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陳錦戴著帷帽,透過白紗四周看了看,轉身時不小心碰掉了筷子,一時間堂廳里刀光劍影,快刀利劍雖很快入鞘,但已足夠讓陳知川等人警覺了。 此刻他們出來,除了大余和東遠兩個隨身護衛以外,帶的幾名長隨也是府里武功一流的,廳里人雖多,但若真的打起來他們也未免沒有勝算。 只是有女眷在場,做起事自然會有些束手腳。 陳珂擔心的看了眼陳錦,想讓她先回避,卻聽陳錦道:“大哥,剛才咱們遇見的那位公子氣宇不凡,可是京城來的?” 她聲音刻意壓低了。 若是存心想聽自然有辦法聽得清楚。 陳珂一瞬間像是明白了她的話,順桿往下說:“對呀,雖只遠遠看了一眼,但那等氣度,自然是京城哪家的公子爺了?!?/br> 陳錦話音剛落,隔壁兩桌的人迅速起身,往桌上扔了錠銀子,大步出了客棧。 堂官兒去收銀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沒拔出來,哭喪著一張臉對掌柜的說:“這銀子陷在桌子里了?!?/br> 陳錦目光微動,低下頭去喝茶。 沒多久,另外兩桌也走了,這次倒沒把銀子打入木頭里,只是人剛走出客棧,剛剛坐的桌椅便全榻了,嚇得音夏與瑞兒兩個失聲尖叫。 堂廳里的人都走了,陳府眾人終于吃了頓安生飯。 飯后陳錦回房,音夏端了熱水進來,伺候陳錦凈面洗手,見陳錦洗完了,忙遞上帕子,好奇道:“姑娘,今日晚飯時遇見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看那氣勢如虹的?!?/br> “江湖人士怎么會在這樣的小鎮上?” 陳錦推開窗,這里不比鹽田,一入夜四處都是黑燈瞎火的,只遠遠近近看見好些黑洞洞的房屋,像海里浮沉的朽木,死氣沉沉。 “這里是江淮回京的必經之路,他們在這里實在很正常?!标愬\道。 白天遇見的那些人,個個身手不凡,看起來像是兩拔人,卻偏偏在同一家客棧里吃飯,看著倒像是在互相牽制。這兩撥人之所以在這里,似乎不是正巧路過,怕是在等什么人吧。 三太子元修?還是二太子元昀? 或者,有人想一網打盡,同時要了二人的命? 陳錦垂下眸子,關上窗戶,上床躺平睡了。 第二日,用過早飯后,一行人重新出發。走出去老遠,瑞兒掀開窗簾往后看,說:“那個小鎮已經看不見了?!?/br> 陳錦睜開眼,說道:“我們不日便能到京城了吧?” 音夏笑道:“姑娘可是想家了?” “想阿風做的菜?!?/br> 音夏與瑞兒笑作一團,“早就讓姑娘把阿風jiejie一并帶上了,姑娘卻不肯?!?/br> 又走了一日,遇夜住店。 陳錦晚飯也沒用,早早回屋歇下了,音夏和瑞兒擔心她夜里餓著,去廚房端吃食去了。陳錦合衣躺在床上,聽見樓外人聲鼎沸,不知有什么熱鬧。 這身體虛弱得很,連走了一日竟有些吃不消。 她躺在床上,卻是毫無睡意。聽見熱鬧的人聲中有人在說好jiejie你便從了我吧,又有人說這是我最后一錠銀子,我押莊家大,一時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人頭昏腦脹。 陳錦再睡不下去,起身走到窗邊,用力將窗一推。 隔著一條狹窄的長街,對面的賭坊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三流九等人物在里面往來切磋,有人哀樣有人歡喜,好不熱鬧。 一個人影自黑暗中躥出來,跌跌撞撞的走到客棧樓下,正對著陳錦窗戶坐下。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臉,只依稀認出是個男子。 男子像是力歇,靠在墻面上喘氣,眼睛看著長街對面,不知是不是受了傷。 陳錦低下頭看他,只看到他坐著的一道影子。 “姑娘?!庇白油蝗婚_了口,卻并不抬頭來看她,“若你是個膽子大的,便救我一救,如何?” 陳錦聽這聲音,是個年輕男子,回道:“如何救?” “我正被人追殺,再過不久他們便該來了,我想去姑娘房里一躲?!?/br> 聞言,陳錦心中好笑。 這人倒是坦率。 陳錦道:“好?!?/br> 正巧音夏與瑞兒回來,正將吃食放在桌上,陳錦將兩人拉到窗前指著下面說了幾句,音夏和瑞兒雙目圓瞪,嘴巴更是張得像鴨蛋那么大,最后在陳錦的催促聲中咚咚咚跑下樓去。 過了些時候,兩人上來了,手里架著個人。 那人還能走,但雙腿上兩個碩大的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陳錦吩咐把人移到床上,一面叫音夏去打水把樓梯上的血跡擦干。 瑞兒也跟著跑出去,去找墨童來。 屋里燈火尚算明朗,陳錦走到床邊,低頭看床上將昏未昏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了,鬢邊已有微微白發,整張臉長得十分普通,讓人過目便能忘記,此刻臉上大汗淋漓,嘴唇煞白,似是流血太多快要暈過去了。 她看見他額上滲出來的汗,嘴唇微張,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目光下移,腿上兩個血洞,血從傷口里流出來,已經打濕了床上的褥子。屋里開始有血腥味兒漫延,陳錦退到一旁的桌邊坐下。 男子想轉頭,但沒成功,用虛弱到不行的聲音說道:“姑娘打算食言嗎?” 陳錦以手撐著下巴,說道:“我已經將你搬到屋里,便不算食言?!?/br> 男子有氣無力地笑了笑,“姑娘膽子大,人也有趣?!?/br>