類，那就是a1、a2，b1、b2……還有最后的你，你是唯一的d?！?/br>
    三個回歸者看著本子上的內容，驚訝地抬頭看向陳姍姍。

    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女孩是怎么畫出這種復雜的圖的。

    一時間，三個回歸者都不敢再小看陳姍姍，謹慎地盯著她。

    陳姍姍仿若未察，繼續道：“毫無疑問，你是最高等級d。游戲規則第一條，每個人小球上的數字由對方所處的最大食物鏈等級決定。所以我和那位……”頓了頓，陳姍姍看了眼中年男人，“我和廖峰之間，肯定有一個人是你的下級。但是這不意味著你就不在其他食物鏈里?！?/br>
    這個問題唐陌早已想到，但是三個回歸者中，年輕男人和中年男人都臉色一變，傅聞聲也一下子愣住。

    陳姍姍：“你是d等級沒錯，但你也有可能在另外一條食物鏈里，是其中的第三等級c等級。這樣，你的下一級就是傅聞奪或者邢思琪，比如唐陌→傅聞奪→你。你也可能是另一條食物鏈里的第二等級b等級，你的下一級就是唐陌或傅聞聲，比如唐陌→你。甚至有可能，我們六個人，每個人都是你的下一等級，你可以吃掉我們每一個人。這是個食物鏈游戲，但是食物鏈從來不是單一的，它是一個網絡?！?/br>
    年輕女人嘴巴長大，他明白了陳姍姍的意思。他再想到自己的那條線索，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然而令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一道平靜的女聲還在繼續說著：“我打個比方，你的線索是‘你的下級是個女性’?！?/br>
    杜德刷的抬頭，震驚地看向陳姍姍。

    寬敞的房間中央，那個長相平凡的小姑娘正好坐在時鐘的旁邊。她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一直默默地凝視著杜德。發現杜德錯愕地抬頭看她，那雙沉靜漆黑的雙眸里難得閃過一絲笑意，陳姍姍翹起嘴角，終于像個孩子地說道：“我只是打個比方，我沒看過你的線索，你也沒有告訴我?！?/br>
    杜德的心臟跳得極快，他平復自己澎湃復雜的心情，他聽到自己冷靜地說道：“……我知道?！?/br>
    陳姍姍笑了笑，繼續道：“這個線索看上去是在告訴你，我是你的下一級。因為c級里面，只有我是女生。但是，它并沒有告訴你，它所說的這個下級指的是第三級還是第二級。你或許有兩條食物鏈，第一條：唐陌→傅聞奪→廖峰→你，第二條傅聞聲→邢思琪→你。這時候你的下一級就不是我，而是她，”小姑娘指了指年輕女人，“她也是你的下級，還是個女性。這樣一來，你要是吃了我，你就會食物中毒而死?，F在……你確定你知道你的下級是誰了嗎？”

    杜德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話，但是沒有出聲。

    唐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

    年輕女人在旁邊看了許久，出聲道：“我們都懂你的意思，這我也想到了，每個人小球上的數字不意味著他就只屬于這個等級。三級以上的玩家，都可能還有其他等級的身份。這個游戲我目前看不出通關方式，但是毫無疑問，小球里的線索是關鍵?！?/br>
    中年男人：“黑塔不允許我們把小球里的線索告訴別人，別人也不能知道，告訴者和被告訴者都會被抹殺?！?/br>
    年輕女人看了他一眼：“不說出小球里的線索，但是可以透露其他一些東西。我先來，我的線索告訴我，我的下一級是這個小男孩的概率很高?！?/br>
    傅聞奪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是二次推理？”

    年輕女人沒有否認。

    傅聞奪挑了挑眉：“我的下一級是唐陌?！边^了片刻，他補充道：“概率很高?！?/br>
    中年男人老實道：“我是第三級，按照你們剛才的說法，下面的四個人都有可能是我的下級，所以我沒法確定我的下級是誰?！?/br>
    陳姍姍道：“我的線索推理出來的結果，說出來沒有什么意義?！?/br>
    年輕男人也沒有開口。

    唐陌直接道：“我的線索也沒有任何意義?！?/br>
    三個回歸者警惕地掃了唐陌一眼，很明顯，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

    最后輪到傅聞聲。

    小男孩目光堅定地看著傅聞奪，手指握緊，嘴唇有點白：“我覺得我的上一級是大哥?！?/br>
    下一秒，一道女聲突然道：“你說謊！你的上一級是我！”年輕女人雙眼一亮，傅聞聲被她的聲音一嚇，嘴唇顫了顫，直接反駁：“沒有，我的上級就是大哥，線索上是這么提示我的?！?/br>
    年輕女人舔了舔下唇，笑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異能是什么?！?/br>
    唐陌心中一冷。

    年輕女人笑了起來：“你在撒謊，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百分百肯定。我的線索其實沒那么準確地告訴我，你是我的下級。但是很明顯……你的線索告訴了你，你的上級很可能是我，這個概率或許超過了七成吧。這種概率值得讓人一試啊……”

    年輕女人微微一笑，她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小球，小球上那個大大的“2”字刺著傅聞聲的眼睛。

    就在她張開口準備說第二句話時，忽然，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年輕女人頓時噤了聲，眼珠子一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人。她并沒有看見傅聞奪是什么時候從對面走到她的身后的，那把匕首死死地抵在她的喉嚨前，只要稍微動一下就能割斷她的喉嚨。

    年輕女人盡量冷靜道：“你干什么！”

    陳姍姍站了起來：“你想吃了他？”

    年輕女人臉色變了變：“我沒有?！?/br>
    陳姍姍：“你想這么做?！?/br>
    “……”

    半晌后，年輕女人怒道：“本來就是，不吃掉他，我怎么確定他是不是我的下一級。難道要我直接說出我的食物鏈？只要我說出的食物鏈上有一個不對，我就算失敗。難道你們在得知下一級后，不打算吃掉下一級，確定真假？比起很多個不確定因素，只有一個不確定因素，當然要先驗證。要不然為什么這個游戲會有‘吃掉’這種規則！而且我只是吃掉他的小球驗證答案而已，又沒想對他做什么?！苯又仡^對傅聞奪道：“你想殺了我？你動手啊，游戲禁止暴力，你會直接被黑塔抹殺！”

    很少有這么不怕死的人，傅聞奪似乎覺得有些意思，低沉地笑了一聲。

    年輕女人冷笑道：“如果你不怕死，你就來吧。在你對我使用暴力的那一刻，黑塔就會抹殺你?！?/br>
    唐陌忽然明白：“你是覺得他在被黑塔抹殺前……殺不了你？”

    年輕女人眼珠動了動，沒有開口。

    “在一瞬間殺了你，至少有十九種方法?！北涞呢笆自谂说牟弊由系至说?，傅聞奪的距離掌控得極好，女人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那匕首快要將自己的脖子劃破，可又沒有刺破。她緊張得屏住呼吸，然后便聽到男人低聲一笑：“想試試嗎？”、

    匕首抽開后，年輕女人仍舊心有余悸，她看著傅聞奪一步步走回唐陌的身邊。

    在傅聞奪拔出匕首的那一刻，有些東西就已經被挑明了——

    四個地球玩家不可能讓回歸者隨意吃掉自己，回歸者也不會讓地球玩家吃了自己。

    他們分成了兩個隊伍，互相戒備。

    事態一下子僵住。線索極少，這么少的線索，哪怕陳姍姍都沒法找出正確的食物鏈。傅聞奪低頭在唐陌耳邊問道：“沒有意義？”

    他問的是唐陌之前說的，他的線索沒有意義。

    唐陌不能把自己的線索內容告訴傅聞奪，他也沒法確定自己能說到什么地步。他沉思片刻，道：“上帝很有歧視，因為做的是3nt，于是直接扣牌不明?！?/br>
    傅聞奪微微一愣。他回過神來，大概明白了唐陌的意思。

    傅聞奪：“我們很少做3nt吧?！?/br>
    這次輪到唐陌愣住。他以橋牌為打比方，將自己得到的線索做了個簡單的說明。

    唐陌回憶了一下：“嗯，我們好像一共就做過三四次3nt……有三次嗎？”

    傅聞奪很肯定地說：“沒有，兩次，都是你做的?！?/br>
    唐陌無奈地笑了。

    在橋牌的規則里，3nt一般是最小的定約。哪怕贏了游戲，如果做的是3nt定約，獲得的積分也會比較少。傅聞奪野心很大，從來不做3nt，他最喜歡做積分最多的4s，有時還追求大滿貫。唐陌則穩中求勝。兩人經常一起打牌，在國內某橋牌網站也頗有名氣，只不過他們的積分算不上特別高，因為傅聞奪那種打法要么就得很多分，要么就掉很多分。

    那時候唐陌透過電腦，一直覺得坐在屏幕另一邊的人是個很沖動又囂張的家伙。所以當他和傅聞奪見面、并且一起組隊很久，他都沒發現傅聞奪會是維克多。

    傅聞奪不像野心那么大的人。

    ……難道說人不可貌相？

    唐陌悄悄地打量傅聞奪。這個男人或許真的很有野心。

    ……他有野心？他的野心是什么？

    在唐陌回憶兩人以前打牌的場景時，傅聞奪也在思考一些問題。想了一會兒，兩人默契地決定把這件事暫時放到一邊。玩家很明顯已經分成兩個小團隊，唐陌也沒再避諱。他們四人聚在一起，用迂回的方式將自己的線索大致說了一遍。

    在傅聞聲即將開口前，陳姍姍道：“小聲，你不用說了。你的線索是什么我們大概能猜得出來，其次防止你不小心說多了?！睕]把握好度。

    傅聞聲乖乖點頭。

    經過剛才的對話，七個玩家中，有兩人的線索已經非常明顯。年輕男人以為自己的下一級是陳姍姍，很有可能他的線索是“下一級為女性”。傅聞聲的線索意味著他的上一級應該是年輕女人，即“傅聞聲→邢思琪”。當然，他也可能處于兩條食物鏈里，還有“傅聞聲→傅聞奪”。

    陳姍姍：“七個玩家，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的四個人可以確定自己的位置，一共有九種順序。但是三四等級的三個人都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辞闆r，除了那個女回歸者，”小朋友悄悄地看了邢思琪一眼，“其他兩個回歸者并不敢確定自己的下一級有誰?！?/br>
    唐陌點頭道：“嗯，就我們目前得到的信息來說，這個游戲不可能通關?！?/br>
    信息太少，可能的順序太多。

    食物鏈并不是一條單一的食物鏈，將七個人分為abcd四個等級，cd等級的三個人可能有多種位置。比如陳姍姍，她臉上的數字是3，但這并不意味著她一定只是第三等級，她還有可能是第二等級。

    唐陌思考道：“食物鏈構成食物網后，會很復雜?，F在我們最需要做的是得到其他人的線索?！?/br>
    傅聞聲：“但是黑塔說了，不允許把自己的線索告訴其他人?！?/br>
    唐陌擰緊眉頭。

    這個游戲不該是這樣的。如果真的這樣，那游戲幾乎沒有通關方式。真要到了那個地步，恐怕只有最后一種通關方式。但是那種方式……

    唐陌抬起頭，發現傅聞奪正在看他。他再轉首，又與陳姍姍的視線對上。

    三個人齊齊沉默。

    唐陌輕輕嘆了口氣，他握住小陽傘站起身。正當他準備起身時，一道沉悶的鐘聲陡然響起。

    嗡！

    十二道鐘聲在房間里回蕩，七人立刻警惕地站起身。刺耳的馬車聲在從門外傳來，唐陌錯愕地看向房間正中央的時鐘。不知什么時候，那鐘已經指向了十二點。

    陳姍姍驚道：“怎么會這么快？！”

    對，怎么可能這么快。他們都是有時間意識的人，所有人都明白午夜十二點對灰姑娘意味著什么，所以從一開始陳姍姍就有注意時間。然而明明沒有過去幾分鐘，這只鐘卻一眨眼就到了十二點。

    傅聞奪沉了臉色，冷漠地盯著那扇巨大的門。

    吱呀一聲，大門緩緩敞開。一座華麗的南瓜馬車從門外慢悠悠地駛了進來，唐陌做好準備，車門打開，一只漂亮的水晶鞋先映入眾人的眼簾。唐陌下意識地察覺到不對，等到車里漂亮的少女下了車后，所有人都有一瞬間的驚訝。

    王小甜穿著美麗的藍色禮裙，遮唇笑道：“哇哦，我喜歡你們現在的眼神。以為我會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來見你們嗎？童話看多了吧！我可是地底人王國最受歡迎的女主持人王小甜！”灰姑娘拎著裙擺走到眾人中央，她伸出手，將那只時鐘的時針再次撥到八點。

    做完這一切后，她掃視全場一周，甜甜一笑：“所以你們這些臭臭的人類，現在知道了你們的食物鏈了嗎。這是第一晚，你們還有兩個晚上。等我王小甜當了王妃可就沒時間和你們玩這種幼稚的游戲了，你們就在房間里自生自滅吧?！?/br>
    陳姍姍直接開口：“這個游戲不可能通關?！?/br>
    王小甜瞪大眼：“你說什么？”

    陳姍姍冷靜道：“我說，就目前我們得到的線索來說，除非運氣好，否則這個游戲我無法通關?！?/br>
    王小甜生氣道：“你這個人類，自己蠢還怪我的游戲！我的游戲當然可以通關了，全地底人王國都知道我王小甜從不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