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太平道上車馬如織,陳珂一行人自遠方歸來,一身的風塵仆仆,見這陣仗,不由奇道:“咱們這是碰著什么大日子了嗎?為何路上這么多馬車?” 陳錦掀開一小角簾子往外看,太平道上兩側均是行行色色的馬車,陳錦看到不遠處停在路邊的幾輛馬車上紋著的燙金暗徽,怔了怔。 耳邊傳來元昀帶笑的聲音:“這是貞月節,子容家沒有入朝為官的親屬,可能不知道這貞月原是先帝的一位妃子,因性子貞烈剛直,這妃子死后先帝特以她為名定了這正月十六的日子,好讓后世皇族之人年年記著這位妃子?!?/br> 陳珂聽罷點點頭。 陳錦放了簾子,垂下眼眸。 “此等盛會,怕是只有皇親貴族才能參加吧?!标愮嫘Φ?。 元昀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若子容想參加,我便隨你一起,也是可以的?!?/br> 陳珂忙拱手道謝,“我只是一介商人,只知做生意,哪里懂得這些應酬?!?/br> 元昀知道他的性子,沒再相勸,只突然勒了韁繩,看著前方。元修駕馬從后面跟上來,同他站在一處,望向太平道旁的涼亭,那涼亭平日里供些過路人歇息之用,雖不至于破敗,卻也絕稱不上賞心悅目。 此刻那六角亭的四周卻掛起了碧藍的長幔,用料極其柔軟,微風輕送,那長幔竟揚揚灑灑地飄舞起來,亭子外面各角上分別站著一身碧藍的婢女,低垂著頭,露出皎潔館滿的額頭,竟似要與身后的長幔融為一體。 隱隱長幔后,只能大概分辨出幾個模糊的身影,瑞兒放下挑開的簾子,驚訝道:“那亭子外面站著的jiejie們個個兒身材苗條,恐怕長得也漂亮,卻這樣委屈的站在外面,也不知亭子里頭的是些什么人,要這樣怠慢jiejie們?!?/br> 音夏道:“只怕是貴人出行?!闭f著去看陳錦。 陳錦十分沉默,音夏不知她這沉默因何而來,心里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她說不上來,所以說完話后便也安靜下來。 沒過一會兒,馬車外傳來陳珂的聲音:“錦meimei,咱們繞道入京?!?/br> 陳錦抬了抬眼皮,淡淡的嗯了一聲。 馬車轉了彎,喧囂漸漸聽不見了,陳錦仿佛才終于放松下來,長吁一口氣。 “姑娘怎么了?”音夏感覺到她的身體變化,忙問道。 陳錦搖搖頭,靠在軟榻上不說話。 那些前塵往事里,她一直在疲于奔命,只為元修,最后落了個死于非命的下場??v然這段前塵痛苦難堪,但總還有一些值得留戀的東西。 皇上的荷妃,與她年紀相仿,身段輕盈能做掌中舞,自入宮后盛寵不衰,風頭一時無兩。彼時她是元修身邊的女護衛,因荷妃一時來了興致想要瞧瞧武術,皇上點她去荷菀宮里耍劍給荷妃看。 她性子冷淡,不愿與人多說話,荷妃卻是個嬌縱的性子,非要她開口,使出許多手段終未得逞,最后荷妃沒了法子,竟自己往邊上的荷花池里跳。 她想著這人在自己眼前落了水,只怕皇上那里得討頓板子,眼疾手快地把人拉回來,荷妃轉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襯著身后的嫣然荷花,美得不可方物。 荷妃,荷妃。 陳錦默念著這兩個字,指甲掐進了rou里,卻好似毫無所覺。 正文 第六十四章家宴 望著那離得越來越遠的亭子,瑞兒不明白,“這路好好的,咱們為何要繞道???” 音夏替她把簾子打下來,看了眼沉默著的陳錦,才道:“許是怕沖撞了貴人吧?!?/br> “貴人?”瑞兒愈發不明白了,“難道還有比兩位太子還尊貴的人嗎?” 音夏壓低聲道:“怎么沒有?比如皇上?!?/br> 瑞兒瞪大了眼睛,“難道那亭子里的是皇上?” 陳錦聽她倆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話,終于把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向音夏要了杯茶,捧在手里慢慢喝了,才道:“是荷妃娘娘?!?/br> “咦?真的嗎?”瑞兒人小,什么反應都在臉上,聽了荷妃的名頭臉上盡是激動,“是那個傳說中可以在人掌心中跳舞的荷妃嗎?” 陳錦點點頭。 她沒見過荷妃在掌心中跳舞,她只見過她在清荷池那方小幾上跳過,紅衣飄搖,纖足在那方寸之地上如風來去,荷妃笑得明媚燦爛,眼波中愛意無盡,那是向著元昀的。 對,她便是在那時候發現了荷妃對元昀的心思,然后她把這事告訴了元修。后來,元修被污與后宮嬪妃私通,那個嬪妃便是荷妃。 皇上震怒,元修被打入天牢,而荷妃,這一生都未曾見過血腥的荷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上的rou被一刀刀的剜了下來,那刀子冰涼無情,割在她的手上、腿上、臉上,直到把她割成一副鮮血淋漓的骨架。 行刑的宮人們,據說后來都郁郁而亡。因為他們每晚入睡時都能聽見一個女人凄厲的笑聲,開始在笑,后來是哭,哭得他們再也不敢入睡,慢慢地,就都死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春夏掀開簾子,只見外頭街市人流如織,販夫走卒,酒樓茶肆比比皆是,闊別已久,讓春夏都有些喜見于色,“姑娘,咱們到家了?!?/br> 陳錦收回目光,應了一聲。 陳珂與兩位太子拱手作別,回頭見馬車里的陳錦,不由會心一笑,駕馬走到近前,透過窗戶看著陳錦,“這一路行來,錦meimei也累了吧,咱們現在就回府?!?/br> 陳錦點點頭,春夏放下簾子,馬車轉個彎,朝陳府而去。 元徵此次進京,只帶了幾個護衛并一個管家,宅子是若水家在京城的,但凡若水家有人來,大多都住這里。 通體黝黑的馬兒在府第前停下,元徵翻身下馬,提著馬鞭進了府。 府里小橋流水,脆竹深深,灰白影壁上刻著兩只鳳凰,鳳尾相連式為圓,正是若水家的家徽圖紋。 元徵在影壁前站了片刻,才往里面走。 管家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元徵不開口,他也不多話。 一路進了外院大堂,婢女分兩手站著,個個低垂著頭,身上的粉色衣裳嬌艷得要滴出水來,元徵掃了一眼,揮揮手,管家忙示意婢女們退出去。 待人都走干凈了,元徵歪進主位里,眼里四分笑,剩下六分卻是猜不出意思來,“那小姑娘查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