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眼里，他不敢再擁有孩子，害怕再一次遭受懲罰。

    但現在，對于喬喬的擔憂戰勝了徐正杰內心的疑慮。他覺得如喬喬這樣早慧的孩子必須要有父母的正確引導與體貼照顧，正所謂“慧極必傷”，他擔心喬喬因為過于聰明，而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了彎路。

    “……也行吧，既然是未來的小侄子，那我也不好太不給面子?！标惔柫寺柤绨?，“這就當做是我給小侄子的見面禮了?！?/br>
    徐正杰嘴角一抽：“給自家侄子一份試卷當見面禮，你也是夠奇葩的?！?/br>
    “知識就是力量?！标惔ㄝp哼，“這份見面禮可是最寶貴的?！?/br>
    “行行行，就知道你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毙煺鼙砬槔淠耐虏?。

    對于徐正杰的嘲諷，陳川絲毫不放在心上。他走到桌邊，拿起了紙筆——即使現在高科技盛行，但他卻依舊習慣使用這樣原始的記錄方法：“這份試卷你打算怎么出？給個大體的想法？”

    徐正杰沉吟片刻，將自己今天給喬喬出的幾道題目說了：“從一年級開始到高年級，每個年級、每個科目、比較重要的知識點都出上一兩道題目吧，最好再來上幾道競賽題？”

    陳川聽得額角青筋微跳，真想隔著屏幕將手里的筆尖戳到徐正杰臉上：“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就算只是義務教育這幾年，工作量也夠大的！”

    徐正杰一臉無辜：“我是外行么，我的意見你聽聽就行了，關鍵看你?！?/br>
    “行了行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滾吧?！标惔ò戳税刺杧ue，語氣厭煩，“我會綜合考慮你的意見和實際情況來出題的?！?/br>
    “那還真是多謝了！”徐正杰聽到陳川答應，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陳川的語氣極為敷衍，但徐正杰卻知道只要對方的性子——只要開始著手去做，那就必須要做到最好，大約正是這樣的強迫癥，才能讓陳川年紀輕輕便在華盟科研院這樣頂尖的研究所中占據一席之地。

    不過，正所謂“慢工出細活”，雖然試卷出得越完美越好，但徐正杰卻不得不提醒了一句：“對了，我答應喬喬會在一周內給他試卷，你可別拖太久??！”

    陳川：“………………………………”

    陳川默默的、惡狠狠的掛斷了通訊。

    ——別看他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而徐正杰則是嚴肅沉穩的正經人，但實際上，他卻總是被這個天然黑氣得跳腳，真是……交友不慎！

    坐在書桌前，運了大半天的氣，陳川這才順利將自己罵娘的欲望壓了下去，恢復了一個科研人員應有的文雅冷靜。

    思考片刻，他抬手按響了左手邊直通自己助手的通訊按鈕：“明天早晨將所有義務制教育的課本與習題集整理好，發送給我。哦，對了，各年級歷年的競賽題也整理一下?！?/br>
    ——至于之前信誓旦旦說的什么不能“公器私用”，那是什么？助手的存在就是為了在方方面面配合自己、方便自己的，不是嗎？

    接到上級傳訊、正被研究數據折磨得昏頭轉向的某助手：“喵喵喵？？？？？”

    第13章

    總之，不管科研所那邊是如何雞飛狗跳的，一周后，徐正杰準時按照約定，將考核的試卷拿到了喬喬面前。

    喬喬接過試卷，表情十分認真，但那雙眼睛卻充滿了雀躍與驕傲，仿佛半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成績——嗯，姑且不論試卷做得如何，這份自信心是不錯的。徐正杰在心里滿意的點頭。

    將試卷鋪在桌面上，喬喬拿起筆，得到徐正杰的應允后便埋頭做了起來。他做題的速度很快，下筆極其流暢，而且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先易后難，但凡是沒有太過清晰思路的題目都放在后面，直接解決最基礎的，待到將整個試卷都梳理了一遍，再反過頭來思考那些復雜的題目。

    徐正杰坐在喬喬身邊，托著下巴看他時而下筆如有神，時而輕咬筆桿冥思苦想，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溫和。

    ——這似乎正是他夢想中的時光，陪著自己的孩子一起學習，手把手教導他不會的題目。

    ……emmmm，最后半句大概是他的妄想。

    徐正杰看著喬喬眉飛色舞的成功解決一道難題，眉梢不由得抽動了一下，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

    他完全不知道陳川到底從哪里找到了這些題目，并深深懷疑這是否已經超過了義務制教育的范疇——為什么……他這個順利完成了義務教育的成年人竟然都看不懂、不會做呢？

    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四五歲孩子打敗了的徐正杰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與自我懷疑之中。

    當然，無論徐正杰如何懷疑人生，喬喬依舊順順利利的填滿了九成的試卷題目。他抬頭看向徐正杰，白嫩的小臉上全然是“求夸獎”的模樣，看的徐正杰心里軟成一片。

    突然間很想親一親那又白又軟的面頰，但徐正杰卻只是抬手摸了摸喬喬的腦袋：“竟然做出來這么多，喬喬真棒！”

    ——作為一名軍中的高級將領，徐正杰素來是極為嚴苛的，戰士們曾經為了得到他的一句夸獎，付出了無數混合著血與汗的努力，但在喬喬面前，這些贊美卻似乎不要錢那般輕輕松松便能脫口而出。

    ——夸贊自己的孩子，這大概是為人父母的本能吧？自己的孩子，自然怎么看怎么可愛優秀。

    聽到徐正杰的夸獎，喬喬下意識挺起了胸膛，看上去越發像一只驕傲的小公雞：“徐叔叔快看我做的對不對？”他將試卷推到徐正杰面前，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只要是我做出來的題目，都是正確的！”

    徐正杰失笑，但隨即又有些尷尬——因為試卷上很多題目他真的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么，當然，這一點他是絕對不能讓喬喬知道的！

    “好，徐叔叔這就去批卷子，喬喬去休息一下，玩一會兒吧?！北砬樽匀坏膶⒕碜邮掌饋?，徐正杰快速站起身，根本不給喬喬詢問“為什么不在這里批卷子”的機會，便急匆匆的走出了考試的房間。

    感覺今天的徐叔叔有些奇怪的小心魔：“………………？？？？？？”

    ——人類，真是一種復雜到令魔捉摸不透的生物啊……

    逃離了自家小天使疑惑的視線，徐正杰長長松了口氣，他找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將手中的試卷掃描，發給了出完試卷后就一直等候他回音的陳川。

    陳川秒接了答案，看著上面密密麻麻清秀字跡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做出來這么多？”

    “是啊，你快看看正確率怎么樣?！泵鎸ψ约旱睦嫌?，徐正杰就不怎么在乎臉面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都是出的什么題目??？屬于義務教育的知識點范疇嗎？怎么連我都不會做？”

    陳川推了推金框眼鏡，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那當然說明你蠢啊?！?/br>
    徐正杰：“………………………………”

    “試卷題目中涉及的所有知識點都是義務教育范疇內的，但那些比較難的題目，考察的不僅僅是知識點，更重要的則是邏輯、推理、聯想等高階能力?！碧岬阶约簢I心瀝血完成的“完美”考卷，陳川顯得極為自豪，“通過這份試卷，我不禁能夠判斷做題人對于知識點的掌握程度、基礎是否牢靠，還能了解他的邏輯思維能力與發展潛能——后兩項對于一個人而言才是更加重要的，否則便容易成為‘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鳖D了頓，他又看了眼徐正杰，“當然，你這種學渣連書呆子都比不上?！?/br>
    被老友明嘲暗諷了一頓，有求于人的徐正杰默默咬了咬牙，忍了：“好了好了，知道你厲害了，你快看看題目做對了多少吧，喬喬還等著我給他成績呢！”

    稍稍發xiele一下被徐正杰坑害的怨氣，陳川的心情終于舒爽了不少。他慢條斯理的打開試卷掃描件，開始在上面批改。最開始，陳川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十分輕松寫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表情逐漸嚴肅認真了起來，動作也越發迅速。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陳川就完成了批閱，看著手中的試卷一臉復雜。徐正杰被他的模樣唬得十分不安，連聲追問結果如何。

    陳川沒有直接回答徐正杰的疑問，反而長嘆了一聲：“倘若不是這孩子被你捷足先登，我都想收養他了?！?/br>
    ——這句話是陳川的大實話。雖然徐正杰一直對他夸耀這個叫喬喬的孩子多么聰慧過人，但陳川卻并沒有將其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傻爸爸言論”，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

    雖然仍舊按照自己的習慣、精益求精的出了試卷，但陳川卻并沒有準備讓對方做出來多少，只要能完成其中最基礎的題目就算是不錯了，最起碼這代表著孩子的基礎頗為扎實。甚至，在拿到那份被填寫的滿滿當當的試卷后，他也更加傾向于這是孩子為了卷面好看、隨意書寫的。

    然而，當真正將試卷批改完成后，陳川對于喬喬的印象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這個孩子何止是聰明？這完全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就連陳川這樣十分不喜歡小孩、覺得孩子天生就是來折磨人的家伙都忍不住見獵心喜，想要將其收養在身邊好好教導。

    聽到陳川的話，徐正杰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眼睛猛然一亮。

    “你確定，這粉試卷的確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獨自完成的？”陳川表情嚴肅。

    “很確定！”徐正杰點了點頭，“我一直坐在他身邊，親眼看他完成了試卷?！?/br>
    “那么，這些知識也都是他自學的？沒有人教？”陳川沉吟。

    “唔……大多是他自學的?！毙煺芩伎剂艘幌?，“不過喬喬說過，但凡是他有疑問的內容，會請教孤兒院內另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你也知道的，他一直在孤兒院生活，可請不起什么正經的家庭教師?！?/br>
    陳川與徐正杰都沒有將那個喬喬口中輔導他學習的“哥哥”放在心上。一個孤兒院內出現一個喬喬這樣的天才就已經足夠傳奇了，他們哪里還能想到喬喬背后隱藏著一個更加厲害的孩子？

    在確認喬喬是“自學成材”后，陳川的表情更加感慨：“讓這孩子繼續待在孤兒院、跟普通孩子那樣上學，當真是埋沒了他的才華。我可以幫他申請科研院少年班的入學資格，在這里，他能夠得到更加符合自身能力的教育?！?/br>
    徐正杰被陳川說得極為意動，但他卻并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反而更加尊重孩子的意愿：“我需要問問喬喬的意思?！?/br>
    “沒問題，我可以先傳給你一些關于這個少年班的資料和教材，你去與孩子溝通?！标惔ù饝氖炙?，他一邊按響了連通助手的通訊按鈕，讓他將這些資料傳給自己，一邊繼續與徐正杰的交談，“對了，你有時間的話，最好帶他去檢測一下精神力。這么聰明的孩子，精神力等級估計會很高?！鳖D了頓，他遲疑了片刻，“就我目前的判斷，最起碼是個a ，甚至有可能更高?！?/br>
    “當真？”徐正杰臉上一喜，“這么小就能達到a ，等到再長大一些，經受了系統的訓練后，必然能夠達到s、2s,甚至是……3s?！?/br>
    3s精神力有多么稀少，沒有人會不清楚。華夏聯盟中精神力達到3s的只有寥寥三位，而每一位都是聯盟級的珍貴人才，被整個聯盟尊敬、供養。甚至，擴大到所有的人類族群，3s精神力的精英十個手指頭也能數得過來，倘若讓這樣一個前途遠大的孩子夭折在孤兒院內，這簡直是華夏聯盟、乃至于全人類的巨大損失。

    不由自主的，徐正杰感受到了肩頭擔子的沉重，但他卻對此甘之如飴，沒有絲毫的退卻之意。

    “你說得對，我是應該帶他去檢查一下，不過檢查結果必須保密?！毙煺苣樕珖烂C，甚至透著冷厲，“喬喬還太小，他不適合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br>
    雖然將a 級精神力暴露出來，能夠讓喬喬得到國家級的最好照顧，但與此同時也代表了他被推到風口浪尖，甚至會被反動勢力、境外惡勢力盯上。

    ——那些目光短淺的瘋子，只會看到喬喬未來對于華夏聯盟有多重要、看到華夏聯盟將因他而昌盛，卻不會想到他會為整個人類族群做出怎樣的貢獻。

    無論如何，徐正杰都不會冒這個險。他更加希望喬喬能夠像是普通的孩子那般無憂無慮、開心快樂的成長，而非時時刻刻生活在他人的審視與期望之中，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如果你不想他的精神力值暴露的話，可以來我這里。我在科研院還是有些發言權的，可以幫他做一次秘密的精神力檢測?！标惔ㄒ擦私庑煺艿膽n慮，毫不遲疑的提供幫助。

    “多謝了?！毙煺苊嫔夏氐谋砬橐凰?，點頭道謝。

    “不必道謝，我這也是為了華夏聯盟?！标惔ㄎ⑽⒁恍?，隨即話鋒一轉，“身體檢測最好也做一下——對了，喬喬的健康狀況如何？”

    “他看上去很健康啊……”徐正杰心里一個“咯噔”，后背驟然冒出了一層冷汗，聲調微微顫抖，“怎、怎么了？突然問這個？”

    注意到老友白了一個色度的臉色，陳川在心里嘆息了一聲，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體弱多病、最終身故的愛子，語氣下意識越發柔和：“你別擔心，我就是問問?！?/br>
    “你可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毙煺艹谅暦瘩g，“行了，我還沒有這么脆弱。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說就行?！?/br>
    陳川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好，你也的確需要知道這些?！彼⌒囊硪淼挠^察著徐正杰的表情，緩緩開口，“年紀這么小就擁有這么強大的精神力，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對于他而言十分危險。倘若精神力過于龐大、超出了rou體的承受范圍，孩子的身體極容易變得虛弱，從而產生各種并發癥。即使……即使現在孩子看起來很健康，也不能掉以輕心，也許某一天，癥狀就會突然爆發，令人措手不及——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所以我建議盡快帶他做一個檢查，看看他目前的rou體強度?！?/br>
    徐正杰安靜的聽著，面上肌rou緊繃，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抽搐，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卻越發的堅定果決：“……好的，謝謝，我會這樣做的?！?/br>
    ——原本，對于自己是否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是否能夠給予喬喬最好的關懷，徐正杰還是心存疑慮的。就算決定收養喬喬，但他內心仍舊滿是猶豫躊躇。

    但現在，徐正杰卻真正堅定了自己的心念，因為他根本無法放任喬喬離開自己的視線，害怕自己一轉眼，這個天使一樣的孩子就會遭遇不測。

    這一次，他一定會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保護喬喬，不僅僅是想要向被自己辜負的親子贖罪，更是因為喬喬這個孩子本身。

    ——倘若，倘若喬喬依舊出現了什么意外，徐正杰覺得，自己大概會真的崩潰掉。

    所以，無論是為了喬喬還是為了自己——

    徐正杰努力露出一絲微笑，語氣斬釘截鐵：“我絕對不會讓他有事的，他一定會健康、平安的長大！”

    第14章

    雖然懷揣著重重心事，但當徐正杰推開門、走向喬喬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掛上了一絲淺淡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錯。

    見到這樣的徐正杰，喬喬眼睛一亮，撐著身子露出回應的笑容。

    “做得很棒?！碧鹗?，揉了揉喬喬的腦袋，徐正杰直率的夸獎道。

    “那我能上學了嗎？”喬喬對此絲毫不意外。

    徐正杰點了點頭：“當然，如果你想上學的話，我會幫助你的?！鳖D了頓，他看著笑容燦爛的喬喬，輕聲詢問，“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問一下你的意見——我希望能收養你，你愿意嗎？”

    聽到徐正杰的問題，喬喬愣了一下，對于這樣的發展頗為茫然。

    收養，喬喬聽到過這個詞。前一陣子，當他在為如何上學而苦惱、四處打探的時候，就了解過關于“收養”的事情。

    很多年前，“收養”對于孤兒院的孤兒們而言還是一件比較常見的事情，不少不孕不育的夫婦、或者是同性伴侶都會選擇從孤兒院中收養一個孩子。但是隨著試管嬰兒技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能夠結合兩名異性甚至是同性的染色體、通過完全體外培養的方式孕育嬰兒之后，選擇去孤兒院收養孤兒的伴侶便大幅度減少了。

    畢竟，比起收養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甚至已經在孤兒院中形成獨立人格的孩子，大多數人還是更加希望能夠有一名與自己血脈相連、從一片白紙的嬰兒期便開始教導的后代。

    而除了這些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嗣、不得不領養一名孩童的伴侶以外，還有另一類想要領養孤兒的家庭，則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找一個玩伴。

    因為這樣的原因收養孤兒的家庭，如今還是存在的。但孤兒院卻并不太愿意將孩子交給這樣的家庭撫養。畢竟，倘若一對伴侶無法擁有孩子，那么他們對于收養的孤兒自然會一心一意，但如果本身擁有親生的孩子，那么家長在感情上肯定會有所傾斜。

    被收養的孩子在這樣的家庭中生活，很容易產生寄人籬下、低人一等之感，并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既然如此，倒是還不如讓孩子呆在孤兒院內，與其它相同處境、相同身世的孩子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