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她隱約聽聞,三皇子之所以被抓是因其對皇帝陛下不敬,可這般理由…… 若是非要計較起來,謝清豫從最初便對這個南詔三皇子全無好感。他是死是活,哪怕有和親一事橫亙中間,她也不甚在意。卻同樣因其身份、因兩國聯姻,這一件事非同小可。 沒有太多根據,在得知這件事時,謝清豫想到陸至言。她想起他的話,想起他的胸有成竹,亦想起新帝仍為太子殿下之時,有意讓她去救陸至言。 不是不想馬上去找陸至言問個明白,但他近日已重回朝堂,再則,她那么巴巴的跑過去陸家也不像一回事。謝清豫一直等到入夜,才等回來自己的父親與哥哥。 知道他們回府,不等睿王命人去請她到書房,謝清豫已經先行過來了。在睿王的書房里面,他們談及這幾日長安發生的事——從南詔的人于城中調戲羞辱與毆打大晉百姓,到皇帝陛下命令放人,再到三皇子被抓。 “今日朝堂之上,因南詔三皇子被抓一事,吵得十分厲害。其實不僅這三皇子,包括城中其他隨南詔使者前來的人,現在都被關押在了大內監牢?!?/br> 睿王面色凝重:“以張丞相為首的一派老臣認為此舉會激怒南詔,勢必引得兩國生出戰事,有違先皇陛下意愿。但陛下既已做這件事,心里自有成算,看得出來對這樣的說法不以為意?!?/br> 這是可以預見的,如果會顧忌這些,那么便不會做出半夜抓人的事情。這樁事既已發生,形如開弓沒有回頭箭,而今哪怕放人,也無多少用處。 “一眾將領與年輕臣子卻認為,這些外族人在長安城鬧事,實在欺人太甚,且囂張至極。若是放任他們不管、不予計較,往后勢必得寸進尺,恐怕更不會把大晉放在眼里。索性借此事,好好給他們一個教訓?!?/br> 謝清豫聽到自己爹爹提及年輕臣子,深覺陸至言怕是跑不了的。 她輕咬一下唇,微微點頭,覺得這種說法在理,而且多半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先皇仍在時,南詔使者請求賜婚,且十萬大軍壓境威脅,陛下與先皇便因此事曾有分歧?!鳖M蹙従彽?,“今日看來,陛下的心思大約從未曾改變?!?/br> 謝清豫繼續點頭,沒有發表什么評價。 同在書房的謝澤一嘆氣:“以今日形勢來看,兩國交戰在所難免……” “meimei,”忽而停住話語的謝澤,喊一聲謝清豫,認真交待,“這些日子,最好是待在府中,不要外出。無論有什么,也先等這到件事過去,以后再說?!?/br> 謝清豫同樣語氣認真的答應:“好?!?/br> 對于自己哥哥的顧慮擔憂,她不是不明白,說到底是因她牽扯到這些事情里面。 即便在家國天下之事面前,她的命運無法為自己左右,可一旦兩國交戰,和親之事必然作罷。不必嫁給不喜歡的人,她心里總歸高興,但在外面,她表現得高興是不顧天下蒼生,表現得不高興更有通敵叛國之嫌,無論怎樣都非常容易落人口實。 之后三個人又說了差不多一刻鐘的話,兄妹兩個一道從睿王的書房出來。 謝澤送謝清豫回琳瑯院。 直到送她回去,在琳瑯院外,謝澤微笑與她說:“今天的早朝上,陸大人可謂舌戰群儒。一番話將張丞相說得啞口無言,往后不知會否受到些許刁難?!?/br> “不過,想要有所作為、堅持自己的主張,這樣的事便無法避免,不必太過憂心?!敝x清豫點一點頭,示意自己認真在聽,謝澤又說,“meimei,他還有幾句話,托我轉告你?!?/br> 謝清豫眨一眨眼:“怎么了?” “一個國家的長久安定與太平,絕不是靠忍讓退卻能夠換來的,而這樣的擔子更不必放到一個女子身上。紅顏非禍水?!?/br> 見謝清豫臉上詫異之色,謝澤輕嘆一氣:“meimei,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br> “嗯……”她點點頭答應一聲,“我知道的?!?/br> 目送自己哥哥離開,謝清豫才轉身走進院子里面。她想著陸至言讓謝澤轉告給她的話,不知該嘆氣還是該覺得安慰,這個人怎么就那么清楚她心里的想法呢? 這一夜,謝清豫安穩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陸至言在夢中沖她微微而笑,將她抱在懷里說:“我會一直護著你?!?/br> 夢里面的她只顧著仰頭也沖陸至言傻笑,而話音落下之后,他卻俯下身來,輕輕吻住她的唇……猛然睜眼,已是第二日天光大亮,謝清豫覺得,自己是被臊醒的。 “小姐怎么臉這么紅?是生病了嗎?” 聽到春絮關切的話,謝清豫驚嚇般搖頭,忙說:“無事,我再睡一會兒?!?/br> 沒有去看春絮是什么表情,她默默縮回被窩里面。 謝清豫兩手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想起夢里面的場景,心里暗暗惱起陸至言。 一定是…… 一定是那一日,他對她做過那種事的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段劇情寫得有點慢,只有這么多,明天繼續。 晚安。 第35章 不忘 誠如謝清豫所知,南詔三皇子及使者之流被抓,一切皆為謝昭授意。因此,無論朝堂之上有大臣如何反對,都無法更改得了他的想法,也無法阻止事態的發展。 這位南詔三皇子態度傲慢、狂妄自大,如今淪落到這般境地,倒不為所動,似乎不認為大晉新帝有魄力和能力,能把南詔怎么樣。但他顯然低估了謝昭在這一事情上的決心。 南詔遲早會知道他們的三皇子被扣留長安,而如若等到南詔發覺到這件事,大晉才有所行動,顯然會陷入被動之中。是以早在發難之前,謝昭已暗暗開始部署。 事實上,在先帝在世之時,這些南詔來的外族人仍舊有所收斂,尚未曾做出太多的出格之舉??山ê偷凼攀篮?,他們欺負大晉百姓的事情時有發生。 官府因新帝似對他們包容的態度而次次息事寧人,這種忍讓態度多少使得這些人認為自己高高在上,越發盛氣凌人。這些謝昭是看在眼中的,而他早已命人盯緊這些外族蠻夷,等待的無非一個出手時機罷了。 一如當初南詔表面請求賜婚卻暗中大軍壓境的無恥做派,這位新帝選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包括南詔三皇子在內一眾人在長安被抓的第二天,大晉對南詔的斥責書函也已送到南詔都城。 這封落款蓋著大晉皇帝玉璽印鑒的書函,話里話外,既痛心于對南詔來使在長安的所作所為,又痛心于南詔三皇子面見大晉皇帝時的傲慢無禮,并詰問南詔帝王是否無與大晉交好之意。 南詔帝王看過書函,敏銳覺察到自己的三兒子或是在大晉遇到不好的事。無論書函里面是怎么一個說法,他深知事情不妙,唯恐自己極為疼愛的兒子禍在旦夕。 不知是三皇子隱下身份到長安之前曾有所交代,抑或是從這封書函里感覺到大晉不會輕易放人,南詔帝王沒有派出官員和大晉進行交涉,而是直接派出一眾大將前往邊關。 南詔借由大軍壓境,揚言大晉若不即刻把人送回來,則率兵大舉入侵大晉。殊不知大晉的軍隊在邊關等候多時,而南詔的舉動,無異送給大晉一個出兵的借口。 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至此爆發。 誰也無法阻止。 其后兩個月的時間,戰事捷報頻頻傳回長安,大晉新帝亦陸續派出不少將領率兵趕赴邊關增援,是對與南詔一戰勢在必得的架勢。朝堂之上,亦無官員有任何反對的聲音。 這一段時間,謝清豫待在睿王府里,秉著謝澤的提醒,不曾外出。外面的事,消息總能得到一些,關于陸至言的事也或多或少會傳入她耳中,曉得他如今受到新帝器重。 對于謝清豫而言,這倒不叫人奇怪或突然。至少在更早之前,先帝仍在世時,謝昭將她請去東宮、正逢陸至言有事,這般巧合事后再看,足以叫人體悟。 但究竟是因同樣非求和一派而變成這樣,還是存在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卻是謝清豫無從得知與求證的了。至少,陸至言擁有了施展的機會。 不過,她如今同樣明白之前陸至言之所以會那么信誓旦旦的緣由。只是當時那樣的情況、那樣的心情,無論他說什么,在她聽來都會是安慰,不會相信。 七月流火,夏天的炎熱漸漸褪去,天氣轉涼。 初十的這一日,謝清豫午間小憩醒來,在書房忙得一陣,夏果與她送來一封信。 是陸云繡給她寫的信。 雖說同陸至言是姐弟,但兩人字跡幾無相像之處,陸云繡的字十分娟秀。 一封信內容簡短,說是有點兒事,請她日落之前去書院一趟。 是什么事信里沒有提,也許不方便過多解釋。 謝清豫不做他想。 她從書房出來,回房間換過一身衣服,和杜氏說得一聲便乘馬車出門去了。 馬車停在書院外面時,酉時未至。 孩童們陸陸續續從書院里出來,似乎正趕上放學的時間。 謝清豫剛下馬車,看到站在書院門口的陸云繡。 對方當即笑著迎上來,稍微壓低點聲音說:“還以為你要晚點兒才能過來呢?!?/br> 謝清豫也是一笑:“正好無事,收到信便沒有耽擱,這是來早了?” “不會?!标懺评C說,“他在后院呢,先進去吧?!?/br> 無須多說明,謝清豫很快反應過來她口中的人必然指陸至言。是以也大概知道,有事要找她的人不是陸云繡,而是他……沒有多問,她一點頭往書院里去。 謝清豫行至后院,一身緋紅官袍的陸至言負手站在院子里面,她不用費勁便見到了他。大約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來,嘴邊淡淡笑容,一雙眼睛猶似閃閃發亮。 這一段時間,兩個人雖未能見面,但陸至言一直有信與她。只出于慎重,她基本沒有回過他的信,不過時不時會叫人送些點心果子到書院。 每次都說東西是給陸云繡的……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謝清豫堅信他不會不知道。 久未見面,陸至言看起來消瘦了一些,臉上也看得到幾分疲倦之色,偏偏身上的一股清雋氣質愈顯。一張如玉面龐尤甚往日俊美,微微而笑,便教人輕易心折。 謝清豫抗住這般美色||誘惑,假裝淡定慢慢朝他走過去。 在離陸至言足有五步遠外站定住,她佯作不滿道:“有事兒找我怎么不直說?” 陸至言笑容不改,望向謝清豫的目光卻越溫柔。 他微笑著語氣平靜說:“明日一早便要出發,因而今天想見你一面?!?/br> 出發?!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太叫人措手不及,謝清豫錯愕中,顧不上別的,幾乎兩步到他面前,連忙追問:“怎么回事?是要去哪兒?” 陸至言臉上滿是鎮靜,反而笑說:“還以為你不舍得走過來?!?/br> 是說她在幾步外站定的事……謝清豫臉上一紅,輕哼道:“這就離你遠點兒?!?/br> 她作勢要走,被陸至言伸手拽住。謝清豫臉頰鼓一鼓,氣呼呼般斜眼看他,他仍笑,文縐縐出聲道:“這位jiejie莫要生氣,小生這廂給您賠不是?!?/br> 話音落下,陸至言松開她的手,當真正經對她作了個揖。 謝清豫差點兒被逗得破功,忍下笑意,大大方方的口吻說:“原諒你了?!?/br> 陸至言直起身子,微笑重新牽住謝清豫的手:“走一走?!?/br> 于是,他們牽著手在書院里慢慢打轉。 謝清豫格外在意陸至言說明天一早要出發的話,不可能不追問到底。陸至言和她解釋:“要去談一談那位三皇子的事,還要去知會南詔一聲,你就在長安,哪兒都不會去?!?/br> 這分明是要去邊關的意思了。謝清豫想說是不是因為她,又迅速反應過來,哪怕確實與她有些關系,但也絕不會單單只是這樣。國家和平興盛,也是他的抱負,哪怕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他一樣會去做的。 謝清豫小聲問:“會不會要去很久?” “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過年節……”陸至言說,“大概是得費一段時間?!?/br> 謝清豫想著那當真是很久都要見不到,輕點一點頭:“這份差事確實不簡單?!?/br> 陸至言看她一眼,停下步子:“等我回來……” 謝清豫感覺他的語氣聽著像還有話要說,因而停下腳步的同時也看向他。笑意從陸至言眼底滿溢出來,他湊到她耳邊,壓低點兒聲音:“是好上王府提親了?!?/br> 突然說起這種事,饒是謝清豫也覺得不好意思。 耳朵感覺到陸至言呼吸間噴薄而出的溫熱氣息,一下子泛紅,泄露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