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方槿桐正是這個意思,他道姓肖,方槿桐才應:“肖掌柜好,那日在清風樓見過您?!?/br> 肖挺也跟著笑起來:“方小姐,這邊請?!?/br> 方槿桐頷首。 阿梧便拎著籃子跟了上來,狗蛋竄出頭,四處張望,新鮮得很。 清風樓共有四層,平日沒有棋局,拍賣和講壇的時候,就是清風雅趣的茶室。 方槿桐上次來的是二樓,肖掌柜領她到的是四樓。 四樓的風光極致,大半個元洲城都盡收眼底,阿梧心中不禁嘆了嘆,這清風樓雖然半點不奢華,但布置得極其雅致,加上風車流水,這飲茶的氛圍怕是京中都尋不到幾家更好的。 “嗷嗚!~”狗蛋也興奮。 阿梧趕緊將它按回去。 “東家,方小姐到了?!毙ふ乒耦I她們行到靠東邊的角落,有輕羅幔帳,溪水流觴,一眼能望到元洲城郊外的耳空山,還能看到蜿蜒不見盡頭的洛河。 肖縫卿抬頭,他本是坐在蒲墊上,一手捏著書卷,一手捏著紫砂茶杯:“方小姐,坐?!?/br> 方槿桐掀起衣擺,大方落座。畢竟對方是男子,能避諱得還是要避諱,便還是穿了上回的月白色男裝。上次來的時候,在清風樓整理的都是小棋童,今日就是茶女,素手芊芊,蕙質蘭心。這清風樓的東家是個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沒有別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層的位置很寬,卻只有肖縫卿一人。 肖縫卿抬眸看她:“我有錢?!?/br> 方槿桐笑了出來,端坐直了,也不多繞彎子,開門見山:“今日來,原本是想還肖老板‘紀九殘局’,東西太貴重了,沒有收下的道理?!?/br> 原本?肖縫卿看看她,又看看籃子里的狗,有些想發笑。 方槿桐果真道:“這狗的主人家回京了,寄養在我這里,它在這里舉目無親,又有些笨,我昨日沒看好,讓給尿了?!毖粤T,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疊白黃白黃的紙,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還給肖老板了?!?/br> 肖縫卿真的低著頭笑了出來。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東家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笑過。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譜來,方槿桐繼續道:“我這里有些棋譜,雖然不如孤本,卻也尋了好久才尋到,先押在肖老板這里。等我回了京中,一定讓它的主人家去尋‘紀九殘局’的其他孤本來,再還給肖老板?!?/br> 言罷,從袖袋里拿出一頁紙給他:“這是借據?!?/br> 肖縫卿真的接過。 借據里的字跡娟秀,字如其人,有顆七巧玲瓏心。 “方小姐不必還我?!彼嘶亟钃?,又退回那基本棋譜:“是我沒有說清楚,給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讓肖掌柜尋人手抄的,孤本還在我這里?!?/br> 他神色如常,眸間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確是我讓人拓的?!?/br> “可紙頁是舊的,泛黃的?!狈介韧┒鹈嘉Ⅴ?。 肖挺應道:“要做的真些,尋這樣的紙張倒也不難?!?/br> 肖縫卿真像做得出這樣事情的人來。 肖縫卿抿了口茶,言道:“這樣貴重的孤本,我隨身帶著做什么?” 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嗚”一聲,連聲音都大些了。 阿梧連忙又將它的頭按回去。 方槿桐輕咳兩聲,又道:“那你……還有旁的拓本嗎?”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聽肖縫卿道:“有?!?/br> 肖挺覺得rou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幾本,過幾日還你?!狈介韧┬χ痤侀_。 肖挺闔眸,又聽肖縫卿道:“好?!?/br> ***** 從清風樓出來,手中多了半個人高的棋譜拓本。 肖挺來送,一臉強顏歡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謝肖掌柜,我過兩日就來還。 那方小姐記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臉上還要賠笑,清風樓的半個家底都在這里了。 馬車緩緩駛離,方槿桐摸著狗蛋的頭,原本是去賠人家的,結果又拿了這老些回來。 阿梧嘆道,三小姐,就兩日,這么些能拓完嗎? 方槿桐想了想:“兩日是虛數,拓本嘛,肖卿逢應當也不會著急的?!?/br> “也是?!卑⑽嘈α诵?,“方才,奴婢還以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棄道:“它也不值錢吧?!?/br> “嗷嗚~”狗蛋抗議。 …… 到了醫館門口,阿梧扶她下馬車。 車里的‘拓本’,阿福說安頓好馬車后,送到西苑來,方槿桐道了聲謝。 門口的小廝見了她,趕緊迎了上來:“三小姐,您可算回來了?!?/br> 方槿桐詢問般看她。 “有客人來找三小姐,等了大半日了,在東苑同少東家說話。東家夫人讓我在門口候著,說見到三小姐就請三小姐趕緊來東苑一趟?!?/br> 來找她的客人?方槿桐嘴角牽了牽:“從哪里來的?” 小廝想了想:“定州?!?/br> 作者有話要說: 狗蛋:我值錢,我值錢,我很值錢! 肖老板:我有錢,我有錢,我有錢! 肖掌柜:不要跟我提錢! 第15章 木頭 定州…… 方槿桐和阿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個人。 洛容遠。 方槿桐低頭摸了摸懷里狗蛋的頭,輕聲嘆道:“狗蛋,姨母家的那根木頭來了?!?/br> “嗷嗚~”狗蛋應聲。 阿梧既好氣又好笑。 …… 入了醫館,方槿桐先回了趟西廂房將狗蛋放下,再換了身水藍色的裙衫和鴨卵青的繡花鞋才往東苑去。 會客堂外,遠遠就聽到方如海熱忱親厚的聲音,還有那根木頭的只言片語。 要不怎么喚他木頭? 洛容遠不怎么愛講話,她小時候去姨母家同他玩的時候,她若是不開口,他可以一日不主動開口的。能活活將她悶死,不是悶葫蘆的悶,是木頭的悶,因為葫蘆是空心的,木頭卻是實沉的。肚子里有貨,就是不喜歡吱聲。 大凡開口,又必定惜字如金,一句話鮮有超過六七字。還偏生了一幅嚴肅臉,嚴肅臉上又掛了一雙劍眉,劍眉下的一雙眼睛深邃幽暗得很…… 特別當這雙眼睛盯著她看的時候,她有說不出的違和感。 后來洛容遠從軍去了,不出幾年便做到了左前衛副使,她覺得他天生是當軍人的料,因為軍中站一天不說話的大有人在。而這其中,洛容遠絕對算是佼佼者。 胡思亂想著,方槿桐邁步入了會客堂。 堂中之人紛紛移目。 洛容遠站起身來:“槿桐?!?/br> 先開口喚她。 “表哥!”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微笑著看他。 似是有大半年沒見著他了,聽說前一段邊關戰事吃緊,洛容遠身為左前衛副使肯定身先士卒,風餐露宿。過往皮膚就不怎么白皙,如今越發顯得像小麥色,不變的還是那兩道劍眉,還有劍眉之下的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 “你去哪里了?容遠在這里等了許久都不見你回來?!狈饺绾柶?。 方槿桐便笑:“還棋譜去了?!?/br> 如此方如海便懂了。遂又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人家千里迢迢而來,不要冷落了,顯得待客不周。方槿桐會意,朝洛容遠問起:“表哥怎么來了?” “接你?!?/br> ……言簡意賅到方槿桐只得莞爾頷首。 方如海趕緊上前圓場:“容遠才從邊關回來,路上收到顧夫人的修書,讓他來元洲城接你去定州。正好,這幾日醫館中事忙,我也走不開,容遠來得恰是時候?!?/br> 方槿桐哀怨看他。 方如海自是‘看不見’的。 洛容遠應了聲:“是?!?/br> 就剩不說話點頭了,方槿桐照做。 方如??人粤艘宦?,又笑盈盈道:“對了,槿桐,今晚四方街有夜市,難得容遠來一趟,我和你嫂子約了徐掌柜見面,怕是去不成了,你代大哥盡地主之誼?!?/br> 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大哥比二哥還要不遺余力。 方槿桐握拳至鼻尖,佯裝周全:“表哥方才從邊關回來,一路上舟車勞頓,還是先休息一日,明日再邀上大哥和嫂子一起去四房街吧?!?/br> 人多還熱鬧。她也不遺余力。方如海攏了眉頭,沖她搖頭。 洛容遠卻出聲:“好?!?/br> 方槿桐如釋重負,方如海責備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