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姑姑?”蘇安說完,試探著喊了句出神的蘇苓。 蘇苓回過神來,念了句:“阿彌陀佛?!?/br> 她們蘇家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姑父之前有交什么東西給你代為保管嗎?”蘇安問。 唐仕仁壞事做絕,但在情感上絕對專一,從前只有一個蘇苓,現在依舊只有一個蘇苓,能讓他毫無保留相信的人只有蘇苓,并且蘇苓這個人,沒有什么好奇心。 越是大的家族,好奇心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越是無憂,越是長命。這個道理,蘇苓自小就懂,所以她活得很簡單,唐仕仁交給她東西,她就真的只代為保管,絕不會多看一眼。 “姑姑,你要吃藥嗎?”蘇安看蘇苓沒緩過來的樣子,急忙想去拿藥,還沒起身,手腕被蘇苓一把拉住。 力氣大的嚇人,蘇安手腕很快紅了一圈。 蘇苓瘦得只剩骨頭的手緊緊地攥著蘇安的腕骨,指尖都開始發白,血色全無的雙唇顫抖著說:“你跟我來?!?/br>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分外用力。 外面,客廳,那柱佛香早就燃完了,檀香味散了不少。 蘇苓重新點了根佛香,強撐的身子幾乎搖搖欲墜。默念完靜心的佛經,蘇苓轉身上了樓,蘇安一言不發地跟在蘇苓身后。 “算時間,他給我那個東西的時候,差不多也是在假疫苗事件以后?!奔僖呙缛齻€字,蘇苓說得有些艱難。 “我猜應該是?!碧K苓拍了拍蘇安的手背,帶著安撫地口吻說:“安安放心,你姑姑堅強著呢?!?/br> 生離死別見得多了,也就麻木習慣了。 送走了自己的哥哥嫂子,又送走了自己的爸爸,如今又要送走自己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丈夫。 蘇安鼻頭一酸。她們家像是被人詛咒了一樣,明明沒做什么虧心事,祖祖輩輩安分守己,治病救人,怎么就不長壽呢? “給?!碧K苓從臥室中一個不起眼的木質首飾盒中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了蘇安,說;“你自己拆開看看吧,姑姑累了,這次就不陪你了?!?/br> 上午10:00整,蘇氏制藥頂層的董事會議室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幾位股東,幾位股東進來后只坐了會議桌的尾巴處。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終于放晴了。 秋空一碧如洗,萬里無云,陽光柔和地照耀著每一處角落,被雨水洗刷得干凈的香樟葉葉尖垂掛著晶瑩的水珠,受重力影響,不斷地落下。 一滴又一滴,如此往復循環。 會議室中開了空調,落地窗前的窗簾被拉了起來,大片大片的陽光爭先恐后地涌入室內。 唐仕仁背對著幾位股東,負手而立,望著窗外的景色。 10:15min整,會議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 一位股東見到來人,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 高林和盛明智兩人一左一右地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蘇衍徑直走了進來,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連余光都沒有給到坐在桌尾的幾位小股東,他的身后跟著幾位秘書。 唐仕仁聽到動靜,轉過身看到蘇衍,不由得一愣,臉色沉了下來,道:“蘇衍?” 外界盛傳蘇衍其人殺伐果斷,眼光敏銳下手又狠,至今未嘗敗績。是當之無愧地帝王。 這是蘇氏制藥的股東大會,就算他是蘇安的丈夫,也沒資格參與其中。 盛明智推了推眼睛,開口道:“唐先生,您好,我是大通投資銀行亞太地區總裁蘇衍先生的私人助理,如今蘇先生手中掌握的蘇氏制藥的股份已經超過66.7%,實為蘇氏制藥最大的股東?!?/br> 話音未落,會議室中響起接二連三的抽氣聲。 手中掌握的股份已經超過66.7%,這是什么概念?唐仕仁手中的股份也不過堪堪才30%。 “既然人已經到齊,為了避免浪費雙方的時間,請問大會可以開始了嗎?”高林說。 唐仕仁拄著裝飾門面用得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喊了一聲:“蘇衍,這是怎么回事?” 蘇衍兩個字咬的極重。 蘇衍不屑開口,遞了個眼神給主持會議的董事局秘書。 已經看懵了的董事局秘書迅速反應過來,走程序召開大會。 10:35min整,氣氛低到冰點的股東大會陷入僵局。 坐在主位的蘇衍一家獨大,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 一身黑色正裝的男人背對落地窗,陽光落在男人身上,形成漂亮的剪影,低俯的長瞼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的神色。 “砰”的一聲,會議的大門再一次被打開。 警察們魚貫而入,最后面跟著監事會。 所有的事情發生在瞬息之間,甚至在股東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唐仕仁便被扣了起來。 “唐先生,您好,我收到舉報您過去曾參與了疫苗造假事件,并且虛構公司賬目,我現在要將你逮捕,請您配合我們調查?!?/br> 第48章 實名舉報 頃刻間, 傾城的暖陽似乎更明媚了一些,虛光透過幾靜的玻璃, 落入安靜的室內,將所有的陰影都驅逐干凈。 蘇安半靠著董事會議室的大門,偏過頭看著會議桌旁的幾個人。 桌尾的幾個人面生的很,并不是蘇氏制藥的老股東。 短短幾年, 物是人非。 唐仕仁的手被警察反剪在身后,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滑落, 一股惡寒感從腳竄起, 直沖大腦。 監事會的人站在警察身后,手中拿著蘇安提交給他們的證據。 “走?!睘槭椎木觳蝗葜靡傻卣f了一個字。 一個字萬分有力。 說完,為首的那位警察對蘇衍點了點頭, 顯然是認識。 蘇衍背往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 修長的雙手交疊著, 骨節分明,手掌骨微微向內收著, 略微頷了下首。 “什么時候的事?”唐仕仁在臨走之前,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忽略他滿頭的冷汗, 他說話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越是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就越是波濤洶涌。 木已成舟,再多的反抗都是徒勞。 一根線被牽扯出, 整個骯臟的線團都會被扯開曝光。 蘇衍抬了抬眼皮, 看著唐仕仁微微顫動的雙唇, 說了兩個字:“昨晚?!?/br> 唐仕仁閉上了眼睛,一向挺立的筆直的背初現佝僂,臉部的肌rou僵硬,冷汗流個不停。 惡寒感不斷地升騰著,腳底板的冷汗甚至將襪子都打濕了。 業界的傳言沒有半點虛假。 蘇衍行事果真狠辣。 連自己娘家都可以大刀闊斧地收拾過去。 他不過上午才帶走了蘇安,下午他就聯系了蘇氏制藥的大股東們談攏了合同簽了字。這些絕對不是能在短時間內處理好的。 恐怕,蘇衍早就和蘇氏制藥的那群王八羔子接觸過了。 利益面前,無親友無兄弟。 一旦順著他這條線查下去,醫藥界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會收到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外面的天又要變了。 唐仕仁被壓走了,他雙腳踏出蘇氏制藥董事會議室的那一刻深深地看了眼蘇安,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卻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蘇安保持著半靠著會議室大門的姿勢,等監事會的人全部出去走遠了之后,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著蘇衍,說:“你們繼續?!?/br> 說完,抬手將門帶了起來。 “吱呀”一聲,深棕色的會議室大門又被關上了。 主持會議的董事局秘書徹底懵了,還沒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他們的董事長連反抗都沒有反抗,就那么一聲不吭地被帶走了? 蘇衍左手搭在會議桌上,指尖輕輕地敲了敲,一個眼尾掃了過去。 主持會議的董事局秘書打了個寒顫。 “繼續?”蘇衍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董事助理擦了擦汗,壓下心底的恐慌,開始主持早就沒有任何懸念的董事會。 唐仕仁前腳剛上警車,蘇氏制藥的股票便出現動蕩,短短時間內直線下跌。持觀望態度的散戶們紛紛拋出燙手的山芋。 一年一次的股東大會,由于監事會的彈劾,董事長唐仕仁涉嫌疫苗造假事件被逮捕,原本應該沒什么波瀾,照例走過場的股東大會升級成了緊急股東大會。 蘇衍手中握有大量的股份,毫無懸念地掌握了最終的話語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會議室的大門仍舊緊閉著。 蘇安坐在會議室外面不遠處的沙發上,蹺著雙腿,盯著自己的指甲出神。 粉白的長指甲被會議室的大門刮到,斷開了一小截。斷開的截面被撕開,并不光滑。 蘇安將右側的長發別到耳后,慢慢地撕著斷開指甲截面上的小刺一樣的東西。 心底既平靜又焦灼,平靜之下焦灼感越來越深,仿佛有一雙手逐漸扼住她的脖子,一點一點勒緊。 她并不后悔親手將唐仕仁送進監獄,就像蘇衍說的那樣,做錯事就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但是她的姑姑…… “指甲怎么了?”蘇衍一出會議室,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正對會議室大門的蘇安。 她今天套了件素色的長裙,長裙上沒有任何復雜的花紋,袖口的滾邊十分精致,束口的袖口勾勒的手腕骨十分纖細。 好像又瘦了? 怎么養都養不胖。 蘇衍微蹙了下眉頭。 “斷了?!碧K安低著頭,指腹壓在斷開的指甲截面上。 蘇衍點了點頭,對身后的一眾秘書、助理說:“你們先回去處理工作,留一輛車給我?!?/br> “是?!敝砻貢鴪F臨走之前,路過低著頭的蘇安,紛紛半彎下腰,鞠了一躬,喊:“夫人好?!?/br> 動作整齊劃一,聲音陡然增大,十分地訓練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