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肖縫卿有些奈何。 “我聽家中的雜役說, 方大人給你請了授課的先生, 你不應當去先生那里上課嗎?”肖縫卿翻過一頁書卷, 語氣照舊波瀾不驚。 思南湊上前去,認真道:“先生這兩日要上的功課我早就做完了, 先生今日染了風寒, 在家中歇著,拖了書童給我捎話,我今日是空閑的?!?/br> 所以,是特意來北院尋他的。 并不是順路。 肖縫卿也放下書卷來:“你下不過我?!?/br> 思南抿唇:“誰說下棋就是為了贏棋,我就不是?!?/br> 一幅小大人的模樣, 說起話來很有些意思,肖縫卿又笑了笑。 思南起身,從方才的書袋里摸出來兩盒棋子, 石桌便是棋盤,一盒黑子放在自己面前, 一盒白子推到肖縫卿面前。 “是碧山閣的白玉棋?!毙たp卿一眼認出來。 “呀!”思南震驚:“你認得?” 肖縫卿干脆莞爾,碧山閣是肖家的產業,他如何該不認得? “認得?!睉脜s干凈利落。 思南嘆口氣,繼續道:“唉……枉我還特意拿來給肖哥哥看呢,原來肖哥哥早就見過了!” 語氣中未免有些遺憾。 本來是想同他分享,沒想到他卻見過了。 也是,肖哥哥見多識廣,碧山閣的白玉棋覺得珍貴,肖哥哥未必覺。 “那我先?!眻毯谧拥南茸?。 她也不謙讓的。 肖縫卿好笑,隨即點頭:“好?!?/br> 他喜歡同她說話,就好似,帶著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他也說不上來。 自從黎家出事以來,他沒有一日睡得安穩,他動用整個肖家的產業日夜籌謀,編織一張環環相扣的網,要的就是讓欠下黎家血債的人逐一償還。 布局,謀劃,還有肖家偌大的產業要經營,整整六年,名冊上只剩了榜首的方世年三個字。 有些刺眼。 “方哥哥,到你了?!彼寄咸嵝?。 他收回思緒。 他自幼便喜歡下棋,開清風樓是為了靜心。 “呀?!彼寄弦幻嫠伎家幻婺笃?,棋子卻在指尖滑落,摔在了地上。 思南彎腰去撿,棋子的一角磕出了一道凹進去的印痕。 思南明顯有些痛心了,來回看了好半晌。 “方寺卿送你的?”肖縫卿知曉這兩盒棋子價值不菲。 思南尷尬笑了笑。 肖縫卿也跟著笑了笑。 “其實,是我拿的jiejie的棋盒?!彼寄弦膊浑[瞞,這兩盒白玉棋子jiejie平日里最喜歡了。她來找肖縫卿下棋,想著jiejie那里有兩盒碧山閣的白玉棋子,她偷偷拿了出來,想和肖哥哥下完之后還回去。 唉,沒想到摔壞了。 思南有些惱火。 方槿桐…… 肖縫卿指尖卻是一滯,繼而抬眸看她,好似平常一般:“偷拿你jiejie的棋做什么?” 思南嘟嘟嘴:“我看肖哥哥好棋,jiejie也好棋,我想肖哥哥一定也喜歡?!?/br> 沒想到卻出了意外。 思南將這枚棋子放在一旁:“晚些時候再同jiejie說吧?!?/br> 肖縫卿忽的想起方槿桐找他歸還棋譜。 還帶了一只狗。 煞有其事同他講,是狗尿在了孤本上。 而后認認真真得和他談賠償措施。 有那么一瞬間,他希望她不是方世年的女兒。 偏偏他卻記了很久。 “你jiejie待你好嗎?”他也不知為何要問思南。 許是他也很久沒見過她了。 思南拼命點頭:“爹爹和jiejie待我可好了,爹爹還有些兇,jiejie就不一樣,有一次……” 言辭間都是對方槿桐的喜愛。 是啊,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 也招他喜歡。 “所以呀,jiejie才不會怪我摔壞了她的棋子,背地里要心疼好久,等我再攢一些零用,和上之前的壓歲錢,給jiejie買一幅?!?/br> 她自小有擔當。 肖縫卿再次啟顏:“不必,我這里恰好有多的,晚些讓肖挺給你送去?!?/br> “嗯?”思南意外。 ****** 碧山閣的棋子都為專屬。 一幅棋子有兩個棋盒,棋盒上蓋的內側都會刻上簡字。 肖縫卿手中的棋盒上蓋,內側便刻了一個“桐”字。 字跡娟秀,如娓娓道來。 棋盒上的簡字都是按照買家的字跡拓下來而后刻上的,這是方槿桐的字。 字如其人。 他能想起她臉上的笑意,像春日的泉水一般,明眸青睞。 他時常會想起。 “咚咚”叩門聲。 肖縫卿放下棋盒上蓋:“進?!?/br> “東家?!笔切ね?。 “嗯?!彼麘?。 肖挺上前:“方槿桐是同洛容遠一道回來的,沒有見到懷安侯,也沒有探到蹤跡去了何處。眼下洛容遠還在方家,方家的人都去招呼了,應當是過兩日就會走?!?/br> 洛容遠……方家的準女婿…… “知道了?!毙たp卿捏了捏手中棋子,心中就似被棋子壘起一般,并不舒坦,再張口,就好似關心旁事:“懷安侯那邊有什么動靜?” 肖挺搖頭:“東家放心,阿福的事并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到我們這里?!?/br> “這便好?!彼矒呐陨?。 為了一個阿福得不償失,好在善后。 肖挺拱手行禮:“東家,生意上還有些事,那我先去慧園一趟,東家若是有事就遣人來慧園喚我一聲?!?/br> “好?!?/br> 待得肖挺離開,肖縫卿才斂了目光。 這些年他做事不留任何痕跡,為的就是不讓黎家的舊事牽扯到肖家。 方世年還好,洛家他也心中有數,唯獨這半路殺出的懷安侯沈逸辰讓他心中諸多忌憚。 他要對付方世年不是難事,他卻不想因為方家同沈逸辰起沖突。 沈逸辰將清風樓的名帖給方槿桐,他猜不透出于何種用意。 但無論哪一種,他最不希望的便是最后一種。 懷安侯府若是想護方家,他只能從長計議。 稍不留神,不僅不能報黎家滿門的仇,還會將肖家搭進去。 沈逸辰絕非善類,他不能輕易鋌而走險。 屆時葬送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整個肖家。 他不得不捉襟見肘。 沈逸辰搬到了恒拂別苑,就在方家隔壁。 他只能尋個旁人看來并不突兀的理由,到方家見機行事。 方家四房在京中名聲并不好,好在他是生意人。 商人重利,他同方家四房走得近也并無不妥。 只要利益使然,旁人自然愿意信。 還有一點,他想接近方世年。 知己知彼,他要清楚方世年的言行與為人。 越了解,才能越摸清破綻。 方家四房正好是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