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再者,此時讓他進京,也是借他的眼睛盯住京中,省得有人對方家不利。 都到染讓他親自來京中的地步了。 一是京中確實生了變故,要他坐鎮;二是他在,比留懷洲城任何其他人在,都更能確保方家和方槿桐安全;其三,他是對人家姑娘生了心思,要讓自己這個做長輩的先來看看。 沈逸辰是個極其孝順的人。 父母過世后,他這個二叔既當爹又當娘,沈逸辰是想讓他這個二叔接納方槿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他在,若是順利,也算沈家有家長在,可以向方家提親。 這樣才于情于理。 沈逸辰都是他帶大的,他還不清楚有人的這些花花腸子? 就是藏在心里不說,他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沈逸辰希望槿桐能和他,還有安安能融洽相處一段時間,成親之后在懷洲也不會覺得全然陌生和孤單。 他這個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遲遲不開竅。 這京中也好,懷洲也罷,女子見多了,沒有一個傾心的。 如今這方槿桐,他真要好好看看,是怎么讓沈逸辰這么個后知后覺的家伙忽然開竅的? 呵,有些意思。 …… 沈永波見她背影消失在方家大門里,自己也轉身回了恒拂別苑。 難怪此次如今連景王府和驛館都不住了,要來住這間恒拂別苑,原來是為了住人家方世年隔壁。 沈永波笑笑。 人不風流枉少年,可就住在人家隔壁,日日把人家盯著,只怕也就沈逸辰這小兔崽子能做得出來。 ************* 阿嚏! 沈逸辰握拳,在鼻尖輕輕哼了哼。 也不知是誰在背后惦記他,他一連兩個噴嚏。 對面的肖縫卿還算禮貌看他。 他也仔仔細細打量肖縫卿。 果然,早前還不覺得,確實生得有鼻子有嘴,有胳膊有腿,也生了一張風流倜儻的臉,招蜂引蝶的桃花臉。 也難怪上一世那丫頭被迷得神魂顛倒! 既已確認肖縫卿的身份,那前一世在方家扮作孟錦辰的人便是肖縫卿不假。 那孟錦辰本是同方槿玉有婚約的,后來能哄得三叔將槿桐許給他定親,槿桐也是喜歡他的。 這長相,是風華絕代。 也生得令人討厭。 他早前怎么不覺得? 想起早前的槿桐是喜歡過他的,沈逸辰心中就很是不喜。 左看人家鼻子忽然不是鼻子,右看人家眼睛不是眼睛。 只是此時想這些不合時宜,他直勾勾看著肖縫卿,肖縫卿也如此直勾勾看他。 肖縫卿猜不透懷安侯尋他來的目的。 他想過方家,可他一想做事隱秘,懷安侯不應該有蛛絲馬跡可尋到他這里來? 可若不是方家,懷安侯這么看他,似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又恨不得在他眼前示威,是忽然做什么? 他早前在京中還見過沈逸辰,當時的沈逸辰對他并非此種態度。 他不知其中出了什么變故。 可無論是何變故,他能做的,都是靜觀其變。 方家的事,懷安侯府就算有心,沈逸辰也不過一個外人,而且聽聞是近來才同方家走得近的,沈逸辰能查到哪個份上去? 肖縫卿飲了口茶,佯裝對他眼下的表現不覺。 “我今日請肖老板來,也是正好聽說肖老板在懷洲城?!鄙蛞莩綊伌u引玉。 “侯爺能想起肖某,是肖某有幸?!鄙焓植淮蛐δ樔?,肖縫卿是商人,自然深諳其中道理。 “說來,我還應當要先謝謝你?!鄙蛞莩街鲃咏o他斟茶,“你借我那處恒拂別苑,正好就在大理寺卿方世年家隔壁?!?/br> 方世年…… 聽到這句,肖縫卿端起茶杯的手果然一滯。 雖然極快,但沈逸辰有心,便盡收眼底。 肖縫卿承認:“許久之前置得宅子了,還是早前爺爺到京中小住,談一樁生意的時候,正好尋到這處恒拂別苑的。他說這苑子里的杏花樹種得很好,時常想起過世的奶奶,就將這座苑子買下來了,只是后來他身子越漸不好,少有時間來京中,做后輩的,總想留個念想,便也沒著急將這座苑子賣出去,也一直空置的,只留了下人打理,沒留人住。正巧前一陣侯爺入京,想在玉冕巷附近尋一住處,我手上正好有這處宅子,也不知侯爺住得習不習慣?” 澄清得合情合理。 又好似老友一般娓娓道來,最后落腳到給他的人情上,這肖家穩坐國中首富的位置并非沒有自持,肖縫卿是個極有手腕的人。 有手腕,布局又謹慎,近乎不留痕跡,若非他從前一世順藤摸瓜,怕是永遠也尋不出肖縫卿來。 沈逸辰輕笑:“我在京中本就閑來無事,方寺卿又住隔壁,就時常隨他去大理寺看些經年的案卷打發時間……” 大理寺,案卷,肖縫卿心底生了波瀾,面前卻波瀾不驚,深邃悠遠的眼中好似古井無波一般,探不出半分究竟來。 沈逸辰繼續道:“說來,這些經年案卷枯燥得很,將就打發些時間罷了,所以就尋了方寺卿早年還是大理寺丞的時候經手的一些案卷,可有一件也算是奇事了?!?/br> 言罷,轉眸看他。 肖縫卿心中已經驚濤駭浪,面上卻還是微微勾了勾嘴:“但聞其詳?!?/br> 沈逸辰指尖輕叩桌沿,口中不緊不慢道:“有一樁案子,是當時的文字案,時任吏部員外郎的黎宏昌一家被判斬首,無一幸免?!?/br> 肖縫卿手中猛然一僵。 第91章 失態 時任吏部員外郎的黎宏昌一家被判斬首, 無一幸免…… 肖縫卿手中猛然一僵。 眼中的黯沉好似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雖然極快的速度, 肖縫卿便平和得掩飾過去,但因為深知此時不宜過多顯露,便連早前的寒暄應酬都免去了多半。 于沈逸辰而言, 一向謹慎沉穩的肖縫卿是從未有過的失態。 肖縫卿應當是沒有想到自己會直接說出黎宏昌一案來。 也更沒有想到這件事他會從自己口中聽到。 肖縫卿心中不震驚是假的, 而這故作的淡定,也似鎖了一層石灰一般, 乍一看風平浪靜, 實在隱隱灼人??山冀K是老的辣, 肖縫卿運籌帷幄多年, 何等的心性,不會至于在聽到“黎宏昌一案”五個字便分崩離析。 便是心中已經驚濤駭浪, 也不過端起茶杯, 多飲了兩口茶,少接了沈逸辰幾句話。 這樣的年紀便城府如此深。 沈逸辰心想,黎家一門被沒門,肖縫卿是磨平了多少心性? 沈逸辰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面對景帝,他選擇步步退讓, 否則上一世以懷安侯府的底蘊,他又豈會遭了景帝的忌諱? 沈逸辰斂了思緒,繼續伸手給肖縫卿斟茶:“看, 一時光顧著說旁的事情,竟忘了正事來, 我今日請肖老板來,是請托肖老板幫個忙?!?/br> 先前說的是旁事,不過隨意寒暄的開場白? 肖縫卿瞥目看他。 肖縫卿心中拿捏不清對方真實的意圖。 從前只聽聽說沈逸辰氣盛,他想不是他能輕易攀結上的對象,所以朝堂上下,只要他在懷安侯這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會特意引人矚目。 而如今,他越發覺得對面的懷安侯看不透。 黎家一案從對方口中說出真假參半。 若是真,那此事還能和他繞到所謂的正事上,那沈逸辰是什么用心? 可若是假,那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 可無論如何,黎家一案猶如芒刺一般,刺得他生疼。 肖縫卿嘴角微微勾了勾,清風流水道:“侯爺太過見外了,普天之下等著為懷安侯府盡力的商人不說一萬也有一千,侯爺能想到肖家,自是肖家的幸事。若是肖某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侯爺盡請吩咐?!?/br> 沈逸辰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本侯喜歡同肖老板這樣的商人做生意?!?/br> 肖縫卿陪笑。 “郭釗?!鄙蛞莩絾玖寺?。 郭釗上前。 肖縫卿看了看他,雖不知郭釗深淺,但他懷中持劍,一臉不茍言笑,又能跟在沈逸辰身邊做近侍,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肖縫卿只見他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青銅器模樣的酒杯,遞給沈逸辰。 沈逸辰接過,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惋惜嘆道:“這盞青銅酒杯應是千年前的古物了,也是家父在世時最喜歡的珍藏,不說價值連城,卻是本侯最大的念想。家父過世多年,這盞青銅酒杯我一直收著,前不久,不慎被摔掉了一個角的紋理,便一直寢食難安。這類青銅酒器不同旁物,雖想修復,卻需得找一技藝精湛之人,否則無同于毀掉了這一古物。肖老板請看?!?/br> 他伸手。 肖縫卿接過。 是年代久遠的青銅器皿,技藝早就失傳,想仿無法仿造出千年前的恢弘大氣。 只是杯角之一,確實是被撞擊過,雖然不至于撞壞,卻斷了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