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圓子,起床啦! ——太陽照屁股啦! ——快點回復我,我有重要的事問你。 江莫語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兩家住在同一個家屬院小區,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同班,直到大學才分開。 雖然這些年夏芫畢業后沒有回家工作,但隔著兩個城市的好姐妹,也并沒有因為時間和距離,讓關系變淡。 只不過…… 昨晚三點才睡的夏芫看了眼時間,剛過八點,她也懶得打字,一臉崩潰地直接用語言回復:“大清早的,你干嗎呢?” 江莫語:“我都要上班了,還大清早?你非得扎我這條月薪四千上班狗的心么?” 夏芫:“你有事快說有屁快放,我昨晚趕稿三點才睡,說完我好繼續補眠?!?/br> “趕稿到三點?我信了你的邪,你這話也就騙騙被你拖稿的編輯?!?/br> 夏芫:“……” 好吧,知她莫若江二語。 “我求你趕緊說吧!” 江莫語總算進入正題:“你住的小區是不是叫河畔人家?” “是??!” “是這樣的,我哥上個月從國外回了江城,前兩天剛剛搬了新家。今兒一早我媽派我給他快遞了兩大箱子吃的。我寄完快遞忽然想起來,好像聽你說過你住得地方也叫河畔人家。那么多吃得他一個人肯定也吃不完,我把他地址給你,到時候你去他那里拿點,免得浪費了?!?/br> “不用了?!毕能具€沒怎么清醒。 然而江莫語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說完就把地址給發了過來。 ——河畔人家10號樓1203。 夏芫掃了眼手機上的地址,腦子頓時清醒了七八分。 因為夏芫的這套房子,好巧不巧就是10號樓1202。也就是說昨晚亮燈的隔壁,住進來的新鄰居是江莫語的哥哥江惜言。 她已經幾年沒見過這位發小親哥,但沒怎么費力搜索記憶,江惜言的模樣就完完整整清清晰晰出現在腦子里。 畢竟她也認識江惜言的時間,跟江莫語一樣長——雖然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說過話。 江莫語又發過來語音,語氣滿滿都是抱怨:“也不知道我哥在國外待得好好的,為什么要回來?他一回來,我悲催的日子又來了。這兩天我稍微犯點懶,就要被我老爸老媽指著腦門罵,說什么你看看你哥怎么怎么著,人家現在自己創業開公司拿國家基金,你還在家啃老巴拉巴拉。本來他出國了,我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哪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喚醒了我的噩夢?!?/br> 夏芫道:“誰讓你有個牛逼轟轟的哥呢!” 江莫語:“別提了,當初我媽說想要個貼心小棉襖,違背計劃生育也要把我生下來。哪料到原來是讓我給我哥做陪襯的。不過依我看,我哥在外這么多年,誰知道他在干什么,他那個什么言行科技,聽著好聽,指不定就是個皮包公司呢!” 夏芫本想說你這是嫉妒,但忽然腦子一閃,下意識問:“言行科技?” 江莫語道:“是??!我哥和他朋友創業開得公司名字,說是從美國搬回來的,你在江城有沒有聽說過?” 如果說剛剛夏芫還只有七八分清醒,現下就直接冷水澆頭,清醒了十二分。 她沒有忘記,前兩天被她丟進垃圾桶的那張名片,上面就寫著——言行科技江惜言。 公司名可以相同,人名也可以重名。 但是一模一樣的公司名加上一模一樣的姓名,她不會天真地認為,那晚她強吻的人跟發小親哥沒有半點關系,只不過是個撞名的巧合罷了。 天啦!竟然是江惜言?。?! 作者有話要說: 言哥:是我是我就是我 第4章 夏芫半晌才回過去:我一個寫童書的死宅,能聽說過什么?算啦,你媽給你哥寄得吃的,我就不拿了,我跟你哥又不熟,上門去拿吃的,多不好意思,有空回家再去你們家蹭飯。 江莫語:行吧! 夏芫沒再回復,將手機丟在床上,翻身趴在枕頭悶聲抓狂。 對于那晚自己沖動之下隨手抓了個男人就親上這件事,她其實走出酒吧就后悔了。 但畢竟也就只是一個吻,又是個連樣子都沒看清的陌生人,所以其實也沒太放在心上,在名片被丟進垃圾簍的那一刻,那件事就翻篇了。 但是現在告訴她,當時吻的人是自己認識的人,還是江莫語的親哥江惜言,而他現在就住在自己隔壁。 這事情就有點大條了,就跟已經翻篇的東西,又強行被翻了回來一樣。 雖然江惜言對她來說,其實也就只是認識,完全談不上熟悉,而且還好多年都沒有見過了。 但只要把自己那晚吻的人和江惜言的臉重合在一起,她就不由得打了幾個寒顫,不得不想起年少時被這個名字支配的恐懼。 江惜言豈止是江莫語的噩夢。 對少年時期的夏芫來說,也絕非什么美夢。 如今得知自己當時強吻的對象是他,驚恐程度堪比強吻了一條恐龍——雖然江惜言的臉和恐龍沒有半點關系。 這還要從她初三那個暑假說起。 在房地產不發達的年代,大小城市的人們大都以單位家屬院為聚居地,鄰里關系親近,父輩相熟,孩子們也都一起玩兒著長大。 當然,江惜言比夏芫大了三四歲,三歲一代溝,隔了一道溝,就是兩個世界的孩子了。 哪怕他是發小的哥哥,可在家屬院長大的那些年,她和江惜言說話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在他們那個大院里,江惜言是別人家的孩子,從小長得好學習好,但又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在他那一波男孩子中,算是當仁不讓的老大。 少時最有名的事跡,是十三四歲時,院兒里一個孩子被隔壁單位大院的男孩欺負,他帶著五六個男生殺過去,“血洗”了對方地盤, 至于當時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夏芫不得而知,只不過隨后幾年,那件事被越傳越玄乎,江惜言兇殘之名不脛而走,他也成為了大院里中二男孩們的偶像。 江惜言天生一張面癱臉,也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樣話多聒噪,從小就有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再加上關于他各種事跡的傳言,大院里比他小的孩子們,無論男女,對他都有種本能的敬仰和畏懼。 夏芫看到很多次,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兒們,抱著零食和玩具跑到江惜言狗腿地主動上供,以求他的庇護。 也不止一次看到,江惜言半蹲在花壇上,前面站一排熊孩子被他冷著臉教訓。 種種加起來,夏芫自然和其他孩子一樣,對江惜言也有種深深的畏懼。 但她之所以怕江惜言,原因還遠遠不止是這些,而是每天從江莫語口中聽到的各種對他哥的控訴。 比如罰抄作業、克扣零花錢、強迫家務勞動諸如此類。 她也親眼見過很多次,每回江惜言被父母指派下樓叫meimei回家吃飯時,但凡江莫語稍微拖延,就會被冷著臉的親哥,抓住馬尾辮直接拖上樓。 惡形惡狀,令人發指。 總之,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兇殘惡霸兄長形象。 夏芫不止一次在心里感謝過她老爸老媽,沒給她生一個哥哥。 江莫語水深火熱的生活在初三那年達到頂峰。 十四五歲的女孩,從小孩變成少女,因為貪吃管不住嘴巴,又不愛運動,體重飆到一百四,健康和中考體育都亮起紅燈。 于是剛剛考上名牌大學的江惜言,受父母之命,開啟長達一個暑假的cao練親妹之旅。 整個夏天,每天早上天剛剛亮,夏芫就會被樓下江莫語的鬼哭狼嚎喚醒。 她不止一次悄悄趴在窗戶往下看,看到的就是江莫語拖著圓滾滾的身軀,邊哭邊繞著花壇跑步,而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江惜言,則冷臉站在花壇上方。 朝陽下的清俊少年手握一根長鞭,一旦看到江莫語速度慢下來,就在空氣中狠狠抽一鞭。 清脆的鞭聲,不僅會嚇得江莫語邊哭邊加快速度,也會讓趴在三樓偷窺的夏芫,嚇出一個激靈。 有時候連路過的鄰居都看不過去,忍不住上來勸兩句,但江惜言就是板著一張冷臉不為所動。 這哪是什么親哥,分明就是上輩子的殺父仇人。 夏芫對江莫語表示深深同情的時候,也覺得江惜言更可怕了。 暑期過半的時候,江莫語被親哥折磨得日漸消瘦,終于換來了一天全假。 夏芫帶著一包零食上門去慰問。 因為江家父母上班,江惜言出門,兩個小伙伴就窩在沙發中邊吃零食看電視,邊狠狠吐槽惡霸江惜言。 之前江莫語吐槽親哥時,夏芫也就是聽聽,但是過去這一個月,每天聽著江莫語在樓下的鬼哭狼嚎,看著那個冷面少年手握長鞭站在花壇上,對自己的親生meimei發起令人發指的非人折磨,夏芫對于發小就不只是同情,簡直是同仇敵愾了。 兩個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憤慨。 后來夏芫憤憤道:“我看你哥不應該叫江惜言,應該江閻王?!?/br> 江莫語覺得這綽號簡直太貼切,興奮地附和:“沒錯,就是閻王,以后我就叫他閻王?!?/br> 夏芫為自己的取名靈感得意地哈哈大笑:“江閻王江閻王……” 然后,她就體會了什么叫做樂極生悲。 她的笑聲還沒落音,忽然聽得本來只有兩人在的房子里,一扇臥室門驀地打開。 一臉惺忪的江惜言從里面走出來,臉上的表情足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 “哥……你……你怎么在家里?”江莫語嚇得差點從沙發掉下去。 江惜言冷冷朝她看過來,被他目光所波及的夏芫,回過神趕緊跳起來:“二語,我走啦……” 說完一溜煙跑出了江家客廳大門。 至于屋子里后來發生了什么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夏芫活了十五年,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做禍從口出。 背后說人壞話被抓現行也就罷了,偏偏是被有著大院“第一兇殘”之稱的江惜言抓住。 夏芫是兩天后再見到江惜言的。 那天傍晚,正在做菜的mama發現鹽沒了,打發她去小賣部買鹽。 她其實有點不想去的,因為她已經聽到江莫語在樓下鬼哭狼嚎。 不過老媽忙著,老爸又還沒回家,她只能咬牙下樓。 江惜言是背對著他們這棟樓站在花壇上的。 夏芫從單元樓里出來,怕被發現,也不敢從院子里穿行,只能貓著腰貼著墻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